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活命

作品:《红钗诏

    小令是被痛醒的,当她意识模糊地睁开眼时,只有一双幽绿的眼睛在朝她跑来。


    那是什么东西?


    这里是阴曹地府吗?她寻向痛处,与那双幽绿的眼睛相对,那个东西在吃自己,她想道,原来下地府是要被吃的,那娘呢?她也被吃了吗?


    她哭喊起来,声音惊动了那双绿色的眼睛,血肉撕扯的响动歇了。


    “娘,娘,你在哪里?”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想爬起来,但是痛到浑身无力,那双绿色的眼睛又动了,又一双绿色的眼睛都靠近了她,腥臭的气息扑在了她脸上。


    她忽然朝着那双绿色的眼睛伸手,她看见了在这个吃人的鬼后面,是娘亲拿着灯笼来接她了……


    “去!去!”随着驱赶声响起,几只火把也被扔了过来。


    那两对幽绿的眼睛都被吓了一跳,提防地看着那方。


    又有几把干草被点燃了扔过来,霎时间火势大了起来,狼群念念不舍地看了眼地上的猎物,被火势相逼,终于是退了。


    小令透过火光,看到有人拿刀向自己走来,做鬼也要被杀啊,她恍恍惚惚地想。


    “你这孩子怎么不知道闪躲?好在只是腿上被撕扯了皮肉,算是你命大,也不知道是哪家的,是被拐子带了丢半道了?”


    持刀的老妇人蹲在小令身前,拍着她的脸唤醒她,只见到眼前这孩子猛然睁眼对她露出个笑,下一瞬就像是被人招走魂魄一般遽然闭上了眼。


    老妇人赶紧探了探她的脉搏鼻息,半响才松了一口气,背着她到了一处墓庐。


    小令再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晌午,她头脑胀痛,周身僵硬,睁眼时入目就是茅草搭的顶,她不敢动作,只是转着眼睛四处打量,看见一个一身素麻的老妇人正坐在一旁看着自己。


    她惊疑地盯着老妇人,老妇人见她醒来,对她露出个和善的笑,一边转身在小炉子上盛装着汤羹,口中问道:“孩子,你是哪家的?”


    经历昨日变故,小令已不敢随便说话,想从简陋的茅草床上撑起身子,瞬间腿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老妇人听到她隐忍的抽泣,急忙放下手里的碗筷过来按住她,“一头狼扯着你吃,这下才叫痛,倒是个能忍的。”


    小令红着眼不敢说话,老妇人看着她这惊惧的神情,心疼不已,将一个包袱垫到她身后,搂着她给她喂汤羹。


    “幸好我发现得早呢,没扯断了你的筋骨,等找了郎中用了药,养上几个月也就好了,你别怕,婆婆不是狼。”老妇人搂着她温声哄着,看着她僵硬地咽下汤羹,也红了眼睛,骂道:“杀千刀的拐子,丧尽了良心。”


    小令被她温暖的怀抱叫回神来,怔怔地落下眼泪,一颗一颗滴在碗中。


    “好孩子,别怕别怕。”老妇人放下碗给她擦泪,“不管那拐子从哪里把你拐了来,婆婆都给你送回去,你被拐了,怕是你爹爹妈妈都哭得没了形……”


    听到这话,小令终于“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泪水刷地滚落,埋在老妇人怀里哭得就要抽了过去,“我娘……我娘被杀了……”


    老妇人震撼不能,看着她身上的绸缎衣裳,惊诧道:“孩子,你是哪家的?你娘被杀害了,何不报官……”她说到报官,竟也是一把泪下,叹道:“莫不是与我那孩儿一般,也是含冤而亡么……”


    一老一少两道哭声在墓庐中响起,经久,老妇人才止住了泪水,搂着哭得要晕厥过去的小令安慰,总算也叫她平复了下来,遂问道:“你爹爹呢?”


    小令含泪摇头,“我没有爹爹。”


    “那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都死了,我家里人都死了。”她抽着气小声道:“我家夫人跟小郎君,还有马婆婆,陈二叔……”她一一数着家中的人口,又是止不住的泪。


    老妇人也从她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摸索出了她的身世来历,原是她母亲的姐姐,便是她喊作夫人的,嫁了个富贵人家,因此连带着这孩子也享了富贵,今年五月从那富贵人家来了人说要接他们去京城,途径此处时,去接他们的人竟与人合谋将他们一行人都杀害了,只有这孩子侥幸逃脱了……


    她越想越奇怪,主家在京城,她那夫人却在千里之外的郁州,难道不是原配正妻?


    小令低着头,除了没有提到她生父的事情,她将所经历的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说完抹了把泪,“婆婆,请您送我去报官,事后我给您做奴做婢伺候您。”


    老妇人沉默地摇摇头,长叹道:“傻孩子,你去报官要怎么说呢?你一个小孩子,要如何报官?杀你娘的是什么人?家住何处?是何籍贯?你娘的尸首何在……”


    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如此杀人,他们难道还惧怕官府吗?这个侥幸逃命的孩子,会不会一现身官府前就被掳走杀了?


    小令被问住,怔愣了几瞬,“可是……可是……我可以去京城,去找郎君……郎君……”


    说着她眼里突然闪过一丝茫然,郎君是谁?


    她这才反应过来,她不知道郎君是什么人,甚至小郎君都是跟着夫人姓的,娘提起郎君时也总是讳莫如深,家里所有人都只称呼他郎君……李三爷他们为什么要杀自己,难道是他成了山贼?她的生父也是山贼?


    她低头,看见了自己脚上的缀着珍珠的锈鞋,忽然猛地摇了摇头,不是,不是山贼!他们要是贼人,怎么会让自己留下了这双鞋,自己也没有死,李三爷的刀分明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可是自己却没有死,李三爷为什么没有杀死她,是他故意的还是遗漏了,他是郎君派来接人的,是……是郎君的人。


    也许是郎君要我们死!她被自己得出的这个结论吓了一跳,整个人都蜷缩进了老妇人的怀中。


    老妇人赶紧安抚她,看她惊惧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好孩子,等你长大了,或许也寻得了机会去追究仇敌,可眼下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她抹着泪点头,“我明白,我知道的。”


    老妇人看她半响,问道:“婆婆也是孤身一人,你要是不嫌我家贫,往后咱们祖孙两个便做个伴,可好?”


    小令闻言抬起头,看着面前慈祥地面容,立刻掀开身上的薄被,猛地跪在地上,朝老妇人猛磕了三个头,“小令谢婆婆……谢祖母,小令拜见祖母!”


    老妇人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瞬间又看到她腿上麻布缠裹的伤口沁出血来,心疼不已,忙搂着她起身。


    正在老少二人泪眼相对时,墓庐外突然传来一阵焦急的呼喊,“大伯母,大伯母。”


    老妇人便叫小令先歇着,自己出去看了,见到是族中一个小辈,忙问他发生了何事。


    “六郎的聘礼被他们抢走了,他们说要检查里面有没有从祖屋里拿走的东西。”


    “胡闹!”老妇人攥着腰间的麻绳“唾”了一声,“什么祖屋,那是我家的屋子!与他们半点不相干,轮得上他们去检查?”


    她说着就要动身,“这是欺负我老妇人一个奈何不了他们了,走,走,他们要是敢挡了六郎的姻缘,我这把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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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跟他们拼了。”


    来人忙搀扶着他,神态殷勤,“大伯母,我看还是要早点为大哥哥过继个孩子,不然他们总有由头来说您。”


    “过继什么孩子!”老妇人立刻像一只炸了毛的老虎,“等我死了,那几间屋子就是六郎的……”


    “大伯母,六郎只是在您膝下养了几年,他上头还有个爹在呢,族长跟七叔哪里会同意让您将祖屋交给他,大哥哥走得早,这是谁也不愿见到的,依侄儿之见,叔母还是尽早给大哥哥过继个嗣子……”


    老妇人听着耳边人絮絮叨叨,归根结底就是要劝自己为过世的儿子过继嗣子,她看着面前人的殷勤作态,又想起此人人品性情,终究冷哼一声,甩开他搀扶着自己的手,“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家那小子我瞧不上,你在我这里献殷勤,还不如去老七面前给他捧花奉酒,保不齐他看上你了,叫你去他府里做个管事牵头的,岂不比你过继了孩子给我,熬死我了才拿到屋子献给他更强些?”


    那人心思被点破,讪笑应道:“大伯母这是什么话,我也是为六郎着急,这才赶着来通知您一声。”


    说罢又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看老妇人停住了脚步,便也称家中还有事,先赶回去了。


    老妇人看他飞也似地遁走,又是一声唾,眉目却凝重起来。


    她早年寡居,独力抚养独子长大,至长成时已是大好儿郎,一身的好武艺,在县中武馆做事,三年前却突遭横祸,上山打猎时不慎落入陷阱,丧了性命。


    犹记得她去认领时,只见到她那儿子横尸在林子里,身上有几个血窟窿,什么陷阱会伤成这样?她那儿子七岁就能在林子里猎兔子了,怎么会看不见几个陷阱?


    可纵她满心疑惑,如何也换不回她儿子的命来,后来在收敛尸身时,终于让她看见了破绽,有一块箭羽的残片在伤口处,她敢肯定,她儿子绝不是落下陷阱而亡。


    她几次拿着那残羽去衙门告状,都被驳斥回来,正有一个做官的族人回乡来省亲,她便去央求族人,族人看了残羽后却不肯应了,说怕是有些达官贵人从此地经过,山野打猎时不慎伤了人,他不敢应。


    若真相果真如他所言,那似乎也是没办法的事了。


    可眼下,眼下那人竟怂恿族人们来要自己手上那几间屋子,他一放话,族人们便都如饿狼般撕扯上来了,打量着她是外头嫁进来的,打量着她无儿无女了,连她那仅剩的屋子都想要抢了去……


    “婆婆,祖母!”


    她听到声音回过神,也不着急回去了,转回墓庐,看到小令吃了一碗羹,将碗筷摆得整整齐齐,坐在床上乖乖地看着她,“祖母,我吃完了。”


    她点头笑道:“好,乖孙,吃得……”她止住话,定神看着小令,良久才指着茅庐外的一座坟道:“孩子,那是我的孩儿,你可愿,可愿认我儿做父?”


    小令呆愣了一瞬,透过茅草搭就的门看见了不远处的一座坟,忙不迭地回道:“我愿意,祖母,我愿意,我这就去给他……去给父亲磕头。”


    “不是给他做女儿,是,是给他做儿子,孩子,你愿不愿意?”


    小令又是一愣,做儿子?怎么做儿子?她低头看着衣衫,突然想起来小郎君,是要自己打扮得像小郎君那样吗?


    她一抬头,就看见老妇人憔悴的模样,心里更难受起来,忙点头道:“我愿意,祖母,您教我怎么做父亲的儿子。”


    老妇人忙抱住了她,眼里的泪似落雨一般,打湿了一地的茅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