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偶遇

作品:《仲夏野渡[校园]

    书桌旁的风扇吹得咯吱响,窗户开得老大,时不时有风,掀起窗帘飞舞。


    仰舒瞳坐在书桌前,低头解题,全神贯注,坐姿标准,一手横在胸前压住页纸,一手握笔“唰唰”在练习册上写着。


    她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规规矩矩、典型的乖孩子模样。


    六月中旬的天,烈阳高照,屋子里闷热,少女披散一头长发,鼻尖上附着一层薄汗,头发也被汗湿,湿哒哒黏在额头。她长得白,即使头发凌乱,也不显邋遢。


    手边的手机响铃,她直起脑袋,拇指下滑,把手机放到耳边。


    对面很快传来声音:“仰舒瞳,我哥马上就到了,让你到楼下等他。”


    仰舒瞳沉默片刻,定定地回:“好。”音量不大,却异常清晰。


    简短的一句话说完,她挂断电话,接着解题。


    二十分钟左右,做完一道数学大题,估摸着来接她的人差不到要到了,她摘下眼镜,起身,什么也没收拾,穿着一身简单干净的淡粉T恤和黑色宽松长裤,带上手机,就去玄关处换鞋。


    她的手握住门把手,刚打开一条缝,听见楼下传来动静不小的脚步声,四五个男生的说话声响彻楼道。


    她下意识拉回门把。


    “熠,你老爹找不到这里来吧?他知道你搬到这儿来没?你可别叫他知道了!”一个清朗的声音问。


    “不会,不用管他。”一个稍显成熟的低沉声音回道,语气不善,似乎提到“老爹”这个字眼就会自动切换到暴躁模式。


    “话说上次我在酒吧门口见他跟一大胸女的在一起,黏黏糊糊就往酒店去了,啧啧,艳福不浅。”又一公鸭嗓的声音啧啧称道。


    “谁啊?”有人没听清。


    “熠他老爹啊,还能有谁!”


    “我还以为说熠哥啊!我说熠哥怎么玩这么花了!”


    一阵哄笑。


    “哎哟,熠哥要是想女的还用得找去酒吧找?学校里那么多女生等着呢,三班那班花不还上赶子舔,手指一勾不就来了。”公鸭嗓嘴里吐出一堆污言秽语。


    “三班班花?陈静啊。”有人配合道。


    “不然还能是谁,人虽然一马平川,但脸确实长得漂亮啊!”


    “不都说是仰舒瞳啊哈哈哈哈!”有人夸张地叫道。


    “人家那叫疤花!”


    “哦对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闹声不断,时熠的眉头从听到“老爹”这个字眼之后就没舒展过,听见“疤花”二字,无意扫了眼前方的一道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道门似乎动了一下。


    不过,他也懒得去在意。


    钥匙在门上撞击了一下,门锁打开,然后是“砰”的关门声,男生们嬉皮笑脸的说话声和嘈杂的脚步声,被隔绝到屋内。


    仰舒瞳握着门把的手往前推了一下,打开门,走出去。


    一周前,她忽然发现对门不知什么时候搬进一个熟人——准确来说,是一个眼熟的陌生人。


    仰舒瞳并不认识时熠,但她知道他,智华高中的学生没有谁不知道他。


    他,以及他的那群朋友都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智华中学是市里的一所重点高中,在市里排名第二。这群人里十个有九个都是靠交高费和靠过硬的关系进来的,他们张扬高调,懒懒散散,在学校里惹是生非,无人敢招惹。


    仰舒瞳对时熠最深的印象就是这学期初,他在学校门口跟他老爸互殴。


    仰舒瞳站在人群之外,远远瞟到一眼,男生狼狈地被人拽住,眼神冷厉,十分可怕。


    国旗下念检讨书时无所谓的态度,广播室里被通报批评的常客,篮球场上恣意潇洒掀起T恤擦汗的模样,以及在学校门口,那场与他爸互殴的“成名之举”……这些都符合仰舒瞳对混混的定义。


    女生们爱讨论他,直言不讳地夸他长得帅有魅力,班里最漂亮的女生也对他感兴趣。


    仰舒瞳偶尔望向篮球场,很快聚焦到那抹承受着许多女孩欢呼声的高大身影。


    时熠确实长得很不一般,身材高大,五官英挺,短短的发茬,眉宇间总是戾气横生,神情很冷又傲,虽然总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态度,偏偏气质显成熟,和她印象里的混混又有点不太一样。


    身边几个富二代衣着潮流,在一众学生里也属于出众的那类,而时熠在他们当中,依旧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时熠搬到对面到现在,仰舒瞳只与他打过一次照面。


    那天清晨,她早早出门上学,措不及防与正在关门的他对视一眼。


    黑色书包荷一肩,没有穿校服,简单的黑T加牛仔裤,人高马大。


    仰舒瞳第一次发现,他的高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尤其在这狭窄的楼道里,本就在女生中不算高的她,站在他面前,矮了一大截,竟有点儿喘不过气来。


    四目相对。


    男生显然认出了她,冷淡的眉眼浮现一丝意外的情绪,下意识望了望她身后的门。


    仰舒瞳默不作声地避开视线。


    她避得很自然,没有惊慌,没有羞怯,轻飘飘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就好像刚刚只是发现楼道里多了一根莫名其妙的柱子。


    仰舒瞳忌惮他。


    不为别的,而是害怕在某个瞬间会接收到他散发出来的恶意。


    和时熠一样,年级里也有不少人知道仰舒瞳。


    几乎所有人看见她的第一时间,都会注意到她脸上的一道疤,一块微微凸起的粉色的伤疤,烫伤,不大不小,竖在左边半张侧脸上,很是碍眼。


    人们看到令自己不舒服的东西就会条件反射地嫌恶,尤其青春期的少年们,让他们学会包容一块脸上的伤疤简直天方夜谭。


    他们明目张胆地带着恶意开她玩笑,盯着她的脸侧目讨论,更有甚者直接将她称作“疤花”。


    出于对自我的保护,仰舒瞳对周围环境的变化始终处于一种游离状态。


    所以,看见这个学校里大名鼎鼎的人从她家对门出来时,她没有太明显的反应,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她靠近楼梯右边,先男生一步下楼,洁白宽大的校服短袖套在身上,露出一截纤瘦的胳膊,披散的直发一侧用黑色的小发夹固定在耳后,另一侧则垂落在半张脸上,随着她走下阶梯轻轻晃动。


    她走路出奇地轻,或许是人太瘦了,轻盈得几乎听不见声响。


    时熠对她显然也没什么兴趣,诧异片刻后,便又恢复事不关己的冷漠态度,整了整挂在肩上的书包,快步走下楼梯,从她旁边侧身而过。


    带起一阵冷冽的风,明明是夏天,却有冬日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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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阵阵寒意中,她闻到了一股清爽的洗衣液的味道。


    在这之后,仰舒瞳几乎没在楼道里遇见过他。一方面是因为时间不凑巧,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在刻意避免和他遇到。


    依她对他那群朋友的印象,这个男生显然属于会叫她“疤花”的那类。


    少和他们遇到,就少一分恶意。


    今天是端午节,她去舅舅家吃饭。


    在楼下等了五分钟,顶着锅盖头的表哥周明明骑电瓶车停在她面前,没看她一眼,简单粗暴地喊了一声:“上来吧!”


    周明明比她大一岁,也在智华高中念书,比她高一级,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脸上青春痘不少,性格沉闷,尤其好面子。


    在学校里,一直假装和仰舒瞳不熟。


    仰舒瞳刚进入智华高中那会儿,外婆做了好吃的会让她给周明明也带一份,她传给周明明时,她表哥的表情总是不耐烦。仰舒瞳假装没看见,默默忍了下来。


    一次,她还没走远,就看见周明明把外婆做的东西扔进了垃圾桶。从那以后,她不再听外婆的话给周明明送东西。


    为了不让外婆心寒,她没有跟外婆言明是怎么一回事,只说自己给周明明送东西时他对她态度不好,总是嫌弃她,她不想再去送了。


    外婆闻言,黑着脸回去把周明明骂了一道,这事也就作罢。


    仰舒瞳抬脚坐到后座,背靠后备箱,还没坐稳,电瓶车“嗖”地一下,飞奔出去,她赶紧两手抓住侧边。


    舅舅家去年从熟人那里接养了一只金毛,名叫“狮狮”,脾气温顺又有灵性,仰舒瞳很喜欢,每次来舅舅家,就忍不住逗它玩。


    狮狮狗如其名,有一身长长的金黄色的毛发,像只小狮子,但舅舅没上心养,自狮狮被原主人送到这里之后,就处于放养模式,跟随小巷里的狗到处乱窜,身上的毛发没再干净过,毛皮上这秃一块那秃一块。两个星期前,还生下一窝小狗崽。


    狗崽被舅舅送人送得七七八八,院子里还剩一只躺在旧衣服铺的狗窝里吃奶。仰舒瞳走过去摸摸狮狮的脑袋,狮狮用鼻子触她的手心回应她。


    她望了望它怀中那只小小的狗崽,小得只有她的两个拳头那么大,毛发没有遗传狗妈妈漂亮的金色,而是暗淡的灰棕,这或许也是为什么只剩下它没有被送走。


    外婆坐在竹椅上理粽叶,包剩下的粽子,打算带回去放冰箱里,仰舒瞳上学每天早上给她蒸一个。


    老人一边包粽子,一边看向角落里逗狗的外孙女:“喜欢得很么,就把那只小的带回去养。”


    仰舒瞳静静地别过脸,眼睫眨了一下,似是不敢相信地问:“可以吗,外婆?”


    外婆笑眯眯地说:“有啥子不可以,咱那儿又不是不能养!”


    仰舒瞳激动地扬起一张笑脸,郑重其事地点了下头:“好!”


    外婆眼角的皱纹笑得更深了,这孩子平时闷不吭声,不见得喜欢什么东西,难得发现她喜欢狗,和她妈妈一点都不像,她妈妈喜欢这样那样,喜欢一堆东西,就是不喜欢狗。


    思及去世的女儿,花甲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情不自禁流露出一丝心痛,这份心痛随之又转到对仰舒瞳的心疼。


    这孩子真是命苦,妈妈早早去世,爸爸跟死了也没差,脸还成了那副样子,在外面得受多少委屈和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