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辛榆感激地说：“你们都是学生，有自己的事要忙，而且还要高考……能这样已经很好了。”


    或许是因为还没到楚阳坠楼的时间，此刻的楚阳母亲并不像之前祝怀瑶见到的那样，让她感到咄咄逼人。


    所以，祝怀瑶也愿意释放自己的部分善意。


    高浩咬着冰棒棍有些疑惑：班长什么时候这么爱多管闲事了？


    虽然谢宇驰导致十二班班花差点退学那个事，祝怀瑶也是有点多管闲事的嫌疑，但要说她物伤其类，同为女生替对方打抱不平倒也说得过去。


    这次该怎么算呢……以前也没见祝怀瑶对楚阳这么上心啊。


    高浩目光移向周祎燃。


    啧，周祎燃居然还说楚阳算不上情敌，真是读书读傻了，管管你家那位吧！


    高浩这么积极地操心也没用，周祎燃看上去丝毫不受影响，也并不觉得祝怀瑶答应楚阳母亲会多关心楚阳是多大的事。


    倒是祝怀瑶在回程之前，好奇问了周祎燃一句：“你是不是认识楚阳父母？”


    上次楚志强找祝怀瑶问未来的事，这次辛榆希望祝怀瑶帮忙，周祎燃看在眼里，都是一副了然的神态，不像全然不认识。


    周祎燃沉吟片刻，说：“算不上认识，大概是刚分班的时候，他父母看到我的成绩排名，主动来找我。”


    “找你干嘛？”


    “给钱。”


    “啊？”祝怀瑶怀疑自己听错。


    “给钱，希望我能在平常的生活和学习中多关照楚阳。”周祎燃进一步解释。


    “你收了吗？”


    周祎燃摇头。


    祝怀瑶没有丝毫意外。周祎燃收了才不正常。


    “如果是同学，关照是正常的，不需要经济往来；如果话不投机，我本身不想关照，那就是收钱不办事，反而会带来诸多麻烦。”周祎燃说出自己的理由：“所以我拒绝了。”


    祝怀瑶感到满意。


    自己选丈夫的眼光果然没错，作为心绪不稳定的青少年，能想通这些道理，坚定拒绝经济上的诱惑，多少人难以做到。


    “老……咳，周祎燃，你让我想起一句诗。”祝怀瑶差点顺嘴而出结婚后的称呼，赶忙改口。


    周祎燃闻言，转过脸来看向她，面上浮起笑意：“哪句？”


    他像是猜到了，却偏要听她说出诗句，来确定自己猜测的正确与否。


    祝怀瑶虽然能看出来，却没有明说，选择满足周祎燃这点小小的愿望——毕竟是结婚几年的夫妻，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祝怀瑶冲着江面挥动手臂，仿佛戏剧中的人在抒发胸臆，念出诗句：“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注1）


    周祎燃掩唇轻咳了一声：“过奖了，班长。”


    说罢，他转过头，和她一起看向犹如铺满碎金的江面。


    滚滚江水，波涛汹涌，东流而去。


    六中学生平均成绩在全市断层第一，没有严苛到去计较学生的开学时间，鉴于当年夏天气温过高，六中暑假干脆放到了高温预警结束的时候，甚至比大多数学校开学时间还延后了三天。


    或许是因为其它学校均已开学，学生们再在家里躺着吹空调会引发民愤，六中迫不得已也开了学。


    为了给暑假玩疯的学生们提一提精神，学校立马组织了开学测验，测验结束的第二天，又立马召集全体老师去开会。


    会议通知是临时发的，那节课正好是英语，英语老师随手把讲试卷的重任交给了祝怀瑶。


    这个时间节点，祝怀瑶的英语成绩的确上来了，课也讲得有模有样，更别提工作以后的祝怀瑶任职的就是英语教师，接下这份任务倒是不为难。


    其它科目祝怀瑶忘得干净，但自己任教的英语是不会错的，给同学们讲也不至于误人子弟，这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以祝怀瑶如今的知识储备，抄写卷面浮现的字迹时，只能纠纠英语的错了，但即便看到错误，祝怀瑶也还是硬着头皮抄了上去。


    她经历过高中，经历过高考，明白某些错误，只有在卷面上被红笔勾出以后才会令人印象深刻，一道错题的力量，强过正确的题做一百遍。


    看到之前她会犯错的点已经改掉，这次的卷面已经趋近完美，祝怀瑶终于松了一口气。


    看来高中时期的她，已经做好了应对高考的准备。


    这真是一种奇妙的体验，看着高中时期的自己一步步走到这里，仿佛陪着高中时期的自己又成长了一遍。


    “班长？”讲台下的学生见她久不开口，不禁问了一句：“还不开始吗？”


    祝怀瑶倏然回神，清了清嗓子道：“我们先把题目再听一遍，第一第二题都很简单，我看老师做的统计是没人做错——”


    其中一名学生举起了手。


    “有什么事？”祝怀瑶问。


    “祝老师，”学生开玩笑般换了个称呼：“虽然这道题我没做错，但我不是听对的，是蒙对的，还是麻烦你讲一下吧。”


    “那你注意听一下Jerry的第二句，答案就在那里，既然你能蒙对，注意听应该就懂了。”


    “诶不是，你也对我太有信心了吧？万一我听不懂呢？”


    “不至于吧，你又不是Tom，Jerry不会针对你的。”（注2）


    学生们发出几声零散的笑。


    “我要是Tom就好喽——”蒙对题的学生感慨道：“Tom可是多才多艺，更不会听不懂英文。”


    祝怀瑶摆手：“行行行，你要是没听懂，下课我单独跟你讲，现在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说着，祝怀瑶按下开始的按钮。


    讲完听力题，祝怀瑶根据习惯让学生们再听一遍练习语感，自己在教室内巡视。


    班里两名英语拔尖的学生心思不在这上面，反正平时她们的英语接近满分，英语老师也不大管，此刻两人正用英语写小纸条传阅，原本平平无奇的一件事，被两个英语高材生用了高级的词汇描述，差点就成了篇散文。


    祝怀瑶目光往上面一扫，瞬间理解内容，伸手从两人中间拿过小纸条，不顾两人惊慌的表情，压低了声音问：“楚阳跟朋友吵架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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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上学期的事了，上体育课的时候，他还踢了一脚篮筐，哇动静可大——”


    祝怀瑶上体育课也是跟秦雪薇打羽毛球，当然不会注意篮球场那边的情况，目光继续往小纸条后面看去：Hewentuptotherooftop（他上了天台）。


    就这一句，差点把祝怀瑶吓出冷汗。


    “哪栋楼？”祝怀瑶赶紧问。


    “就我们这栋啊，我刚从上面下来，去那里背课文来着，视野开阔心情好，比较容易代入……”学生没说完，祝怀瑶已经风风火火走向讲台，把结束英语听力的播放器关闭。


    祝怀瑶的思绪有些杂乱，但上天台去看楚阳情况的念头还算清晰，她往班里扫了一眼，下意识就找到那个她可以毫无负担交付重托的人：


    “老公，你来讲剩下的题。”


    祝怀瑶把试卷放到周祎燃桌上，不待对方回答，转身走出教室。


    告知祝怀瑶消息的学生满头雾水，贴到窗玻璃上看祝怀瑶匆匆离去的背影：“只是上天台而已啊，怎么感觉祝怀瑶担心楚阳要跳楼一样，哦对了，刚才班长叫周祎燃什么？”


    祝怀瑶在飞奔，即便是年轻的身体，她都怀疑自己快要体力不支，气流如刀割一般往她胸腔里钻。


    楚阳后脑被打伤，没有成功逃学，而是被她阻止强行带去了医院，楚阳没有就此离开学校，明明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他怎么会又上了天台？


    难道她不能改变结局，轻率鲁莽的作为，反而会加速恶果的发生？


    这都叫什么事？！


    自己穿越这一遭，究竟来干什么？


    祝怀瑶推开教学楼的天台门，空旷的天台上，迎面吹来初秋干燥且带着暑气余威的风。


    呼呼的风声充满楼道，以免这声音影响楼道旁教室的学生，祝怀瑶赶紧把门关上，眯起眼睛看向站在天台扶手旁的那个身穿校服的身影。


    今天楚阳不在座位，祝怀瑶只当他又逃课，但其实从上学期起，楚阳就很少逃课，是她大意了，她早该多问一句的。


    祝怀瑶看过视频，知道面对轻生者，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刺激对方的情绪，所以她一步一步走得很慢，直到渐渐走近，看到楚阳把搭在扶手上的一只手收了回来，烦躁地揉揉脑袋，才又停下脚步。


    正巧楚阳也转过身，看到祝怀瑶，简直被吓了一跳：“你怎么走路都没声啊？”


    “风声这么大你也听不见吧？”听楚阳的语气正常，比当时后脑勺受伤，她强行带她去医院时情绪都健康不少，略微放心，“怎么上这里来了？”


    “心情不好，”楚阳难得没有掩饰，坦然承认了自己的情绪，“上这里来吹吹风。你要带我回去吗？”


    祝怀瑶想了想说：“倒也不是非要带你回去，这种时候心理健康大于一切，你觉得在这里舒服就在这里待着吧。”


    “哦。”楚阳应了一声。


    祝怀瑶正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太小题大做，是不是该现在下去，突然听到楚阳的问话：“对了，你那个时候不是说，十年之后，我会从自家酒楼上跳下去吗？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