晚上，丁浅依旧磨蹭到最后。


    刚刚走出急诊大厅，她一眼就注意到周黎安的车。车前大灯敞亮，直接停在最显眼的车位上。


    丁浅左右观察了好一阵，直到周黎安按了声喇叭，她才飞奔过来。


    上了车她快速系好安全带，什么也不说，单单一双眼到处乱看，就是不看他。


    周黎安正要跟她说白天吃饭那事，眼见着副驾驶上的姑娘各种回避，他干脆启动汽车，将车开出医院。


    过了路口，他才开口：“你中午说怕人看见，难不成我见不得人？”


    “不是。”丁浅快速否定，“我就是觉得…可能影响不太好。”


    “把‘可能’去掉。”周黎安抽空看她一眼，“齐阳坐那确实影响不好，毕竟你在跟我相处。”


    提到这事，丁浅免不了把从夏凝那听来的话拿来问：“你要说影响不好，那你干嘛在病房里乱说？”


    “我确实是要跟你吃饭，中午也没能好好说上话。”


    “那…那也不能说…我是你女朋友。”丁浅有些难以启齿，声音低的恐怕只有她自己能够听见，“我又没答应。”


    “默认，也是答应的一种。”


    丁浅：“……”


    停好车，周黎安没着急打开车门，他半边身子转过去，盯着正打算下车的姑娘。


    “浅浅。”


    听见周黎安的声音，丁浅摸上门把的手又撤了回来，昏黄的光晕里那双眼像汪着月光的清泉，涓涓情意流淌其中。


    “你要真不愿意那天不会让我亲你，是不是？”


    “是你…动作太快，我根本没时间反应！”丁浅狡辩。


    “那现在呢？”周黎安右手快速扣住她的后脑勺，将人扯到身前。


    额头相抵，唇边只离她仅仅五公分的距离。


    周黎安能清楚地看见她眼里的情绪，似惊慌失措的小鹿，彻底慌了神。


    “这次我给你时间了。”周黎安凑得更近，薄唇擦着她的红唇，再之后彻底碾压。


    全身如电流般微颤，酥酥麻麻的感觉袭遍全身，丁浅彻底乱了呼吸。明知应该推开，但身体的自然反应一直让她无法伸开手臂。


    她就那样静静望向那双眼，试探到震惊，之后忘乎所以。


    周黎安并没有打算在车上将这个吻推进，以他对丁浅的了解，点到为止就已经够她适应好久。


    “你，能不能不要了解这么清楚。”扣着她后脑勺的大手只给她留下缓解情绪的空间，想要挣脱并没那么容易。


    丁浅像极了不谙世事的闺中小女，一举一动，哪怕是忽闪着的睫毛，都能让人看出心里的慌张。


    她鼓着腮帮，故意不去看面前周黎安那张过分清晰的五官，甚至觉得多看一眼那个吻就会卷土重来，或许更加激烈。


    “别人我没兴趣了解。但你，我觉得还可以了解的更多。”周黎安松手，用刚刚那只牵制她后脑勺的大手摩挲起她的下巴，有一下没一下的挠着，像在逗一只初来乍到的猫咪。


    “现在是我女朋友，不能再反悔了。”下了车，周黎安一把捉住丁浅的小手紧紧收在掌心，不带任何质疑，说着继那个吻之后的又一句情话。


    “那你下次能不能别——”丁浅咬了下嘴唇，不知该怎么形容刚刚那种感觉。


    “就…我还没有适应，你先别那样。”


    “我只是不想别人趁虚而入。”周黎安将人扯到跟前，借着路灯看那双异常清澈的眼睛。


    “齐阳…他没跟我表白过。”


    “潜在隐患也是威胁。”周黎安勾唇，朝丁浅微微一笑，右手自然捏起她的脸蛋，“我的，就得是我一个人的。”


    /


    第二天。


    周黎安正与办公室里几位医生开着小会，急诊那边突然来了电话。


    “行，我现在过来。”


    “钱唐，你让护士长那边做好交接准备。程一鸣，你跟我一块过去。”


    会议暂且搁置，周黎安与程一鸣带上听诊器，快速前往急诊大楼。


    救护车正停在急诊大楼前，丁浅与车上护士在做紧急处理。


    孕妇意外被撞，心脏出现骤停反应，急诊除了呼叫心外科医生过来，妇产科也来了医生。


    长达两分钟的心肺复苏之后，病人逐渐恢复意识，丁浅明显松了一口气。


    “怎么样？”张春生带着齐阳率先赶到，看着护士正在替病人做心肺复苏工作。


    “病人恢复意识，但出现大出血情况。”丁浅从担架旁边让出位置，正要与张春生汇报情况，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倒。


    “小心。”齐阳及时出手，拽住了她的胳膊。


    “嘶——”丁浅倒吸一口凉气，直忍着痛没敢说话。


    周黎安从后方过来，恰好目睹整个经过。


    “张主任，产妇情况危急，先做应急处理。”周黎安不敢怠慢，快速扫了丁浅一眼，便和张春生带着一帮医生快速消失在急诊。


    事发突然，丁浅被吓出一身冷汗。


    等到急诊风平浪静之后，她才捂着发疼的胳膊回了趟更衣室。


    衣服上沾了血，孕妇的也有她的。


    丁浅快速脱了沾有有血渍的护士服，开始给伤口重新消毒上药。


    伤口愈合再次受伤尤其考验人的意志，丁浅咬着牙，狠狠心一鼓作气将药膏抹了上去。


    晚上下班，丁浅看着还停在车位上的那辆黑色奥迪，边走边给准男友发消息：


    【病人情况怎么样？】


    没过多久，甚至她还没走到车棚，周黎安的电话进来。


    “你要骑车回去？”


    丁浅第一反四处去找周黎安，广场太黑，找了一圈也没看见人在哪。


    “抬头，往上看。”


    果真，住院部心外科那层楼窗户开着，人影绰绰。


    丁浅抬手朝着那处不甚明朗的地方挥了两下，“你能看见我吗？”


    “胳膊好了？”


    “好了。”不想让对方担心，丁浅胡扯道。


    “那今天我怎么看到有人疼得龇牙咧嘴？”


    电话里周黎安的声线清朗，说起话来不急不躁，更像是在开她玩笑。


    “……齐阳，也不是故意的。”


    “嗯。”停顿片刻，周黎安又问：“没有其他想跟我说的？”


    “没，没有吧。”


    “你这个‘吧’字挺牵强啊。”周黎安低声笑了两声：“这两天会忙一些。现在，你乖乖听话，赶紧出门去坐地铁。”


    “哦，那我挂了。你——”


    “‘我’什么？”


    “多休息，也不用…非得时刻给我打电话。”快速说完，丁浅率先挂了。


    人影转了方向，慢吞吞往医院门口走去。


    经过路灯那，纤细的身影被逐渐拉长，再慢慢消失，最后到根本看不见。


    周黎安收回视线，望着那一处根本看不见她人影的地方，开始反思起另一个问题。


    /


    九月份一到，气温开始有所下降，早晚已经明显有了凉意，丁浅收到周黎安的消息提醒，上晚班前又特意套了件防晒服才出门。


    她算是不粘人的女朋友，知道周黎安今晚上有避不开的应酬，毫无怨言，甚至让他不用记挂她。


    “真这么想？”电话里，周黎安始终不信。


    “哎呀，你把之前我说过的话忘掉好不好？”一听他的语气，丁浅就猜到对方要拿之前拒绝他的理由说事。


    “行，那我以后不说。”


    那头有人喊他，周黎安没说上两句匆匆挂了电话。


    一整晚的夜班过后，大脑几乎宕机。


    刚交班结束，丁浅人还没进更衣室，门口一声熟悉的声音，将她涣散的神经彻底敲醒。


    “浅浅！”


    周黎安穿着衬衫西裤正从大厅门外进来，手里——


    拎着两只装满东西的袋子。


    透明的塑料袋里，一眼瞧见五颜六色的包装袋，不用多看也知道是些吃的东西。


    另一只手上，大大的牛皮纸袋，上面四个大字“缘隆早点”，是附近一家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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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淡的早餐铺。


    率先乱了方寸的人并不是她，而是一旁正打着呵欠的沈佳。


    这女人正对着大厅，双眼如铜铃一般瞪得老大，不敢相信似的又特意揉了揉，周黎安已经走到面前。


    “周主任？”沈佳试探性喊了一声，生怕自己灵魂出窍给看错了。


    “你好！”周黎安微微颔首，目光突然一转，“不认识了？”


    “你——”


    丁浅发誓她并不是词穷，只是碍于场合不知该说什么，毕竟周黎安是她男朋友这事还处于保密状态。


    “给你送早餐，这两天忙也没时间陪你。”周黎安将纸袋递到丁浅跟前，“买的多，跟同事一块吃。”


    丁浅大脑快速运转，似乎在找一个合理的理由，只不过沈佳明显比她反应要快，先一步替丁浅接过纸袋。


    “那个…你们聊，我帮她先带过去。”说罢一溜烟跑了。


    周黎安搞这么一出，完全出人意料。


    “你这是——”


    “见你。”


    “我不是问这个。”丁浅欲言又止，她扭头看一眼身后，耳朵根不自觉已经红起。


    “没想跟你玩什么地下恋情。”周黎安没管身后已经悄悄探出头的女护士，指着丁浅的胳膊示意：“袖子撸起来给我看看。”


    “好了。”丁浅不肯，甚至将手背到身后。


    “快点。”周黎安看一眼周围，“公众场合，得注意影响。”


    丁浅拗不过，缓缓揭开袖子，留疤的地方已经收口，只最外边一圈还有些血印子，想来就是那天留下的。


    “不疼了，真的。”


    “嗯。”周黎安替她放下袖子，手指划过手腕，不轻不重捏了一下才松开。


    他将手上另一只袋子交到她手上，“再不回去早餐要被分完了。”


    “那你呢？”上班还有一会，如果他想，丁浅也愿意他留下。


    “我过去你还能吃得下？”周黎安摸了摸她的脑袋，“我去一趟你们护士长办公室，总不能让你来说这事。”


    丁浅：“……”


    “行了，赶紧去吧。明天周末，等我电话。”


    丁浅真的头也不回的跑了，似乎真担心早餐被分完。


    更衣室里。


    几名护士正盯着门口拎着一大袋零食的丁浅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尤其沈佳最“过分”，笑声最大。


    “瞒得挺辛苦啊，小丁！”沈佳一把勾住丁浅的脖子，将她推到几人正中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老实交代，你跟周主任怎么好上的？”


    “就，他追的我。”


    “没了？”


    “过程有点曲折，总之我们现在在谈恋爱。”丁浅的脸早已红透，但还是咬咬牙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那边，庞燕刚到。


    听见敲门声没多想，只让人进来。


    “早，护士长！”


    陌生的男声，让庞燕忍不住开口训斥，她以为是哪位病人家属没事找事，大早上过来找她麻烦。


    “你——”头刚刚望向门口，却见门口那人正是周黎安。


    “周主任一大早有事找我？”庞燕收起情绪，笑着示意周黎安进来说。


    “不是什么大事。”周黎安往门里走进两步，一脸从容的看着庞燕，说道：“以后免不了经常来，先跟您打声招呼。”


    “什么个情况？”庞燕不解。


    “我跟小丁在谈恋爱，她是您这边的，总得知会您一声。”


    “哟，可以啊！”庞燕指着面前的椅子，“那你可得坐会。”


    周黎安点点头，毫不犹豫坐下。


    “小丁是我一路带过来的，小姑娘长得漂亮能力又强，我一直怂恿想撮合她跟我先生的徒弟凑一对，没想到被你追到手了。”


    “齐阳？他没机会。”周黎安笑笑，依旧淡定。


    “也是。”庞燕点点头，“我也明着暗着问过，小丁对人家没有那个意思。不过既然你追到手了，就得好好珍惜，毕竟小丁年纪小你一些。”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