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广安事毕

作品:《飞光录

    待离忧将一干妖众安置妥当,又因「来朝令」解毒之方费了几日心神,到如今,已过惊蛰。


    离忧身子羸弱,天气方回暖,喘嗽之症便渐渐翻了上来,一时闹得茶饭不思、夜不得眠。


    赵三儿关怀心切,整日伴其左右,时而奉茶、时而喂药。看着屋外春色旖旎,赵三儿小小年纪却困于病室,离忧心疼不已,想了个法子,派给她一桩置备药材的“大事”,且让她出去松快一番。


    赵三儿眼见离忧近日好转了些,也故作老陈,背着手点头道:


    “姐姐说的也是!想着出行之时所带‘悬壶济世’的药材,竟有一半是用在了姐姐身上了,这如何能行!虽说还有那两位哥哥,近日却也不知道在密谋什么,难得见到他俩。再者,若论药理,他们也都不如我!这桩大事怎么想来,都非我莫属!”


    离忧暗自好笑,又担心她年小应付不来,便让银狐阿荔日日跟着。


    如此,每日清晨,离忧便不得不早起,接受三儿大夫捧着汤药来“问诊”,来都来了,少不得令其在床边支支吾吾背几句药经,再送她携着阿荔出门去。


    每日傍晚掌灯时分,又有陆阁主来看脉度气。


    另每隔一日,还有沈将军轻叩窗杌,递进来广安的各色糕点。


    离忧托这春日热喘的福,独享了几日流云春居之“清静”。


    陆离真气养人,离忧的病七八日便已大好,眼看着春分将近,陆、沈二人再三敦促,众人这才又上了路。


    此番出了广安城,便有女娲石镇路,再无传送术可用,但有无咎阁阁主随行,自然也苦不了谁去。


    ——听闻阁主出行,百里镖局即刻便采办了上好的马车并一匹良驹,又张罗了几名身强体壮的年轻伙计,以供驱车粗使。


    马车舒适,共乘四人绰绰有余,石镖头本只置了一辆。哪知来流云居交差时,那沈大人立刻冷了脸,如何也不愿男女同车。


    管事原想着都是多年旧友,且妖族并不拘泥伦理纲常之言,却不想得罪了沈大人,只得再三致歉,连夜又多置办了一辆。可哪知临行前,那沈大人又一副冷脸,翻身上了马,任凭阁主笑着掀帘子再三邀请,只不管不顾地驾马前行。


    石镖头远远看着这一冷一热二人,摇摇头,只觉好笑。


    前面一车一马勉强上了路,后头斋主和赵姑娘的车却又吵吵嚷嚷,走三步退五步。


    一时,着红衣的赵姑娘忘带了床边的什么志怪书,吵着要去取;一时,绿裙斋主跟着下了车喝着“怎么还没还,现在便还了去,你不许带上车”等语;一时,红衣小丫头在车内满头翻找,嘴里急唤着“小萝”;一时,听得车里问前几天日头好,晒着的人参收了没,旋即又是一袭红衣从车上匆匆跳下……


    石镖头满身大汗,抬着作揖送行的手,久久不得放下,却不禁喜上心头:从来也只见过阁主孤身行走,难得交些朋友,倒是热闹得很。


    ****


    这一去也不知走了几日,一路暖阳和风,鸟语花香,难免令人春困恹恹。


    离忧在车内歪着,只见她身着鹅黄绫罗莲纹窄袖短襦,下着葱绿金泥填花的曳地长裙,仍以木簪慢挽乌云,一双杏眸倦眼朦胧,任由赵三儿半个身子躺在自己腿上。


    赵三儿穿着广安新制的石榴红彩纱绣蝶绮衫,不知何时撷了枝挑花,正拿着逗弄一旁的赤金狸猫小萝,银狐阿荔懒懒盘睡在腿上。


    一双大眼睛左右转着,娇声道:“姐姐,知县大人家的鸡腿真好吃,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鸡腿,他果真是坏人吗?”


    这便是又饿了?


    离忧慢启秋水,懒懒伸手,将一旁的食盒打开,挑了块形状好看的桃花酥,递与赵三儿嘴边,打趣道:


    “你只记住一个道理,仅一面之缘,便给你这么好吃的鸡腿——不是大善人,便是大恶人。此二者都需躲得远远的才好!”


    赵三儿大口将桃花酥衔在嘴里品味,又悄悄把落在离忧绿裙上的细末弹开,嘴里含含糊糊:“姐姐这话不通,若是遇着大善人,高兴还来不及呢!哪有躲好人的道理?”


    离忧面上春色漫漫,嫌车内闷热,伸出酥白的手懒懒撩开窗帘,再启唇时,声轻似花落:“大善人才更要躲,平白欠些人情,一辈子都还不清。”


    赵三儿噔地坐直身子,拍拍手上的细渣,攀附上离忧的薄肩,笑道:“这也只有姐姐了!我又不怕欠人情!我这辈子没几个亲近的人,谁对我好,我便也对谁好,不看什么还不还清的。再说,天下之情本就难有轻重之分,又何谈还清呢?”


    离忧眼中一暖,替赵三儿擦了擦嘴角,轻笑:“这又是谁教你的大道理?”


    赵三儿明眸剪水,歪着头靠在离忧颈边摩挲,笑道:“不需要人教,这都是我自己悟的。大家都当我年纪小,可我心里可明镜似的。就比方我无父无母,全靠姐姐一人把我养大,别人说你是善还是恶,我全不管不问,天上地下我只知认你一人,这便是我的道理。”


    离忧听她一席痴话,一边轻拍她的背哄着,一边忙偏过头赏着窗外春色。


    赵三儿在怀里困意渐渐上来,嘴中却依旧喃喃:


    “姐姐是世外之人,就像天上的仙女,生怕在凡间有了情,那便是沾染了浊气,只能越陷越深,再也飞不回天上去了。可我不一样,我就像世间的一棵草,一块小石头,生来就长在土里,若离了这浊气,我怕是也活不成了!”


    “可是姐姐……便是书上写的仙女,也日日盼着下凡呢……”


    离忧嘴角一勾,伸手轻轻在眼下一拂,再回头望时,怀中穿新衣的小丫头已沉沉睡去。


    ****


    朔水,发于东盛以北「冥荒古地」的「穹脊」之巅,自西北向东南,浩浩汤汤,一路横贯东盛,护广安南城入海。


    此乃东盛母亲神河,除南部灵江发于鄂川幽篁山外,东盛国土中大小江河均出自朔水——玉河皆然。


    玉河虽小,但清幽秀丽,汇进广安城北郊腹地,以成玉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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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轻车北上,沿着玉河河谷,已不知走了多久,一连几天风餐露宿,离忧只觉头昏脑热。倒是赵三儿翻来覆去睡了好几觉。


    一时听马蹄声渐缓,离忧这才得以敲着酸胀的腿,下车活络活络。


    方卷开车帘,却见沈回风立马与车内陆离低声洽谈着什么,神色肃穆。


    离忧含笑眯着眼睛,想起前几日病着,“眼线”赵三儿便在耳边提醒过此二人“近来总厮混在一处”。自己只当听了个笑话,未曾当真。


    如今看来,我三儿果然眼尖伶俐。


    如此想着,离忧欠身谢过扶自己下车的趟子手兄弟,便悄悄向沈回风的马走去,笑道:“三儿说得没错,二位果然好上了。”


    沈回风面上即刻多了一丝局促,忙翻身下马,抱剑作揖,将满脸尴尬掩饰过去。


    见他平日不苟言笑,如木头一般,一经打趣脸上竟泛起一丝红晕,离忧只觉有趣,又不想再令他窘迫,只好假意正经一番,轻笑道:“两位大人共议何事?何不上车细聊?”


    沈回风看着眼前女子盈盈笑颜,垂下眼,嘴角一撇,沉声如实答道:“不瞒斋主,正是处置李孚之事。”


    离忧扬眉,眼中闪过一丝惊愕,说笑之意瞬间无踪。


    陆离用石扇轻轻撩起窗上软烟罗做的帷帘,道:“从那日他中了媚术,出得起重金讨无咎阁一颗丹药,我便知此人定非良善之辈。”


    离忧转头,对上一双琥珀色眼眸,月魄浅瞳,星芒流转。


    只听他接着道:“东盛忌惮我妖族,无咎阁自然也时刻提防这妖众与官场有所勾连。”


    陆离眼色微沉,目光向沈回风浅浅掠过,最终落在离忧脸上,又道:“年前因李孚身中红狐媚术一事,我得杏林斋修书,信中暗示李孚为官不纯,我当即便留了心,将阁中胡暗刃安插进县衙,又派百里镖局暗中盯梢。”


    “如今看来,此人不过寻常奸恶之人,心中越不过一个贪字去。我本妖族,官中之事不便插手,但手中已有李孚种种罪状,县衙一宴后,我便与沈大人商议——一来,是将李孚之罪一一梳理出来;二来,也有意将彻查李孚一案交割于沈大人。”


    “李孚必得铲除,只是,此案除去他一人,怕是连广安以上的海通府、甚至京中朝廷都有牵连。如此一路查上去,也需沈大人劳写心神了。”


    沈回风抱剑点头道:“为圣上铲除朝中奸佞乃我分内之事,这几日还要多谢阁主相助。待此案查明,我会将无咎阁助力之事禀明圣上。”


    陆离浅笑,摇头道:“这就不必了。李孚及上下勾结人等如果查清,便都是沈大人一人之功。以无咎阁的身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沈回风眼中一沉,正想着如何替朝廷开脱,哪知那无咎阁阁主已拂袖下轩,以玄扇指着不远处,淡淡道:


    “也罢,此案既已交于沈大人,便无须再提。前方便是玉河驿,石镖头已派人打点妥善,这一路舟车劳顿,休整两日才是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