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 23 章

作品:《今天和男二斗嘴了吗

    啪——


    粗陶碗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连翘讪讪地收回手。


    这已经是她自告奋勇地拉着谢非虞来帮二百媳妇洗碗后,出现的第二个牺牲品了。


    她抬眼,忽视了身侧少年投过来的嘲讽目光,冲着二白媳妇露出一个饱含歉意的表情。


    “姑娘,哎……”二白媳妇无奈地叹口气,蹲下身收拾碎片。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连翘同样蹲下身,伸手就要去帮忙,她的手指还没触碰到碎瓷片就被谢非虞抓住了。


    “大小姐,你就别帮倒忙了。”


    又来和稀泥?以这家伙的身手,刚刚那个碗明明能被抓住的。


    连翘瞪他。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反正我这边的碗是全都洗完了,没有五马分尸,也没有挫骨扬灰哦。”


    “……”


    这两个成语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


    好幼稚啊,谢非虞。


    连翘张张嘴,发现这件事确实反驳不了,毕竟碗确实是她亲手摔碎的。


    虽然她本就是一个不擅长做家务的人,但洗碗这件事原先还算拿手,只是也不知道这副身体怎么回事,总是莫名其妙就搞砸了。


    她垂着眼睛,蔫头耷脑的,今早盘发匆忙,一缕乌黑发亮的头发顺着这个动作垂落到腮边,像是一道忧郁的泪痕。


    “要不,姑娘帮我去打桶水?”二白媳妇见状,指了指角落的木桶提议道,“这一桶水分量可不轻,小公子也一起去吧?”


    “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得了这句话,连翘又高兴起来,她猛地一下站起身,那种伤势未愈、失血过多所造成的眩晕感又再度袭来。


    她的步伐晃了一下,谢非虞在身后用沾着水的指尖抵着她的肩胛骨,帮她稳住了身形。


    “摔碗不要紧,可别把自己也摔了。”


    “放心吧,我比碗结实得多,摔不坏。”连翘稳住身形,推搡了下他的肩膀,“劳烦这位小公子去拿下木桶。”


    两个人拉拉扯扯走到院子门口时,连翘的裙子上已经多了好几个少年湿漉漉的手指印,谢非虞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原本整理得光滑平整的衣服领子都歪了许多。


    年轻人啊,真是精力旺盛。


    二白媳妇感觉有些好笑,站着目送他们的背影远去,在看到两个人的步子出了院门往东边拐之后才出声提醒。


    “走错啦,井在西头!”


    连翘拽了拽谢非虞的袖子:“走,去西边。”


    “刚刚可不是我的步子第一个往东边拐的。”


    “那难道是我吗?”


    “哈,难得大小姐这次这么有自知之明。”


    “不想和你多说,要不是我身上有伤,早就跟叶姐姐他们一起去村长家了。”


    村道的路面并不平整,深一脚浅一脚,连翘踩着土坑蹦蹦跳跳走在前面,谢非虞在她身后提着木桶,忽然开口。


    “你觉得这个村长是个什么样的人?”


    方才他们二人跟着二白媳妇做家务的时候也没有闲着,三言两语、旁敲侧击又打探了一番关于落神村村长的信息。


    先前二白的话中透露出的讯息说明这个村长是知道沧溟存在的,那他就很有可能是个修士。


    而二白媳妇所形容的村长和二白口中的高度一致。


    她说村长是一个大善人,一直无条件地帮助村民,所以落神村绝大多数的居民都是在别处走投无路了才来的。


    “你问我吗?”连翘惊讶地回头,发尾在晨光中甩出一个弧,随即又背过手去一本正经地答,“我又没有见到他,怎么会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但是二白一家都认为他是一个好人。”


    “所以呢?”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了井边。连翘对于怎么用木桶打水这些也是一窍不通,干脆再一次当起了甩手掌柜。


    她盯着最近那户人家的大门——木门上没有贴门神,反倒贴着一张褪色的太上老君骑牛图,不知道贴了有多久,老君慈眉善目的脸被雨水冲刷得有些变形,倒像是狞笑。


    木桶被少年放下去,碰到井台发出沉闷的回响。


    谢非虞接着问:“所以你认为他是一个好人吗?”


    “我不知道。”


    少女转回头来,戳弄了两下近在咫尺的井壁上潮湿的青苔,干脆利落答。


    “难道二白哥和他媳妇都觉得村长是好人,我就可以相信村长是好人了吗?我对二白哥一家并不了解,没有办法完全信任他们的说辞。”


    见少年眯着眼睛,她怕自己说的还不够明白,补充一句。


    “所以在我没亲眼见到村长,与他接触之前,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又或者,他其实也可以是一个不好不坏的人。”


    “你倒是很……”少年的话音停住,低头去取木桶,连翘很自然地补充道:“很客观,我是不会轻易被洗脑和煽动的。”


    “没人想要夸你。”


    “既然如此,那我就更要夸夸自己了。”


    连翘伸手也拉住木桶的把手,但谢非虞毕竟比她高上许多,走路的时候也不知道体贴地歪一点身子,所以木桶圆弧状的把手自然在谢非虞那边更高,也就意味着他承担着更多的重量。


    两个人稳步走回屋子,把木桶在原位放下。连翘伸手,在木桶内壁摩挲了一阵,抬头见谢非虞还在眼前看着自己,很自然地命令道:


    “看着我做什么?去煎药啊。”


    “哦,对了。”


    她看见少年竹青色的衣角在屋门处一闪,狡黠地笑起来。


    “煎好药送到我房间,要是看到了我写的字条,就按照上面的指示去做。”


    谢非虞端着药碗推开厢房门时,屋内空无一人。阳光透过纸窗,在梳妆台上洒下如同金粉一般的光。


    药碗搁在桌面上的响动惊起一缕浮尘,他注意到铜镜前压着一张字条,墨迹还泛着湿润的光泽:


    【把你端来的药喝了】


    少年低头,手中的药被盛出来了一会儿,这时候的温度刚好,散发着苦涩难闻的味道。


    他扬头将褐色的汤药一饮而尽,苦涩在舌尖炸开的瞬间,他下意识皱眉,抓起那张字条泄愤般地撕碎了。


    也就是这时候,他才发现这字条后面竟然还有一张,第二张字条上的字迹龙飞凤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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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开左手边的第一个抽屉】


    抽屉拉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厢房里格外清晰。


    三格雕花檀木柜中,最左侧的第一个抽屉随着他的动作露出满当当的蜜饯,糖渍的果子泛着琥珀色的光,整整齐齐码在小碟子中,碟子下面最显眼的地方压着第三张字条。


    【现在,请打开右手边第一个抽屉】


    这次是包着油纸的红枣,颗颗饱满如玛瑙。谢非虞的指尖在抽屉边缘顿了顿,还是取出了陷在枣堆里的第四张字条。


    【好啦,这次打开左手边第二个抽屉】


    少年紧锁着眉头蹲下身,抽屉拉开时带起一阵扑面而来的甜腻的风。


    里面堆满麻糖,焦糖色的糖块裹着密密麻麻细碎的芝麻。第五张字条被糖块压了一半,他不得不拨开几块才抽出来。


    【最后一次了,请打开右手边第二个抽屉】


    你最好是最后一次。


    谢非虞盯着那四个字,额角突突直跳,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了最后一个抽屉。


    松子糖的香气满溢而出,炒得金黄的松子钱在浅褐色的糖浆里,看起来简直垂涎欲滴。


    而第六张字条就摆在最上面。


    【看,本小姐说话算话吧!挑你喜欢的吃,要吃到嘴里没有苦味了才行。】


    谢非虞盯着字条看了许久,直到窗外传来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响,还有麻雀落在枝头清脆的啾鸣。


    他忽然意识到嘴里残留的药苦——原来这苦涩已经萦绕许久,只是他早已习惯到麻木。


    “良药苦口,但利于病啊。”


    虚空中,一个稚嫩的声音说。


    他的眼前突然一阵晕眩,黑乎乎白花花的一片交替着席卷,等到他再能看清东西时,不知为何地上落了一些瓷碗的碎片,那种味道熟悉的苦涩汤药飞溅出来。


    这是药,是很宝贵的东西,不是时常能喝到的。


    他伸手去捂,却发现眼前的手掌小而细弱,努力半晌也是徒劳无功。


    更何况,覆水难收,本就该如此。


    他愣住,再晃神,那苍白无力的小手不见了,满地的碎片也不见了。目之所及只有摆满了抽屉的松子糖,沉淀了许久的甜腻味道在空气中飘散着,无孔不入的小蛇一样往他的鼻子里钻。


    修长的手指捻起一块,糖块在唇齿间碎裂的声响清脆悦耳。甜味漫开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


    真的很甜,但好像又有些太腻了。


    就如同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时隔多年后终于得到,但却发现它其实并不是自己期待的那种滋味。


    他猛地直起身,将四个抽屉里的东西都抓起来一两个塞进嘴里,小松鼠一样咀嚼着。梳妆台的镜子里,少年能看见自己怅然若失的表情。


    是失落多一些,还是感动多一些?


    还不等他想明白,刚刚没有关紧的房门就吱呀一声被风吹开了。


    谢非虞循声去望,发觉原来那门板后面也贴着一张字条。


    姑娘写的字算不上好看,歪歪扭扭的,转折的地方过于圆润,倒还稍显出几分可爱。


    这张字条上面写:


    【到后院来找我,有惊喜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