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是这么多年来睡得最好的一次。


    裴子谦起身往回瞥了一眼，柔软的枕头被桑青青从床上取下，垫在了他的脑后。他神清气爽地站起身来，周身仿佛还萦绕着少女身上那股淡淡的栀子花香气息。


    用法术整理清洁了放在地上的枕头，他脚步匆匆地走到门边，开了门。


    空无一人。


    她又走了。


    —


    一大早，白洛辰就等在了街道边的一个树荫底下，正好站在了桑青青每天帮衬的早餐铺隔壁，所以她一眼就认出了他。


    “好早啊，你怎么来了？”桑青青眼神跟他打了个招呼，便照例跟早餐店老板说让他给一份馒头，做完这一切，她扭头，“对了，你要不要吃？”


    白洛辰：“我跟你一样吧。”


    桑青青打量了一眼他那体格子，再扫一眼鸡蛋大小的馒头，让老板多加了三个馒头。


    “你的衣服，我稍微用灵力清洁了一下，可能不是很干净……”


    “没关系。”白洛辰接过她整理好的衣服，眼神沉沉地望着她，一眼都没停留在衣服上就匆匆堵住了桑青青的口。


    恰好店主也装好了馒头，放在一个袋子里递给了桑青青，“慢走啊。”


    “今天早上客人怎么样？是不是比昨天少了些？”


    桑青青心里还是放不下被诬陷的事情，从纸袋里拿了一个馒头出来就顺手把纸袋怼白洛辰胸口了。


    白洛辰如实道：“少了一大半。”


    “你担心这个的话，”他抿唇低眸沉思片刻，道，“不如我去把那些寻衅滋事的人……”杀了。


    他轻瞟了桑青青一眼，不知该不该说。


    桑青青压根没有管他心里那点小九九，拧眉沉思了一会儿，想不出来。


    白洛辰的肩膀被小心翼翼地戳戳，他勾着唇，也伸出手指，只不过不是戳她，而且弯着骨节勾住了桑青青的手指。


    “诶？”


    “你戳我是……”


    桑青青的思路被打断，一五一十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你记得昨天那妖怪说的是哪家酒馆吗？我是忘了。”


    “离这里不远，我带你去瞧瞧？”


    桑青青心里想着对策，只胡乱地点了头，没注意自己的手依旧被男人握着。


    -


    “魔主？该走了吧。”


    魔兵不合时宜地出现并发出声音，一旁的魔将无语凝噎，叹了口气。


    面前魔主拳头紧攥，青筋腾起，周身戾气缠绕。真是疯了才会现在出声唤他吧。


    “走？”他的声音冷得有一丝颤抖。


    “是该走了。”


    轻轻悄悄的一声叹气散入空气，而后原地三人的身影凭空消失。


    一切又归于平静。


    —


    “该怎么做，你想好了吗？”


    两人坐在圆桌上大眼瞪小眼过了半盏茶时间，桑青青左看右看，打量个没完，白洛辰也并没有不耐烦的意思，只是好整以暇地抄手看她，期待她能展现怎样的惊喜。


    桑青青昂首指示他斟茶倒水，自己则是枕在手臂上侧着脑袋看门外斜阳。


    “你再不想好个办法，这易容的法术可保持不了太久。”


    “好吧，”桑青青正起身，举手叫了个伙计过来，让他上几道招牌菜。


    等那伙计走了，白洛辰好奇地往她身上瞅。


    “你要复制他们那招？装病？”


    桑青青故弄玄虚道：“等会你就知道了。”


    她丝毫不踏实地坐着，一会儿玩玩杯子一会儿碰碰碗，乱瞟的视线最后落在一边的木刻菜单上。一瞧她那紧盯不放的样子，白洛辰就了然地上前把菜单拿了过来。


    “让我看看……”她一目十行地看上面的鬼画符，啧啧称奇，“就这菜单也有人愿意来找他吃饭。哼！”


    一行一行地挪动的手指最后停在一处凹凸不平的位置。


    上面标记了一粒米大小的银子的价格。


    “什么？我以为很便宜。”


    白洛辰也凑过来看了一眼。


    “确实不便宜，你点了多少……”


    两人面面相觑。


    “……现在退还来不来得及啊？”


    “嘿客官！”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伙计捧着一端盘，“噌”一声跑上来，好像生怕给这两个冤大头跑了一般的停到她们身边，“我们饭店的一大特色呢，就是上菜特别快。”


    桑青青幽怨地盯着他看，“还有一大特色你没说呢。”


    “什么？”伙计作出愿闻其详的姿势。


    “特别贵。”


    伙计“哈哈”干笑两声，只说了值得二字就匆匆逃离了颇有怨念的现场。


    面对着清汤寡水，白洛辰以为桑青青其实还没有想出具体对策，于是摊开手凭空变出一拇指大的苍蝇。


    “要不要……”


    “！”桑青青扑上去阻止了，“我的计划可不是这样。”


    她偏头，举手喊了一个伙计过来，一边还大嗓子喊了一堆人过来。


    “你们的菜也太贵了。”眼看着那伙计想插话，她赶紧见缝插针地捻了一口肉，嚼了两口——


    出乎意料的难吃。


    “你们用辛香料盖过了那死肉馊肉的味道，以为别人吃不出来吗？”说着，她就要去吃下一样，随机挑了一根蔬菜，软软烂烂的，手艺也很差。


    桑青青：我就知道，要不是手艺不好用料也差，怎么会沦落到要去拉踩别家才能有竞争力？


    “手艺太差。”


    紧接着，她让白洛辰挡着一堆涌上来恐吓的妖怪伙计，又给几样菜品判了死刑。


    “食材不新鲜，手艺不够好，火候不够，你们什么都不行，凭什么卖这么贵。一道菜就是我七天的工资，凭什么！”说到后面，她彻底带入了消费者的心态，气呼呼地大喊了出来，好像还震住了那群口口声声说她是对家派来的妖怪。


    他们只能仰着脖子伸过白洛辰高举的长臂，商量道：“那不收你的钱行不行？”


    “不成，你们这样的店开起来就是谋财！”桑青青说着还义愤填膺起来了，她仔细数着他们需要的成本，“好肉在东街市场长期买，一批只需要三粒银子，已经是你们这里一道菜的价格了……”


    她一项一项分门别类地说出来，到最后，气愤的已经不是她了，围观的群众们奋起，大闹了一通。


    “洛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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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乱的情况之下，桑青青被挤到白洛辰身边就抓紧了他的手腕，拉着往外扯，“我们走。”


    从拥挤的人群里逆着人流钻出来，一下冲到了阳光底下，暖洋洋的光线把桑青青的面容照得神采奕奕。


    “成功！”她狡黠地高举手掌。


    少女的发丝被不听话的风儿往前吹拂，缠绕上白洛辰的指尖，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看愣了，多么希望这一刻能永久地延续保存起来，少女明媚地努嘴，发光的浅琥珀色瞳仁一瞬不转地盯着他看。


    他窘迫地羞涩起来，知道自己刚刚愣怔的表情全被她尽收眼底。


    没有得到回应，桑青青似乎要把手收下了，他的身体迅速反应，挥上去的手担心拍伤她，快碰到之前还缓冲了一下，然后，包裹住她的掌心。


    她的掌心，好像有脉搏在跳动，联动着他的掌心。


    一跳一跳的。


    “我就说这俩是他们嘛。”


    白洛辰眼里，桑青青变得惊喜的表情在一帧一帧地缓慢流动播放，从耳尖，脸颊，勾起的嘴角到酒窝，“霜霜！玄沉。”


    “做得真好。”


    霜霜过来摸了摸她的脑袋，顺好了她头顶上的呆毛。


    —


    大战完胜，玄沉迫不及待地想要庆功，宣布停工一天，带他们去一处较远的山庄吃饭。


    “这才哪到哪啊。”


    桑青青一边亦步亦趋地跟在玄沉后面，一边后悔自己怎么听信了这样不靠谱的东西。


    “来日方长嘛。霜霜似乎是发现了她的焦虑心情，转过头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蛋。


    “好偏僻的地方。”


    已经远离街区好一段距离了。


    “要不是你是玄沉，我可能都不会跟你来。”


    “为什么？”


    “这一看就象是极佳的谋财害命地点啊。”


    白洛辰冷不丁插嘴附和，“确实很方便。”


    霜霜冷冷往后瞥了他一眼，隐去了一丝打量的警惕。


    “……”沉默。


    一群人中，只有桑青青钝感地冲白洛辰挑了挑眉，对有人站在自己战队感谢了一下。


    “救命——”


    桑青青眯眼环顾四周，想要竖起耳朵听那是哪里发出来的声音，“你们听见了吗？”


    霜霜和玄沉都不想掺一趟浑水，不约而同闭上眼装听不见，“没听见。”


    “不可能！”


    竹林有巨大一片阴影滑过，却看不见那巨型怪物。桑青青望着那边，无知无觉地走了过去，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浓烈的像辣油的气味，甚至呛鼻。


    “我……”桑青青的眉头纠结成一团，胸口也不断地起伏个不停。


    “你不想。”玄沉想提醒她，她的身体去就是送死。


    结果话没出口，人不见了影。


    玄沉偏头看霜霜：“怎么办……”


    话音未停，身边一阵风刷过，白洛辰站着的位置已经空荡荡一片了。霜霜更不明白这人来饭馆打工的动机了。


    这身手……


    “不管了，桑青青不能死！”


    玄沉落下这句话就扯过了霜霜肩膀，一起手忙脚乱地冲那方向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