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这章不打架

作品:《天下第一修真大学

    罗今紧紧抿着唇,直到逢君柳摸到门闩才开口:“你可别又晕过去了。”


    逢君柳没有回答,他深吸一口气,吱呀一声推开木门。


    刚踏出门,金灿灿的日光便直刺过来,像无数细针扎进他久未见光的眼底。


    逢君柳下意识抬手遮挡,却牵动了肋间的伤,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眯起的视线里,整个世界都浸在晃动的光晕中,连远处安静的摊子都化作了模糊的剪影。


    一片绿叶打着旋落在他肩头,又随着他有些踉跄的脚步飘落在地。


    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想必都聚集到镇口去了。


    路过老槐树时,一阵风吹落几片叶子。


    逢君柳下意识抬头,这个动作牵动了颈侧的伤口,温热的液体顺着锁骨流下,伸手一摸,指尖沾了血。


    “该死……”他低声咒骂,扯了扯衣领遮住血迹。


    乡亲们围成一圈,中间是数名穿着官服的差役。


    逢君柳挺直腰背,强迫自己放下扶在肋骨处的手。


    他迈步向前,却踩到一颗石子,脚下一滑。


    肋间传来轻响。


    他僵在原地,知道是伤口裂开了,温热的血液正顺着腰侧流下,浸湿了里衣。


    但大家已经发现了他,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逢君柳脸色惨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当他出现的那一刻,原本嘈杂的镇口安静了下来。


    “小柳……”


    听见一旁担忧的呼喊,逢君柳偏过头很轻很轻地弯眼笑了一下,以作安抚。


    身上渗透衣袍的鲜血却掩饰不住他此时的脆弱,淡淡的血腥味刺激着众人的鼻腔。


    逢君柳刚向前迈了两步,人群中就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


    “哎呀,逢家小子快回去歇着!”


    “这伤还没好利索呢!”


    “哎哟,都是血哎,罗医师……”


    于婶慌忙拦住他的去路,粗糙的手在围裙上使劲擦了擦才敢来扶他:“小柳,回去吧,没事的。”


    有人附和:“是啊,我们不会有事,你的伤……”


    “我没事,大家放心。”逢君柳轻拂开想要将他拦下的手,语气不容置喙,“此事我来解决。”


    人群中央,一群身着锦袍的官差趾高气昂地站着。


    为首男子容貌莫约三十来岁,腰间配着一柄镶玉的佩刀,正不耐烦地用鞭尾捶打着手心。


    “最后说一遍,”他眯着眼睛扫视众人,“今年税赋加收两成,少一个灵石,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站在最前头的周叔背有些佝偻,陪笑道:“官爷,我们镇今年收成不好,实在是……”


    “少废话,交得起交,交不起也得交!”官差一鞭子打在周叔脚侧,带起一片尘土,其中蕴含的灵力炸开,炸的周叔连连后退。


    逢君柳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缓步上前,玄色的学院长袍在风中微微飘动,虽然脸色苍白如鬼,但每一步都踏得极稳。


    “这位大人,”他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云隐郡地处偏远,按律法赋税当减三成,何来加收一说?”


    仓廪大陆下分数地,税赋由各辖区之主一言决之。


    说到辖区之主,有的辖区之主实力强盛,便能完全掌控管辖地,如屈交梨的母亲是天阙关总督,亦是屈家家主。


    若辖区之主无能,便会空有头衔但无实权,如施妆露、江度川的父亲,虽并无那名头,却掌管着辖区的实权。


    诚然,也有不是族中家主的辖区之主,云隐郡归属的临江城,其城主便不属于任何家族。


    此为辖区,而天大独立于所有辖区,天大校长更是能让所有掌权者恭谨对待的对象。


    毕竟如今修士稀缺,尤其是境界高的修士,而天大校长底下却全是修者。


    官差愣了一下,旋即冷笑:“哪来的病秧子,也敢管官府的事?”


    他上下打量着逢君柳,扫视着他身上的院服,“天大的学生?学了点法术就出来逞强了?哈哈哈哈哈……”


    轻蔑的笑声戛然而止。


    逢君柳站在人群中央,脸色苍白,胸口和肋间的伤口仍在渗血,染红了学院长袍的一角。


    他强撑着站直身体,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官差。


    为首的官差眯起眼睛,视线在逢君柳的头发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


    他故作惊讶地提高嗓音:“哟,原来是我眼拙,这不是天大的天才学生,逢同学吗?”


    周围人闻言,纷纷露出惊讶之色。


    他们虽然知道逢君柳去了天大修习,却没想到他竟已闯出如此名声。


    逢君柳心头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官大人怕是认错人了。”


    “认错?”官差冷笑,手指轻轻摩挲着腰间的佩刀,“剑修、白发,鼎鼎大名啊!”


    逢君柳沉默。


    他确实在学校内小有名气,但没想到连此地官差都认得他。


    更麻烦的是,对方显然不怀好意。


    一个重伤未愈的天才修士,若是死在这偏僻小镇,谁会追究?


    官差缓缓抬手,身后的差役立刻按住了刀柄,眼神阴鸷地盯住逢君柳。


    “逢同学,既然你伤势未愈,不如跟我们回去养伤?”官差假惺惺地笑道,“我们最是敬重天大弟子,定会好好招待你。”


    逢君柳盯着他,缓缓摇头:“不必。”


    “那可不行,”官差笑容渐冷,“如此天才,定要好好招待。”


    镇民们闻言,顿时骚动起来。


    周叔急忙上前:“大人,他伤势严重,若有冒犯,我替他赔罪……”


    官差一把推开周叔,眼神阴狠地盯着逢君柳:“滚开!”


    如此天才,既已结仇,不如杀之后快,省的日后被找上门。


    话音未落,身后差役已围了上来,手按刀柄,杀意凛然。


    逢君柳站在原地,呼吸微促。


    若没受伤,打架也就打架罢,可如今他眼前的景色都有些模糊,身侧的衣服几乎被鲜血渗透,若是强行运功,伤势必然恶化,甚至可能经脉崩裂。


    只怕剑没拔出来就被灭了。


    但若束手就擒,对方显然不会让他活着离开。


    “逢同学,请吧?”官差狞笑着逼近。


    周遭侍卫愈发靠近,为首官差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


    逢君柳痛到僵硬的手指抽搐了一下,缓缓吐出一口气,从衣襟中取出一个物件。


    是一块令牌。


    手中令牌通体漆黑,硕大的狻猊首刻于其上,兽眼处镶着两颗血红色的玛瑙,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施家家主的令牌。


    逢君柳依稀记得这令牌还是千寒旌强塞给他的,说是施妆露给他赔罪,让他受如此重的伤实在过意不去。


    思来想去不知补偿什么,便将这令牌送来。


    其中也有拉拢之意,逢君柳本不想收下,后来转念一想,自己如今风头过盛,有个吓唬人的东西也不错。


    “等、等等!”那官差脸色骤变,“施家的令牌?!”


    见此令牌,如见施家家主。


    前段时间有小道消息传出,施家家主施妆露托千寒旌送出了家主令牌。


    所有人都在猜测,有说此人是绝世神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东西,也有说是能超越千寒旌的天才剑修,以此拉拢。


    头发花白、天才剑修……


    倒也不错。


    为首官差的脸红了绿绿了白,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宜灵施家虽不是官家,却掌握着官家的权利,赌场、镖局,处处都有施家的影子。


    当今家主施妆露,长得一副温柔似水模样,谁不知她手段的狠厉。


    若是落到她手中,怕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再正眼看眼前面色惨白的白发少年,哪怕对方脸色已然白得近乎透明,官差也不敢再起恶念。


    逢君柳眼睫轻垂,叹气道:“官大人,咱们还是好好商量商量吧。”


    官差脸色阴晴不定,半晌,忽然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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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误会!””


    他转头冲差役使了个眼色,“既然是施家主的朋友,这税赋……自然可以商量。”


    逢君柳不置可否,只是静静看着他。


    官差额头渗出冷汗,干笑两声:“这样,今年云隐郡的税赋……照旧,不加了!”


    围观的乡亲们顿时松了口气,低声议论起来。


    周叔连忙上前,拱手道:“多谢大人体恤!”


    官差摆摆手,眼神却仍盯着逢君柳,试探道:“不知仙长和施家主是何关系?”


    逢君柳扯了扯嘴角::“官大人不如问那千寒旌与施妆露是我的谁。”


    官差脸色一僵,道:“仙长说笑了,时候不早,我等就先离开了。”


    他不再多留,匆匆带着差役离开,临走时还回头瞥了逢君柳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逢君柳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狐假虎威,实在是爽。


    只是借助旁人的威风终究没有自身令对方畏惧来的痛快。


    果然还得抓紧修炼。


    待官差走远,周围人群四散离去,逢君柳终于支撑不住,身形一晃。


    周叔连忙扶住他,却摸到一手的鲜血:“怎么这么多血!快快,我带你去找罗医师!”


    “我真没事,流点血罢了,”逢君柳咧了咧苍白的嘴唇,笑道,“周叔,您这手法专业啊,平时没少抓着小孩玩吧。”


    周叔吹胡子瞪眼:“混小子!伤成这样还贫嘴!”


    扶着逢君柳走出好些路,迟疑半晌,他低声道:“小柳,这施家又是赌场又是镖局,还是不要太信任他们为好。”


    因失血过多头越来越晕,逢君柳撑起精神,努力不让旁人看出他的虚弱:“放心,周叔,我……”


    没想到罗今还在他家门口等着他,老远就闻到血腥味,急得跳起来打断他的话:“逢君柳?你怎么回事,出去一趟又半死不活回来?!”


    “罗医师!您在就好,快瞧瞧他!”周叔见到来人,忙道。


    逢君柳被罗今一嗓子嚎清醒,语气无奈:“好好的怎么半死不活了?”


    “快快快把他带进去按床上!”罗今翻了个白眼,不愿意接不听医嘱病患的话。


    原本在镇口时逢君柳想摸丹药吃,谁承想出来太着急,忘记往身上揣了,只好作罢。


    逢君柳被强制平躺,成了一根直挺挺的木棍,还不忘嘴欠两句:“都说了用我的丹药,你那药好的太慢了,没甚用。”


    罗今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闭嘴吧你,命都要没了,明日喝四碗药。”


    周叔左瞧瞧右看看,见没事了,打算要走。


    被扎成刺猬的逢君柳连忙出声:“等等周叔,那日我上后山,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发生了什么。”


    半柱香后。


    “哎,这可如何是好。”周叔苦着脸,虽说平日里他能护云隐郡周全,只是从未遇到过如此强大的邪物。


    事实上他不过杯盏境后阶的修为。


    听见逢君柳已到溪涌境,真真是满心欢喜,后生可畏啊。


    罗今同样沉着脸思考,连扎针的时限到了都不知。


    “……罗医师,在这样下去得扎过头了。”逢君柳脖子上也有几根长针,小心翼翼避着开口,“不必过于担忧,我问问能否拜托阵法道君前来设阵,若是可以,倒是能护云隐郡不少时日的周全。”


    重开觉是阵修。


    逢君柳心道可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又重伤伤了个半死不活,还是换个人选。


    “罗今,给我拿下行囊。”


    罗今手中银针没收拾完,身后大爷又开始命令人,他偏过头冷笑:“臭小子,按年纪你得喊我叔。”


    说着,还是认命将行囊放到逢君柳手边。


    “这不是夸你年轻,你顶着一张小年轻的脸,也好意思叫我喊叔。”逢君柳摸索着行囊,摸出了身份牌来。


    罗今认出逢君柳手中之物,顿了顿,带着周叔出了屋子。


    下一秒,逢君柳手中身份牌之上半寸,一道半透明人影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