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 14 章

作品:《失情雨

    第十四章、


    他的意思,跟舒纯熙想的不谋而合,她后退一步,让宗正进来。


    宗正脚步敏捷地走进舒纯熙的房间,进来时顺手轻轻关上了门。


    房间里一下变成了两个人,终究显得有点逼仄,舒纯熙就带着宗正去了阳台,往角落上的藤条沙发上相对着落座。


    她搓了搓手,道:


    “我房间里没有准备茶,表哥将就一下吧。”


    听到她的称呼,宗正鲜见地愣了一下,似是有点无所适从地笑了下,然后才习惯过来,说:


    “没关系,其实我来找你,是有点事要跟你说。”


    舒纯熙乖巧地点点头,作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宗正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总在脑子里冒出来“她其实很可爱”这个想法,人家不是说,不夸一个女人美,反而说她可爱,那就是觉得她不美,也是对对方没有一点意思的表达么?


    但他又觉得这话大约说得不完全对。


    他暗自把脑子里的胡思乱想给赶走,正了正神色,同她说:


    “纯熙表妹,你往后可有什么打算,是要长留国内,还是回波利去?”


    舒纯熙这段时间都不知道听到了多少遍这个问题了,她笑着答道:


    “我准备先留在国内,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你是打算一直留在敬家么,还是,有再次考虑人生大事的想法?”


    舒纯熙被宗正的直截了当弄得有点凝噎,她沉默了一会儿,反过来问,


    “表哥以为呢?”


    在她把这个问题重新丢过来之后,宗正爽朗地笑了起来,也不再试探,开诚布公道:


    “既然表妹问我,那我也就直说了。依我看,表妹应该尽早考虑再嫁。”


    “怎么说?”


    “表妹从前在莫瑞恩尔待了两年,是无奈之举,如今既然回来,想必是心中已有成算吧。实不相瞒,据我所知,令尊令堂等人所犯之事,实则另有隐情,你此番回来,必是想找机会翻案,平反正名,是也不是?”


    舒纯熙沉吟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


    “你应该知道,我怎么想,并不重要,毕竟我所想之事,未必真的可以办到。”


    她言辞闪烁,实则谨慎,宗正并不气恼她的防备,接着自己的话继续往下说,道:


    “所以,表妹便更应该为自己寻找一个坚实可靠的盟友,比如,你的下一个夫家。”


    舒纯熙轻蹙眉心,目光流转,望向眼前的男人,语调微扬:


    “那依表哥的意思,我应该选择哪一家,做我的下一个夫家呢?”


    宗正敛了笑意,正色认真地同她说:


    “不瞒表妹,我此番前来,除了奔丧,还有另一桩事,便是要亲自向表妹毛遂自荐。”


    宗正,宗家么?


    舒纯熙有些意外,看他的神情不似作假,在他的答案里飘远了思绪。


    北省宗家,根基深厚,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跟南省的敬家差不多的存在,亦是以经商发家,扶持官员门生的百年大族。


    至于眼前的这个人,宗家二房的长子,她早已经在母亲口中听说过,那就是在母亲那里过了明路的,他也是那天母亲说的人中,唯一一个出身显赫的人。


    但当时,她没怎么想就拒绝了母亲的提议,因为她心底有数,宗正应该看不上自己。


    可是现在,这个人却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或者说,自己送上了门来,要促成这件事。


    她一时之间,既疑惑又迷茫,轻声地说道:


    “你应该知道,我再嫁就是二婚了。但是,你应该还没有结过婚?


    而且,舒家现在的情况你应该也清楚,你为什么还想跟我结婚?”


    即便是在大喇喇地谈论自己的婚姻之事,舒纯熙脸上也并没有什么异样,反而紧紧盯着宗正的脸庞,不想错过他的一丝反应。


    “我确实未婚未育,这你不用担心,我既然愿意求娶,自然是心甘情愿的。


    至于我宗家所求……舒家从前在海文洲,有矿山的人脉和资产,不是么?明年,宗家计划派一支商队途径海文洲进货,再转销到埃拉洲。如果舒小姐愿意帮忙,想来宗家会如虎添翼。”


    所以,他们要进的货,就是海文洲矿山里挖出来的东西了。


    不得不说,矿山听起来,确实是一笔诱人的生意。


    海文洲矿产的生意,舒家也只是占了三成股,一举一动依旧要受多方牵制。但比起尚未打通各处关节的宗家来说,舒家确实已经在海文洲站稳了脚跟。


    如果宗家真的有心开拓埃拉洲的生意,要跟海文洲的矿场牵上线,确实应该寻一位能帮他们的人。


    只不过,宗家竟然能调查到这一步,最后找得到自己么?


    舒纯熙摸了摸下巴,收回视线,望向身前的藤制茶几,上面盖着一张晶莹剔透的水晶挡板,倒映着天空上悠然飘着的白云。


    宗家,虽然根基在北省,有些事终究鞭长莫及,但是宗家的身份地位,于她的诱人程度,应该还是高于矿山生意对于宗家的诱惑力才对。


    而且,他们应该还不清楚,以前舒家正常运转的时候,她跟海文洲的生意没有半点关系,后来事发突然,她一直也没有真的亲去过海文洲接手那些事。


    不过这些事她自己心里面清楚就行了,若他们仅仅是要牵线搭桥,对她来说并不算太为难。


    短短一刻钟,舒纯熙就已经在心里把宗正的话翻过来滚过去地咀嚼了一遍。


    而后她勾了勾唇,按下心里的思量,头歪了些许,一只手搭在膝上,另一只手抵着身下软垫,幽幽地向他来了一句,


    “但是你也知道,你并不是我最好的选择,不是么?”


    她最好的选择,从始至终,都是她从前的未婚夫,如今的大伯哥,敬家如今的家主,敬渝。


    宗正听得出她指的是谁。


    只不过,这种事彼此心知肚明就罢了,舒纯熙竟然这么直接地开了口,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盘算。


    寡妇再嫁大伯哥,唾沫星子能淹死人,而她显然是动过这个念头的,果真不是一个被世俗规矩所约束的寻常女人。


    “我知道敬总同你过去的情谊,但有一件事你或许还不清楚,昨天,我已经探过了他的口风,你可知他是怎么回答我的?”


    舒纯熙不置可否,只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敬渝说,他自认为算得上正人君子,做不出来再娶弟妹的丑事。”


    舒纯熙的面色并未有什么变化,只是极轻地挑了一下眉头。


    宗正的话,其实她早有预料,如今真的听到了,也不过是印证她没有猜错敬渝而已。


    所以,宗正若是试图用这种方法来切断她的后路,打压她谈判的气焰,实在是打错了主意。


    她悠悠地扬了扬眉,抬起下巴,唇边的弧度透露出几分从前的狡黠与意气,道:


    “宗先生实在是高估了我,我与敬渝早就是前尘往事,如今更是不可能对他生出什么其他的心思,你这话实在是折煞我了。”


    抿起唇,宗正轻拧双眉,听着舒纯熙立刻翻脸不认人的一番话,也只好道:


    “舒小姐说得极是,确实是我小人之心了。”


    “其实,我刚刚说的‘更好的选择’,指的是再婚一个普通男人,平静地过我的后半生。表哥觉得,我的想法怎么样?”


    宗正脸上的完好的表情裂开了一角,他险些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两颗浓黑的眼珠里透露出不解的神情,被她噎得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


    舒纯熙瞧着他的模样,笑了起来。


    .


    宗正走后,舒纯熙心绪不宁,在阳台上走来走去,后面更是直接下了楼,往园子里走。


    她径直走到了地势最高的亭子里,坐在阑干上面,往底下的大片风景眺望。


    要答应宗正吗?


    她不知道。


    可惜监狱的会见一个月一次,上次没有跟父亲通过气,他也没有留给自己只言片语。


    至于宗正这个人……


    虽然母亲是同她提起过,她指望宗正能带她过平静的日子,但宗正和宗家,跟母亲究竟有什么样的交情,他们的想法,又真的是相同的么?


    再婚与否?


    与普通人结婚,还是与显赫高门联合?


    终究是站队表态的大事。


    想着,心里的惶恐就一齐钻了出来。


    要是选错了,会不会就没有挽回的机会了,从此万劫不复,还连累狱中的亲族一同永不见天日?


    这么重要的选择,她真的能够一个人来做吗?


    所谓毛遂自荐的宗正究竟可信吗,葬礼那些天她见了的人,又有哪些是真实可信的呢?


    不知道,不确定,舒纯熙只觉得自己好像坐在牌桌后,但手上却没有一张明牌。


    她聚精会神地思索,推测,然后又颓然地垂下双肩……


    为什么非得让她一个人来想呢?


    在阑干上坐回过身,没什么精神的女人低下头,看着自己紧紧并着的双膝,好像又回到了两年前的某一天。


    那种惶恐和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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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摸不着底的暗夜里面,连带着急切的焦虑,一直在她耳畔心头叫嚣,逼着她快点做决定,快点拿主意。


    那时候,她也是一个人做的选择,到现在她都不确定,当初的那个夫家,她选对了吗?


    记忆如同潮水般朝她扑来,逐渐将这个没有生志的人给淹没了。她浮沉在纷乱思绪的海里,被一张束缚的大网紧紧罩住。


    终于,手往旁边一摸,摸到那能让她感到些许宽慰的烟盒,从里面拿出来一支烟,食指与中指夹住,下意识放到了嘴边。


    还没有衔进嘴里,一只手就出现在了眼前,然后再是他的脚,他的双腿。


    敬渝向前探身俯下去,一只手直接拽住她的手腕,让她没办法再动弹,另一只手则夺走了她手上的烟。


    舒纯熙意识回笼,稍微抬了抬眼皮子,头向他转过去抬起来,仰视着他。


    敬渝还穿着早上那身休闲装,下面是暗蓝色的长裤,上面是白衬衫,外面一件米色的套头毛衣。


    这样的装扮,削弱了这几年他在公司里养出来的上位者的杀伐之气,还有那种疏远的精英感,反而像是一个邻家大哥哥。


    很久之前,那个还属于她的邻家大哥哥。


    但现在,敬渝整个人身上并没有那种温和的感受,周身散发着压抑的气场。


    他夺了她的烟,又把她放在手边的烟盒跟打火机都拿在手上,四下一看,从亭子里走出去,走到不远处的一个垃圾桶面前,将从她这里没收的东西,一股脑地扔了进去。


    然后那个身影又很快地走了回来,再次闯到她面前。


    脑子里偏偏又响起来刚刚宗正跟自己说过的话。


    “敬渝说,他自认为算得上正人君子,做不出来再娶弟妹的丑事。”


    好一个正人君子。


    从前她未嫁的时候,他就不愿意娶她,现在,他竟然又来怪她做过他的弟妹。


    殊不知,如果不是他不愿意娶,她又怎么会去做他的弟妹?


    鼻子一酸,舒纯熙维持着先前的身姿,一动不动,竟然有点想哭起来。


    敬渝拧着眉站在舒纯熙的面前,看着她一脸不好的神色,声音凉下来,


    “你答应过我,不再抽烟的。”


    眼睛果然不争气,很快泪眼朦胧了起来,泪珠在眼眶里积蓄起来,她就看不清面前的人了。


    “我骗你的。”


    她吸了吸鼻子,偏过头,同样冷冷地回敬过去。


    敬渝听到她的回答,眉拧得更紧了,脸色也彻底冷下来。盯着眼前坐着的人的面庞,眼神一直不曾移开,好像要在这儿把她这个人给看化掉一般。


    “什么时候学的抽烟,为什么要抽烟?”


    舒纯熙本来不想理他,但听他问得这么理直气壮,一股气自心底拔地而起,蹿得高高的,丝毫不客气地说:


    “你管我什么时候学的,你管我为什么要抽烟,关你什么事?”


    敬渝平复着呼吸,胸膛难得地快速起伏了几下。


    几息之后,他选择将语气放得缓和一点,继续劝道:


    “抽烟对你和孩子都不好,总不能让孩子有个孕期还抽烟的母亲吧?”


    舒纯熙没想到他会提这个,要不是他提起,她都要忘了自己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让他接自己回国来了。


    是了,要不是她还怀着他堂弟的遗腹子,他能愿意接她回国么?


    自嘲地勾了勾唇,舒纯熙扯出一个很是难看的假笑,仰起头跟敬渝对视。


    原先眼里积蓄着的泪水就化为两颗泪滴,在她仰面的一瞬,滑了出来,顺着眼角没入发间,面上只余两条湿润的痕迹。


    “这孩子要是生下来,连父亲都没有,还有心情管它母亲怀它的时候,抽不抽烟呢?”


    敬渝的脸色本就差,听到这句话,肉眼可见地更阴沉了。


    紧握在身侧的双拳青筋暴起,却一动不动地垂在身侧,昭示着他此时尽力克制着的怒火和脾气。


    他一字一顿地跟舒纯熙说,


    “它还有大伯,还有母亲,还有爷爷奶奶,还有外公外婆,他还有很多的东西,不是么?”


    舒纯熙站了起来,盯着敬渝此时尽力压制着情绪的样子看了一会儿,面上已经恢复平静,轻轻勾唇,带这点嘲讽地问他:


    “大伯?


    “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我肚子里的孩子,它压根不缺什么大伯,它现在,就只缺一个父亲。”


    说完,她收回了视线,没有管敬渝还有什么反应,自顾自地走出了亭子,往下缓慢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