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探病

作品:《红钗诏

    殷四郎在巷子里走得缓慢,子筑没有子书那样跳脱,老老实实跟着他的速度来,半晌才到了钟令的院门前。


    “四郎!”


    听到钟令惊喜的声音,他垂着眼没有抬头,只是绽开微笑,“钟令,我来看看你。”


    钟令受宠若惊地将人迎进屋,“子书说你极少进城,怎么为了我还踏进这尘嚣之境了。”


    “一大早,子书就说你昨夜遇袭了,还受了重伤,我有些担心,过来看看你。”


    她搬出椅子放在柚子树下,与他一并坐下,说话中气十足,“不过弄脏了衣角,没受什么伤。”


    子书撇嘴,他打听到的可是钟令一人力战七凶,虽是重伤,却翩然拂衣去了,跟朋友吹牛又说是衣角微脏,真能装。


    殷四郎垂着眼睫,点头道:“我给你带了些伤药来。”


    子筑便放下背着的竹箧,将里面的伤药都展示了出来。


    钟令看着满满一筐子的各色药包跟瓶瓶罐罐,谢过他的好意,笑着看向子筑,“小兄弟,你怎么跟四郎了?”


    子筑唯唯诺诺地耷着头,“回大人,我……我就是……”


    “他是子书的兄弟,家贫无可计,在我这里讨口饭吃罢了。”殷四郎解释道。


    钟令嘴角微扬,“原来如此,四郎,你真善良。”


    殷四郎羞赧一笑,“你过誉了。”


    子书站在一旁,好奇地看着忙前忙后的山英,问道:“钟大人,这是你新添的婢子?”


    “不是,我雇她做工,暂且由她充当我的护院。”


    “怪不得,我瞧她有把子力气呢,钟大人好眼光。”


    山英忙前忙后地搬东西,方才子书说她吓人,实在令她有点生气了,这回听到夸奖,脚步顿了顿,手里抱着褥子对殷四郎行了个礼,“见过,殷郎君。”


    钟令欣慰道:“山英也很懂礼的。”


    殷四郎阖着眼,循声侧头过去,“不必多礼。”


    子书无语失笑,想嘴贱几句,奈何钟令手上有自己的把柄,于是不甘心地作罢了。


    午时太阳正毒,院里这棵柚子树长得高大茂密,油绿的叶子荫蔽着半个院落,叶子打着旋儿落下来,落在子书的脑袋上,他百无聊赖地仰头吹开,像是不理解殷四郎与钟令怎么有这么多废话要说。


    殷四郎又说到了他制香的心得,闻到袖叶清香,便说以后结了柚子,可以为钟令制柚子香膏。


    钟令单手支着脸看他说话,“要什么样的柚子?几个柚子能制一盒香?原租客与我说这柚子结了又大又甜,我还想给你送一筐去呢。”


    “若你要吃柚子,我便不制香了。”


    “你真体贴。”她由衷道。


    子书仰头查看天色,催促道:“郎君,咱们该回去了。”


    殷四郎不待说什么,钟令便要留客,“难得四郎来我家中一回,多留片刻也无妨的。”说完就要山英去酒楼要一桌酒席来。


    山英方去了,家中又来了客,刘川带着伙计推着一独轮小车,载着数盆花草在门口喊了一声。


    “可是大理寺钟大人府上?小人是来送花的。”


    钟令抬头,没想到他会来,却笑道:“刘行首啊,快请进。”


    刘川也没想到她这里还有客人,笑了笑便道:“原先您在铺子里看中的那几盆花草今日到货了,我趁早带着人给您送来了,您得空点点数,两盆石榴、两盆茉莉、两盆栀子……”


    “并不少,有劳刘行首了。”她起身引着刘川到堂中,又进了屋,“这两盆茉莉便摆进我卧房之中,这两盆……”


    随着两人进屋,钟令的话音也低了。


    刘川怀里抱着一盆茉莉,担忧关切地看着她,她明白他是听说了昨夜之事担心自己才来的,笑着举起手活动几下,示意自己平安无事。


    刘川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眼神又疑问起来。


    钟令转身拿起纸笔,匆匆写了几行字,也是请他留意那长痦子的人,特别提到,让他不要因此事暴露了。


    刘川一见此事自己还能帮上她的忙,忻悦几分,看她没有再想交代的,便指挥手下人搬花进屋。


    等刘川走了,钟令折了石榴花给殷四郎闻,“四郎猜这是什么花?”


    “栀子?”


    她拊掌而笑,“对啦。”


    殷四郎伸手去接花,她反而一退,从置于庭下的栀子盆栽里折了一支递给他。


    殷四郎手指微僵,被她弹指碰了碰才接过花嗅了嗅,“很香。”


    他本想说几句栀子的典故,却又有客上门来了。


    薛度仪容慌散,后面撵着一个催他慢些的会娘,两人一进院子,他就冲到钟令跟前看她哪里受伤了。


    “小伤小伤,你别紧张了。”钟令嫌弃地推开他,对着后面的会娘招手,“会娘也来了啊!”


    会娘温柔一笑,看她尚能言笑也少了几分担忧,“郎君听说钟大人遇袭,等不及散值便同上官告假,回府拿了些药材来。”


    薛度愤怒道:“谁人如此大胆,光天化日,郎朗乾坤,竟敢谋害朝廷命官!”


    子书在一旁小声道:“小人听说,似乎是杀害孙司直的那伙凶手。”


    “什么!”薛度大惊失色,“大理寺竟如此艰难!”


    惊叹之后才注意到殷四郎主仆三人,此时殷四郎正好在交代子筑,让他去酒楼里与山英说多添些菜色。


    薛度好奇地看着他,钟令才笑道:“忘了介绍了,四郎,这是太常寺的薛度薛大人,那位娘子是薛会薛娘子,薛度,会娘,这是殷四郎,这二位是他的贴身仆从……”


    薛度早知道钟令在宝应寺中结交了殷四郎,却是头次得见真人,知道他是个盲人,便道:“早闻殷郎君之名,如今终是见面了,幸会。”


    殷四郎微笑道:“薛大人,薛娘子,幸会。”


    会娘也曲身回礼道:“殷郎君,幸会。”


    薛度一来,这院里的恬静便被打破了,“我就说这里不好,让你赁我家那栋宅子你还不愿意,是在何处遇袭的,是不是你跟那孙司直查办什么案子惹到仇家了啊,唉,大理寺好是好,却没想到还这样凶险,你伤在何处了,给我看看……”


    他一来,殷四郎也再没有了跟钟令说话的机会,兀自失落几分,叫子书扶他去院里走一走。


    钟令被薛度与会娘一左一右问候着,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失落,还没答完两人的话,阮二郎与钟十二郎又来了。


    薛度与阮二郎相看两厌,但是关心钟令的心情是一样的,并没有争吵起来,与钟十二郎两个似麻雀一样,啁啁喳喳问候了半晌。


    一会儿钟信又带着家小赶来了,二夫人领着那叫枫娘的美貌婢女,说要留下来伺候她养伤,钟信也赞二夫人贴心,钟家那些姐姐妹妹郎君兄弟也都围着她关怀……


    除此之余,还有些送礼探病的问候,郑澶遣了宋管事来问候,裴家也来了人,连一些留在京中的同科、大理寺的同僚都遣了人来看望,一时间院中人声鼎沸,都快没了下脚地。


    偏偏山英在此时回来了,她在门外听着是钟令的亲朋来了,人声嘈杂沸腾,担心自己吓到他们,便与子筑站在墙外等着,子筑想进去,她还伸手拦住,“不要,惊扰。”


    子筑却担忧殷四郎与子书,他其实并非子书的亲弟弟,而是窦家一个小厮,只是自幼伴着子书长大,连子书这个假名都是窦家夫妇二人随他起的,对外便称两人皆是奴仆,是同胞兄弟。


    如今他武艺渐长,便也被送来了殷四郎身边,对他来说,殷四郎与子书都是他要保护的人,他不如子书那样灵活百变,听到里面有那么多人说话,只担心殷四郎身份暴露,便挥开山英的手,“我要去向郎君复命。”


    他一进门,果然见到有其他人在跟殷四郎说话,问他这些年在宝应寺的遭遇,心中紧张,赶过去说道:“郎君,酒席已经叫好了,一会儿酒楼的人就送来。”


    钟令瞥见了他,问道:“子筑小哥,山英呢?”


    子筑对着门外指了指,“在门外。”


    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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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院中人群,便知道山英的想法了,笑道:“叔公与叔母不是担心我没人照顾吗,现在我已经找到合适的人了,山英,你进来。”


    山英一愣,低着头忐忑地进了屋。


    钟令也没叫她抬头,只叫她进屋去给自己铺床。


    见到是个女人,二夫人警铃大作,蒋贵妃说宫中赐人少了名目,这钟令也不算重要,不能依她之请,只叫她想法子继续安插人手,她以为钟令这些日子独身一人总会寂寞,没想到已经找了个女子安置在屋里了。


    钟信倒是没说什么,只想有人照料钟令便成,不拘什么人。


    其他人没见着山英的样子,薛度与会娘却在堂中,她进屋时两人正好看过去,瞧见了她脸上狰狞的伤痕。


    薛度吓得低呼一声,被会娘按住了腕臂,他亦觉失礼,想对山英笑笑,却不敢再抬头。


    只见钟令无事,钟信倒也放心了,知她此时没得招待的功夫,更有意令她与薛度、阮二这样的世家子弟多些结交,便领着家小回了家,于是钟家那些娘子郎君个个依依不舍地回望着,二夫人不甘心地流连几眼,钟十二郎也被叫回了家,钟信要责他逃学逃课的错。


    回家后还特意嘱咐了家人,向外可以夸大钟令的伤势,宦海浮沉数载,他算得个油浸枇杷核,晓得钟令伤势越重,上面才会越重视。


    钟令那里的客人次第离去,最后只剩下了薛度、会娘、阮十二郎、殷四郎,以及一个宋管事。


    宋管事好些年不见钟令,此次又是带着郑澶的殷殷嘱托,便更加留心了,他看这里少了个待客的偏厅,遂道郑澶书房中有个博古架闲置着,下次他连着一些家具陈设一起带来给这堂中布置布置,便有文气了。


    薛度跟阮二郎也跟着点头,还想叫钟令将那吓人的婢子给解雇了罢了,薛度小声道:“你也是有官身的人,出入带着个面貌狰狞的丫头,说出去不好听,你若觉得她可怜,留在家里当个烧火丫头便罢了,外出还是得撑些体面。”


    会娘忙小声喝止,“那丫头我瞧着便很好,知晓进退,且钟大人留她,自有道理,郎君莫要胡说了。”


    钟令一贯知道薛度爱华丽漂亮,倒也不怪他,只是笑道:“山英的身手极好,是我千请万请她才留下来的。”


    薛度这才点了头,“如此倒是合理了。”


    宋管事也赞同道:“钟大人如今身份不同了,出入是得有人保护。”


    殷四郎在一边未言,只是对他们的话不认可,子书已经调查到了钟令曾在别院中擒虎及为山英父女求情的事情,且就算没有这渊源,他也认为钟令才不是一个对他有用才会收留别人的人,他那样善良,山英就算是个只会烧火的丫头,他必定也会夸奖山英烧火烧得好。


    瞎子猜错了花,他也要偷偷换掉。


    他按着袖中的栀子花,唇角又上扬起来。


    “你最近有点奇怪。”马车上,子书笃定地对着殷四郎道。


    殷四郎收起笑,“你想多了。”


    子书又道:“不过我近来接触到的人都挺怪的,钟令也是,你猜他跟我说什么,他说他是皇帝养在民间的私生子,真是笑死人了,不过话说回来,他人缘还挺好的哈。”


    殷四郎皱眉,“私生子?”


    子书哈哈大笑,“你还当真了?他说笑呢,他这人一向油嘴滑舌的,谁不被他哄得晕头转向,薛家的,阮家的,钟家的,郑澶,还有那个夏行首,他还连人家的婢女管事都不放过,你也当心些,别被他花言巧语给骗了。”


    他两指间的栀子花梗被他搓揉着,下意识就想反驳说钟令那不是花言巧语,但是想到今日她被那么多人围着,连他家那叔母带来的婢女都被哄得连连暗送秋波,竟没有丝毫底气去辩驳。


    “还说什么念着黎州的表妹,我看他根本就是风流成性,担心娶亲之后耽误他猎艳渔色了。”


    子书的话虽粗,但是这一分析,殷四郎也摇头轻叹,口中叫子书往后不要再胡言,心底只想,他什么都好,就是对谁都好,这点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