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窗帘被夜风吹起。


    有希子缓缓睁开眼，有些茫然地盯着天花板。


    或许是体内还残留着镇定剂的成分，有希子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消毒水的气味、监护仪的滴答声……


    这些细节一点一点拼凑出她现在身处医院的事实，也清晰地提醒着她——她还活着。


    仿佛那场绑架只是一场噩梦。


    可当有希子试图抬起手时，手腕上缠绕的绷带和隐隐的刺痛告诉她，那不是梦。


    房间里除了有希子自己，空无一人。


    莎朗不在。


    有希子撑着身体坐起来，眩晕感让她不得不扶住床沿缓了一会儿。


    自己的身体比想象中的还要虚弱。


    但奇怪的是，某些细微的感觉又异常敏锐。


    ——比如说可以听见走廊尽头隐约的脚步声，闻到空气中除了消毒水外的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这不对劲。


    有希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输液针已经拔掉，但皮肤上还留着细小的针孔痕迹。


    更让有希子在意的是，她的皮肤似乎比平时更苍白，血管在薄薄的皮肤下清晰可见，像是某种不自然的透明度。


    有希子咬了咬唇，掀开被子，决定下床看看。


    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有希子推开病房门，步入走廊。


    走廊里空荡荡的，灯光冷白刺眼，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金属的混合味道。


    这里太安静了。


    有希子感觉很不对劲。


    墙壁上没有常见的医院标牌，走廊尽头不是护士站，而是一扇厚重的金属门，门上嵌着电子锁。


    走廊两侧的房间大多紧闭，偶尔进过一扇半开的门，里面传出低沉的机械运转声，甚至还有试管碰撞的轻响。


    有希子停下脚步，病房窗户外的景色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呼吸微微停滞。


    她认得这里。


    准确来说，是她来过这里。


    上一次有希子替莎朗挡枪后，就是在这家“医院”养伤的。


    只是那时候，莎朗以“需要静养”为由，限制她的活动范围。有希子从未单独走出过病房，更没有发现这里根本不是普通医院。


    这是一家私人实验室，或者说，是莎朗的“医疗设施”。


    有希子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指甲陷入掌心。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从未真正认识过莎朗。


    “你不该乱跑的。”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有希子猛地转身。


    莎朗就站在走廊尽头，金色的长发垂在肩头，水绿色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她的表情很平静，手上还拧着一双毛茸茸的拖鞋。


    有希子看着她，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


    “所以，‘贝尔摩德’是谁？”


    有希子直接问道，声音比自己想象中更冷静。


    莎朗的手指微微收紧了拖鞋的绒面。


    “地板很凉。”莎朗缓缓走近，低声说道，“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


    “回答我。”


    有希子打断了莎朗的话，后退了半步，后背抵上冰凉的墙壁。


    这个动作让莎朗停住了脚步。


    目光牢牢锁在有希子脸上，莎朗的眼神微微一闪，但她只是将拖鞋放在有希子的脚边，“先穿上。”


    有希子没有动。


    她的心跳得很快，愤怒、迷茫和某种说不清的痛楚在胸腔里翻涌。


    “别转移话题，莎朗。”


    “琴酒叫你贝尔摩德，这是你们组织的代号。”


    “你不是什么普通的明星，你和□□有关系。”


    有希子没有给莎朗回避的机会，一股脑儿的将自己猜测的都说出来。


    “有希子，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


    “到哪里是？”有希子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另一个被你看守起来的病房？还是你精心编织的谎言里？”


    “要不是这次绑架，我是不是永远不会知道莎朗·温亚德的其他身份？”有希子猛地提高了声音，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莎朗沉默了一瞬，随后慢慢靠近有希子。


    “你想知道什么？”莎朗轻声问。


    “真相。”有希子直视着她的眼睛，“全部。”


    莎朗的睫毛微微垂下，像是在权衡什么。


    最终，她抬起手，轻轻抚上有希子的脸颊。


    “抱歉，有希子。”莎朗的声音很轻，“我没有想让你卷进来。”


    有希子猛地后退一步，像是被烫到一样躲开莎朗的触碰。


    “别碰我！”


    有希子咬紧牙，声音微微发颤。


    “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莎朗每次都是这样，把我当小孩子骗！”


    “我最傻了，明明知道莎朗的演技那么好，明明知道莎朗可能骗我，每次还不长记性似地往圈套里钻。”


    莎朗的指尖悬在空中，最终缓缓收回。


    有希子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


    少女胡乱用手背抹去，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我差点儿死了，莎朗。”有希子的声音支离破碎，“那些人给我注射的东西……我痛得想死的时候，喊的是你的名字。”


    莎朗的瞳孔猛地收缩，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我知道。”


    “我都知道。”


    莎朗的声音沙哑。


    有希子突然激动起来。


    “不，你不知道！”


    “莎朗根本不明白我有多害怕！”


    “那些人在我耳边说……”


    “说你根本不在乎我，说我只是你的玩物……”


    莎朗突然上前一步，强硬地抓住有希子的手腕。她的力道大得惊人，眼睛里翻涌着有希子从未见过的暴烈情绪。


    “贝尔摩德是我的代号。”


    莎朗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异常清晰，“就像黑手党家族里的教名。”


    “组织……你可以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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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为跨国性质的黑手党。我和琴酒他们都是其中的干部。”莎朗的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弧度。


    “至于演员？”


    “那确实是我的职业，从没骗过你。”


    有希子的呼吸一滞，像是被莎朗的话狠狠砸中。


    黑手党、干部、贝尔摩德……


    这些词在有希子的脑海中翻滚，将她对莎朗的所有认知撕得粉碎。


    不知道为什么，有希子突然想起了当初那则闹得沸沸扬扬的“蓝玫瑰丑闻”。


    有希子盯着莎朗，试图从那张熟悉的脸上照到一丝破绽。


    可莎朗的的眼神坦然得让有希子心痛。


    那是有希子从未见过的赤裸，像是卸下了所有的伪装，也带着一种遥远的陌生。


    “黑手党……”有希子喃喃重复，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掌心的皮肤，“你一直……”


    有希子突然笑了，“所以，你们的‘家族事务’让我差点儿成为了牺牲品？”


    莎朗试图解释，“不完全是。琴酒越界了，组织不会允许——”


    “够了！”


    有希子提高声音，剧烈的情绪波动让她眼前发黑。


    有希子扶住墙壁，却感觉一股熟悉的灼热感从骨髓深处窜上来。


    “有希子？”莎朗立刻察觉异常，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她摇晃的身体。


    有希子想推开她，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痉挛到无法伸直。


    熟悉的剧痛席卷全身，比在地下室时还要凶猛。有希子的视野开始扭曲，耳膜嗡嗡作响，只能隐约听见莎朗急促的呼喊。


    “坚持住！”


    莎朗一把抱起有希子冲向实验室。


    有希子模糊看见天花板上的灯光连成惨白的线，莎朗好像对着通讯器厉声命令——“把?-7血清拿来！立刻！”


    ……


    莎朗接过助理递来的一管透明色的药剂。


    有希子看到针管里液体，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会有点疼。”


    莎朗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手上的动作却干脆利落。针头刺入颈动脉的瞬间，有希子发出一声痛呼。


    冰凉的液体流入血管，像一场暴雪席卷过燃烧的荒原。


    剧痛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诡异的轻盈感。有希子涣散的视线重新聚焦，对上莎朗苍白的脸。


    “这是……什么……”有希子虚弱地问。


    “特效抑制剂。”莎朗轻抚有希子的额头，指尖冰凉，“刚研发出来的，能暂时压制你体内的药剂反应。”


    沉默了一会儿，莎朗再次开口，声音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真正的解药还需要一段时间。”


    有希子想追问，却感到一阵强烈的倦意袭来。


    莎朗久久地凝视着有希子平静的睡颜。


    监控屏幕上的数据曲线逐渐平稳，但某个异常数值仍在缓慢攀升。


    助手欲言又止地看向莎朗。


    “老大，逆转录进程还在继续……”


    “我知道。”莎朗疲惫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