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一中分为初中部和高中部，高中吃饭时间要比初中晚半个小时，由于最后一节课老师拖堂了十几分钟，炎朗他们到达食堂时几个窗口都排了很长的队。


    每当这时候周振安就忍不住骂物理老师，因为就他喜欢拖堂，学生们都不喜欢最后一节是他的课，然后又骂食堂经理:“提了八百次意见，多开几个窗口，耳聋眼也瞎，看不到多少人排队啊？万一我哪天低血糖犯了晕过去了，从学校到食堂全都脱不了干系！”


    排在他前面的是秦敏，闻言吃惊地回过头:“你这么壮实居然低血糖？”


    周振安冷笑:“照这个趋势下去，迟早的。”


    “范志坤！”就在这时旁边队伍响起一个男生粗暴的喊声，“红烧肉还是大排？”


    男生跟范志坤之间隔了有三个人，过了好几秒，才听范志坤懒洋洋的回应:“我不能都要？”


    话音一落身后立马有两个男生跟着起哄:“坤哥还在长身体呢，都要，都要！”


    “再加一个爆炒鱿鱼，我请！”


    “艹……”周振安毫不意外转移了目标，“吃这么多还他妈瘦得跟猴一样，纯浪费食物，用我奶奶的话说这就是一根直肠通到底，吃多少拉多少……”


    秦敏无语地回过头:“人家打饭呢，周振安你恶不恶心？”


    周振安叹了口气:“我说别人呢，你就别发挥想象力了行不行？”


    秦敏:“……”


    等打完了饭，他们常坐的用餐区刚好剩一张空位，可偏偏范志坤那伙人也坐在附近，周振安一阵犯堵，生怕影响食欲，于是端着盘子往远处张望还有没有其他位置。


    就在这时炎朗过来了，直接道:“坐下。”


    周振安想说什么，但看到段飞潮二话不说坐了下来，于是也就闭了嘴，坐在了他旁边。


    说是附近，其实也隔了几排位置，奈何他们说话声音太大，整个一肆无忌惮，周围有些学生不堪忍受都匆匆吃完走了。


    “艹！今天的鱿鱼怎么这么咸？齁死我了！”


    “那是没你在珍味轩吃的好，那鲍鱼比我半个手掌都大。”


    “话说那里的服务员是真漂亮，一个个赏心悦目，秀色可餐。”


    “也不看谁带你去的，还不都是沾了坤哥的光。”


    “对了坤哥，待会还打球去吗？”


    一直懒得出声的范志坤终于开口了:“去，为什么不去？”


    男生笑嘻嘻道:“那不是你才被通报批评，怕你不想顶风作案呗。”


    “那咋了？不是都赔了钱了？”另一个男生道，“哎说起这个我倒想起来了，怎么有传闻说坤哥是故意的？”


    “不可能吧？坤哥不是说不认识那女生么。”


    “故意？”范志坤轻蔑地嗤笑一声，“我有那么闲？怎么不说她自己眼瞎，操场那地方自己不注意，纯属活该。”


    “没错，伤得又不重，钱也到手了，因祸得福哈哈哈！”


    周振安咬牙骂了句脏话。


    段飞潮看了眼炎朗。


    那几个傻逼不知是刻意还是无心，总之完全就是在炎朗的雷点上蹦跶。


    虽然有些人能不得罪尽量别得罪，但在对面纯犯贱的情况下过去干一架也不是不可以。


    可炎朗一直没动。


    平静地吃着饭，连表情都没变，仿佛根本没听到那些话。


    他都没反应，段飞潮和周振安自然也不好做什么。


    炎朗吃得比平时略快，吃完端起餐盘就走。


    “艹……”周振安的表情像是被噎到了，“我他妈一开始就不想坐这里。”


    段飞潮刚要说话，这时目光瞟到前方，神情一变:“坏了。”


    炎朗把餐盘放在统一回收点，又转身折回来了，他径直走到范志坤身边问:“吃完了吗？”


    从语气到神情都是很平静的。


    范志坤包括他那几个跟班都一愣。


    片刻后范志坤扬了扬眉:“没呢，怎么？”


    “别吃了。”随着话音而落，炎朗拿起他面前还剩一小半的餐盘猛地扣在了他头上。


    周围学生全都惊呆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范志坤本人，他怒火滔天地挥拳朝炎朗脸上砸了过去:“你他妈找死！”


    炎朗捏住他的手腕，二话不说一脚踹开，“砰！”的一声，范志坤整个人连同身后的桌子都被撞翻在地。


    ……


    林苏美同学平时在阅读理解上表达能力有限，一到这种时候她能描述得绘声绘色，让人如临其境:“你是没看到那场面，从高一到高三，那些学哥学姐，学弟学妹们全都围过来看热闹，食堂经理闻风而来，结果根本挤不进去。”


    江纤听完心都凉了，她还以为两人打起来是范志坤因为自己的事找炎朗麻烦，结果竟是炎朗先动的手。


    这并不是炎朗第一次为了她打架。


    早在小学四年级时就发生过一回。


    对方是隔壁小区的孩子，比他们大了两岁，当时因为什么发生冲突的江纤已经忘了，只记得那个小孩仗着身高推了自己一把，炎朗看到后二话不说就冲上去跟他干了起来。


    江纤没被那小子惊到，却被炎朗吓到了。


    在此之前炎朗在她心里一直是冷漠木讷的形象，甚至她觉得如果被人欺负她才是保护他的那个，却没想到他居然有这么凶狠的一面。


    哪怕对方比他高了半个头，他依然毫不示弱，就像一只发了狂的小豹子。


    最后的结果两人都负伤了。


    炎朗伤的是胳膊肘，擦地上出了血，殷红的血迹沿着手臂流到手背。


    她被吓得哇哇大哭回家找江暮宸……


    “喂？纤纤你在听吗？”林苏美疑惑地问。


    江纤从思绪中回神，有气无力道:“……在。”


    林苏美热血上头:“炎朗太帅了，真的太帅了！我以前都不知道他打起架来那么狠，跟个煞神一样，范志坤那边简直就是单方面被揍，要不是场合不合适，我都想给他鼓个掌。”


    “你激动个屁啊，打架一时爽，后果不堪设想懂不懂？”江纤要被他们这群人无语死了，“范志坤什么人你不知道啊？”


    “那咋了？他自找的。”林苏美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本来把你打伤炎朗就很不爽他，虽然主观上他并不是有意为之，但之后的态度也太嚣张了，还口出狂言，你自己听听他说的那叫人话吗？我感觉炎朗忍他很久了。”


    “他们现在人呢？炎朗受伤没？”


    “应该都被抓去教导处了吧，必须没有啊，打架的时候隔壁班都在叫嚣学霸单挑校霸，实际上炎朗纯血虐他们，一挑三完全不在话下。”


    “……”


    挂断电话后江纤忧心忡忡，出了这样的事学校肯定要处分的，但比起这个她更担心的是范志坤的报复。


    范志坤之所以在学校里横行霸道家里有钱倒是其次，主要原因他有个表哥是混社会的，据说还在局子里蹲过两年，这附近的居民都知道他，范志坤再怎么样也是个学生，但那些社会上的人就无所顾忌了，能干出什么事来不好说，总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她几乎可以预想她和炎朗未来上下学之路是怎样的一片凄风苦雨……


    当天晚上放学后，炎朗比平时晚回来了五分钟，就这五分钟时间，江纤连送他去哪家医院都想好了……


    所幸下一刻楼梯上就传来了脚步声，她一听就知道是炎朗。


    炎朗不知道江纤在等他，到了门口脚步蓦地一顿，还没来得及说话，江纤迫不及待问:“你怎么回来的？”


    “骑车。”


    “就你一个人？”


    “不然呢？你又不在。”炎朗边说边开门进屋。


    江纤跟进去问:“没人找你麻烦？”


    “谁？”


    “你今天不是跟范志坤打架了吗？他放学没找人堵你？”


    炎朗抬手拍开灯，回头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江纤皱着眉:“苏苏告诉我的啊。”


    炎朗有些无语:“话多。”


    江纤:“什么意思？这么大的事你还打算瞒着我？”


    炎朗:“多大的事？”


    江纤无法指责炎朗打架这个行为，毕竟是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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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但炎朗如此轻描淡写的态度让她很是着急:“这事还不大吗？你知不知道范志坤的表哥是赵海？你把他表弟打了，他能轻易放过你？”


    炎朗:“那就再打一架。”


    江纤:“你气死我算了……”


    炎朗之后就不说话了。


    他不说话也不代表事情就能过去，江纤到这时才发现他下巴有一小块伤口，立刻走过去细看:“还挂彩了？”


    炎朗侧过脸不让她看:“就一点，都没感觉。”


    “是要头破血流才有感觉吗？”江纤瞪了他一眼，“你就不能冷静点？当他们是狗叫就行了。”


    “狗叫我也嫌烦。”炎朗正视着她，“打就打了，如何？他要报复尽管来，大不了再打一架，还能把我打死不成？”


    江纤被气怔了，她看着炎朗看似平和但实则冷厉的眉眼，猛然间又想起他第一次为她打架时的情景。


    “出了这种事应该第一时间找家长，怎么自己动手了。”江暮宸当时一边替他处理伤口一边温声教育，“仅此一次，下不为例，知道吗？”


    炎朗神情闷闷的，半晌才说:“他该打。”


    “不要管别人，要考虑自身情况，他要是比你大很多你也敢冲上去？”


    “敢。”


    “那你自己也受伤了，不害怕？”


    “不。”


    江暮宸被他搞得哭笑不得:“你这性格太轴了，不能这样，你只是个孩子，遇到麻烦找家长，受伤觉得疼可以哭出来，那些很复杂的东西是大人来背负的，不需要你。”


    停了停又问他:“疼不疼？”


    江纤猜测肯定是疼的，因为她看到炎朗嘴唇都有些泛白了，垂在身侧的小手也紧紧捏成了拳。


    但他却固执地摇头，目光冷冽:“不疼，没关系。”


    脑海里孩童时期的他与此刻少年的眼神重合。


    江纤好像忽然间明白，尽管后来的炎朗长大了，沉稳了，除了那次再也没有和人发生过冲突，他大部分时候都是安静的，但骨子里的凶狠与执拗一点没变。


    他不是不知道得罪范志坤有什么后果，而是根本不在乎。


    炎朗见她不说话，主动问:“我去煮面，你吃不吃？”


    江纤:“你还有心情吃？”


    炎朗平静道:“有，我打架了，出力了，饿了，现在需要补充能量，你要吃就吃，不吃回家去。”


    江纤气道:“我就不回。”


    “那你待着吧。”炎朗说完转身进了厨房。


    冰箱里常备着速食面，炎朗拿了两包，又拿了鸡蛋和青菜等物，江纤眼瞅着是没心思吃东西了，但他还是往面里加了她爱吃的午餐肉，免得她出尔反尔。


    锅里水烧开，正准备下面时，江纤进来了，她垂着脑袋，语气无比低落地喊道:“炎朗。”


    炎朗:“说。”


    “……我害怕。”


    “怕什么？”


    “我怕那些人找你麻烦。”


    “放心，不会连累你。”


    江纤一下子提高了声音:“我是怕这个吗？”


    炎朗转头看着她。


    “我也不希望你受到伤害……你难道不怕疼吗？你又不是铁做的。”江纤拧着眉，她这样子总显得楚楚可怜，让人舍不得说重话。


    炎朗叹了口气:“没事的，车到山前必有路，别为没发生的事忧虑，过来吃面。”


    -


    经过老何的积极争取，加上范志坤的确伤人在先态度还不端正，这种情况下炎朗也不算蓄意挑事，所以学校对打架事件最后的处理是双方各自写检讨，并且在周一升旗仪式结束后上台宣读，以示警戒。


    先上去的是范志坤，尽管林苏美把炎朗当时打架的状态渲染得恍若战神一样所向披靡，但江纤一看到就范志坤就知道炎朗还是收着力的，因为对方伤得不是很重，至少脸上看不太出来。


    范志坤检讨念得极其散漫，跟没吃早饭似的提不上气，连旁边老师都忍不住皱眉。


    念完下台时还阴沉地往他们班这边瞟了一眼。


    那意思很明显:给老子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