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沈梨。”


    步文康将照片高高举起，一只手紧紧握拳抵在额头前，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压住情绪。头垂得很低，整个人陷在悲伤的弧线里，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挺年轻一小姑娘，大家都仔细看看，帮忙扩散一下】


    【已扩散】


    【转发了，可还是很奇怪。现在监控这么发达，竟然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吗？】


    【搞了个词条，大家都顶一下，让更多人看见】


    弹幕像潮水一样涌动，爱心和“已转”层层叠叠，仿佛真能穿透屏幕，唤回那个在照片里笑得像阳光的姑娘。


    看到大家纷纷出手帮忙，步文康连声道谢，“谢谢大家，谢谢大家！真的谢谢大家。”


    一时之间，直播间中只剩下他的声音。


    他声音哽住，像是努力想稳住自己，却愈发显得脆弱。


    “只要能提供有效消息，确认之后，一条线索一万元。如果能在她平安无事的前提下，把她带回来，这些钱都归对方所有。”


    【真爷们，唉】


    【愿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还是做最坏打算吧，都五天了……】


    【真爱】


    步文康苦笑一声，声音里透着深深的疲惫与痛惜：“本来是我们攒来付新房首付的钱，我们俩在这座城市打拼了五年多，想着总有一天能有一个真正属于我们的小家。哪怕房子小一点，远一点，但只要有她，就值了。”


    “可我从没想到，会出这种事儿……”


    说着说着，他再也绷不住了，伏在桌面上痛哭出声。


    那哭声撕心裂肺，让直播间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真不容易啊】


    【不要放弃，已经上热搜了，说不定真的会有消息】


    【已经有知情人证实过了，步文康说的都是真的。听说自从他女朋友不见了之后，他就再也没去上班】


    【等等，咱们这不是算卦直播间吗？让大师出马啊！】


    【对啊，叶大师你怎么不说话？】


    【？？？我看到了什么？玩手机？是人吗？】


    ……


    看到弹幕的催促，王宏朗觑了眼旁边的叶安歌。


    她确实低着头，指尖灵巧地落在手机上，似乎在敲着什么。对直播间的一切不闻不问，仿若是与这场悲剧无关的局外人。


    王宏朗看了看弹幕，又看了看叶安歌，抿抿干巴巴的嘴唇，刚想凑过去看叶安歌手机上是什么东西，却被白予骁侧身挡住。


    白予骁冲他扬起笑脸，却将叶安歌遮得严严实实，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思。


    王宏朗：“……”


    只能说不愧是艺人的助理吗？这警觉性！


    他摸摸胳膊上竖起的寒毛，只能干巴巴地安慰步文康：“你女朋友平时有没有跟人结怨？”


    话一出口，王宏朗就觉得自己是白问了。


    不管有没有，警察那边肯定调查过了。


    果然，步文康答道：“不可能。沈梨脾气特别好，是单位派遣的外包员工，基本都是别人呼来喝去的角色，她从来不争不抢，谁会跟她结仇？”


    正当王宏朗绞尽脑汁想着继续问什么的时候，视频那头的步文康又抓着头发恸哭起来。


    “沈梨这几年跟着我从来没过上什么好日子，房子买不起，结婚也是一拖再拖。她都没抱怨一句。我对不起她啊！啊啊啊啊！”


    哀嚎声让直播间的观众心里酸酸的。


    等看到叶安歌还在低头玩手机，脾气暴躁的观众和一些刚进直播间的观众就看不过眼了。


    【不是，这主播怎么回事？当着人的面儿玩手机？】


    【呜呜呜她一定要回来啊】


    【真就一点同理心也没有吗？】


    【最起码要尊重一下人吧？】


    【太没素质了！】


    【不是说你算得准吗？现在人命关天你反而缩了？】


    【不是，叶大师算卦很准的，不说话应该是有什么考量吧】


    【就是摆架子，看不起人，hetui】


    看着这些弹幕，王宏朗不安地动了动身子，额头冒汗，安慰步文康：“兄弟，你先别激动。你女朋友肯定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听到这话，步文康眼神暗了暗，垂眸沉默良久，感慨地叹口气，“是啊，她是最希望我过得好的一个人。”


    “如果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我宁可带着她回老家，每天少挣点，也就不会有这么大的压力。说不定我们也早就结婚了，还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他整个人像是灵魂出窍一样呆呆的。


    【心软的人看不得这个】


    【呃呃呃呃，叶安歌装死是吧？把遥遥害了，现在又要害别人，不会算卦出来骗什么人！】


    【就是啊，直播带货还不够你挣的吗？】


    眼见直播间的戾气已经压制不住，王宏朗急了。


    他正要说话，却突然看到有几个官方号进入直播间。


    “龙国警方进入直播间”


    “京城公安进入直播间”


    “津门公安进入直播间”


    “龙国网警进入……”


    ……


    连带几个大V和媒体号也纷纷涌入，一下子让直播间都变得严肃起来。


    就连一直在直播间浑水摸鱼的片哥都不敢发弹幕了，悄悄退出直播间。


    【哇，好多官方号】


    【直播间是彻底火了，大家谨言慎行】


    【我靠……官方都来了！】


    【要出大事的节奏】


    【xs，我倒要看看叶安歌还敢不敢当着这么多官号的面撒谎，传播迷信！】


    【坐等叶安歌翻车】


    步文康也注意到了，特意划了划弹幕，激动地重新扬起刚才那张照片，声泪俱下地冲着镜头：“各位警官，求各位帮帮忙，如果遇到沈梨，希望能联系我。”


    王宏朗吞吞口水。


    这个时候，白予骁的眼神威胁都唬不住他了，胳膊越过白予骁想要推一下叶安歌，可就在这一瞬间，白予骁忽然退后一步，让开了。


    王宏朗呆了下，下一秒就见叶安歌忽然动了。


    她将手机放到桌子上，缓缓抬眸，眼神从那张笑得阳光的照片移到步文康的脸上，像是看透了人心，让人心里毛毛的。


    “步文康。”


    “哎！”步文康一怔，显然没想到这个几乎全程沉默的女人会突然开口，一时之间有些错愕。


    “你说，沈梨是五天前失踪的，具体的时间是几点。”


    步文康身子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答得很快：“我那天加班到晚上十一点，回到家才发现她不在。警察调的监控显示她大约六点半走进老街，之后就没影了。”


    “所以，我女朋友应该是六点半左右不见了的。她下班时间是六点。”


    叶安歌没应声，只是冷漠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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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上班期间联系过吗？”


    “没有。……那天加班，太忙，实在没抽出时间。”


    这句话像是触发了什么开关，步文康又开始落泪。


    “都怪我，如果我那天能抽时间发个消息给她，说不定她就不会……”


    【不是，她搁这儿审犯人呢？】


    【我也不爽，什么人啊这是！】


    叶安歌看了他一眼：“你确定？”


    这话让步文康猛地抬起头来，像是被问懵了，过了几秒才恢复：“让我仔细回想一下。”


    她也没有追问。


    过了良久，步文康才确定地说：“那天我肯定没有跟她联系，这是我的电话记录，还有VX记录。”


    “那你能确定她是六点下班的吗？”


    步文康皱起了眉头，语气不善：“你到底想说什么！这跟你算卦有关系吗？她当然是六点下班的，她的打卡记录能证明。”


    “那有人看见了吗？”


    这句话一下子惹怒了步文康：“你是不是找茬！我还能不了解沈梨吗？她上班从来的不早退！她都失踪了，你还想往她身上泼脏水？”


    “所以，”跟步文康激昂的声音不同，叶安歌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有人看到了吗？”


    “我怎么知道？那你得问问她的同事们。”


    叶安歌轻轻“哦”了声，突然侧目看向王宏朗：“有人跟你连线吧？”


    “啊？”王宏朗愣了下，赶紧看了眼直播间，“真的哎。”


    “点同意。”


    “哦，好。”


    【这发展我有点看不明白了】


    【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太对】


    【……我也】


    【瑟瑟发抖】


    步文康的脸色有一瞬僵硬，像有人在剧本之外突然拿走了提词器，紧紧盯着叶安歌。


    很快，视频画面中出现了两张苍老又憔悴的脸，还有一个只传出声音的黑屏。


    “你好，主播。”


    步文康看到两位老人，急忙喊了声“叔叔阿姨”。


    “小康……”两位老人声音颤抖，眼圈瞬间红了。


    “叔叔阿姨，我对不起你们……”步文康话没说完就被叶安歌打断了。


    “沈梨的老板、同事在吧？”


    黑屏那边很快就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紧接着一个男人声音传来，“在在在，主播你好，我就是沈梨的老板。”


    叶安歌微微颔首。


    赵警官做事还是挺靠谱的，这么短的时间已经准备好了。


    “那天你们有人看到沈梨下班了吗？”


    对面很快响起男人问询的声音，“主播，我问了一圈，并没有同事亲眼看到她下班。”


    “主要是，沈梨的部门是跑业务的，没有规定必须到岗，出业务打外勤就行。但是我确定她当天是打过卡的，我们这儿又是人脸打卡，所以应该是正常下班的。”


    步文康一拍桌子，“都这个时候了，你问这些干什么！我就想让你帮忙算一下沈梨在哪里！人命关天的事儿，你这是什么态度！”


    直播间顿时安静下来，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忽然，响起叶安歌的轻笑声，“可我怎么算出你当天六点左右不在公司？出现在沈梨公司附近呢？”


    啪。


    像是无声的玻璃碎裂。


    直播间陷入了一种死寂般的安静中。


    步文康的脸色，在那一刻，彻底阴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