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暮雪

作品:《我带着运动系统制霸修真界

    崔羽落一愣,问道:“那……另外两位前辈呢?为何走了?”


    宁云答道:“事情已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叙旧么?”


    崔羽落有些摸不着头脑,赵之闻瞥了宁云一眼,慢悠悠地说:“斯人已去,恩怨已分,来日相见,来日再说。”


    崔羽落依然有些困惑,先前要打要杀的两帮人,这么一小会儿,竟然已经说开了?


    宁云见她不解,便道:“纵使人死不能再生,活着的人也得付出一些代价。于应鸿已被废了武功,和先前参与埋伏的人一道,逐出凌霄会了。”


    一个武功已废的人被逐出帮会,这消息传到江湖中,便相当于告诉众人:他以后的生死、恩怨、是非皆与原帮会无关。


    那么先前和他有仇怨又对凌霄会十分惧怕的人,在这之后便可去寻仇了。而他武功已失,是生是死就全看造化了。


    思及此处,崔羽落有些出神。


    江湖人能为是非、恩仇一怒拔剑,也能为强弱、争夺以命相搏,看似玩世不恭的人或许背负着血淋淋的仇恨,看似冷心冷情的人可能怀揣着沉甸甸的道心。千万条是非道义的缝隙里,唯有性命轻如鸿毛。


    ——生活在法治社会,真的挺好的。


    慕惊弦看向宁云,问道:“不知前辈与段泊川前辈实为师兄妹一事,是真是假?”


    宁云瞥了他一眼,缓缓道:“是真。不过他那个时候还不叫段泊川,这个名字是他离开流云山庄后开始用的。”


    她语气平静地继续讲述。


    “我自幼失怙,而后被流云山庄的庄主收为义女,抚养长大。段泊川的父母本是普通农户,但不知为何牵扯到了江湖上的事情,被几个人给杀了。庄主带着几人赶过去的时候,只救下了段泊川的性命,所幸当时那几人跑得不远,被流云山庄的人就地斩杀。”


    “然后他被庄主带回了山庄。他入门晚,若按入门时间来排的话,他还得叫我一声师姐。但我看他大我两岁,还是一直师兄师兄地叫她。因此,我和段泊川曾经确实是师兄妹。”


    她停了下来,赵之闻却有些好奇地追问道:“后来流云山庄一夜之间被灭,我听说你是被清龙帮的人救了下来,但段泊川为何到了遮阳山庄那里?”


    宁云没好气地答道:“你怎么不问他?”


    赵之闻点点头:“是我之前忘记了。我的、我的。”


    崔羽落问道:“当时流云山庄灭门,是何人所为?前辈若是不愿……”


    宁云打断了她的“不愿”,而后道:“流云山庄的位置很特别,它坐落于一处山腰,而那座山实则是一处群山之其一,而且是被群山包围。所以可以说,流云山庄其实是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山上。当时除了我和段泊川以外的人都死了,我昏迷了几天,没看见是什么人,而周围又是荒山,更没人知道是谁来过。”


    赵之闻道:“所以没人知道是什么人将流云山庄灭门了吗?”


    宁云缓缓点了点头。


    赵之闻继续问道:“既然你二人曾是师兄妹,那为何后来江湖上一直传言说你俩不和呢?”


    宁云笑了笑,继续说:“江湖上还有传言说我和段泊川曾经情深意笃,后来只不过是因爱生恨了呢。”


    崔羽落想起宁子盈在纸上留下的话,抬眼看向宁云,却见她看着远处,目光沉沉。


    “这也不假。”宁云看了一眼地上的断剑,继续道,“我和他曾经确实情深意笃,或者可以说,离成婚就差一步了。”


    “当时婚书已经写好了,一些嫁妆也在路上,但比它们更先到的,是一伙黑衣人。他们在那个晚上屠尽了流云山庄的人,那时我和段泊川正好在山庄内的一处园林交谈,因此才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在半梦半醒间被索了命。”


    “黑衣人来势汹汹,大概有二三十人,我和段泊川一路拼杀,才得以活着跑到了山下的庙里。”


    “但我和他已经身负重伤,到了庙里我便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倒了下去,我当时对他说,流云山庄怕是只剩我们两个人了,我们一定要相互支撑,绝不抛弃和背叛,一起活下去,再一起报仇雪恨。他说他一定会一直守着我,守着流云山庄的剑,守着那些死去的人。”


    “然后我实在支撑不住,他说,‘支撑不住就睡一会儿吧,师兄在这呢,我给你运功疗伤,像以前那样等你醒来’。”


    宁云说到这里,默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


    “我昏了过去。过了很久,我才有了些意识。”


    “周围很热,也很烫。我睁开眼睛,发现山神庙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火,我一个人浑身是血地趴在火里面,周围没有任何人。我腿上受了伤,没力气站起来,但是我要活,我不能死在那里,我还得活着给山庄的人报仇。”


    “于是我就从庙里,一点一点地爬了出去。”


    “到了神庙外面,我又昏了过去。再次醒来,发现来了几个清龙帮的人,他们正在替我疗伤,我在他们的治疗之下才醒了过来。我一醒来就问他们,有没有见过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少年。”


    “他们面面相觑,说不管活的死的,都没有见到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我便知道了,他见我受了重伤,而那些灭门的人又马上要杀进神庙,便趁我昏迷,一个人跑掉了。”


    “我跟着清龙帮的人离开了。过了半个月我才行动自如,而就在我第一次策马出游的时候,我听到有人说遮阳山庄的夏侯小姐和人成婚了。遮阳山庄我听说过,他们的剑与流云山庄的剑同为‘风霜雨雪’四剑之一,于是我便好奇地追问,那新郎是谁呢?”


    “那人说,‘这你都不知道啊?新郎名为段泊川,之前在江湖上从来没有听过这一号人,这人可真是命好,被那容冠武林的夏侯锦看上了,成了遮阳山庄的赘婿’。”


    “他先前的名字,叫做谢平江,因此我听到那人说的这话,没想别的。只是先前一直在那群山之中待着,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于是便有些好奇这十分出名的夏侯小姐,究竟长什么模样。”


    “我便跟着清龙帮的几个人去凑热闹,然后我在那高台之上,看到了他的脸。”


    “我一开始以为是我眼花,或者那只是一个容貌相似的人。直到他到了筵席上,一桌一桌地给宾客敬酒。他到我坐着的那一桌的时候,我距离他不过五尺。他的容貌、身形、举手投足,我都看得一清二楚,他就是我那惜命逃跑的师兄。”


    “我当时问他为什么,他装作一副完全不认识我的样子。于是我便知道,我和他再也回不去了,我们之间的情分,随着山神庙的一场大火,早就灰飞烟灭了。而随着镜花水月被火焰吞掉,我看清了这个人。”


    宁云神色很疲惫:“后来我还约他见过一次面,他只说,事已至此,他已成家,此后不必再见,免得他人误会。”


    “他说的也是,他既然已和夏侯锦成亲,我若再纠缠不清,岂不可笑?”


    宁云顿了顿,转向几人,微微挑眉:“就这些了,今日萍水相逢,便不吐不快。段泊川和夏侯锦已经死了,这些话说了也就说了,反正飘不进他们的耳朵里。”


    崔羽落有些懵:今天晚上的信息量有点大啊。


    赵之闻似有些动容,低声道:“抛下你一个人在火里,确实值得你恨他一辈子。”


    宁云却哈哈一笑:“一辈子?恨个几年就行啦,花一辈子去恨一个人,也太不值当了。”


    赵之闻低笑几声:“确实。”


    宁云起了身:“赵之闻,你杀了我儿子,我是一定要取你性命的,不过还不是现在。待我养好伤,再精进一下武功,便再来取你性命。”


    随后她足间点地,轻盈如风地离去了。


    崔羽落看着她背影消失的方向,心想:这就完了?


    赵之闻却“嗐”了一声:“终于结束了。”


    他起了身,问道:“姑娘,初见时,我便说你骨骼清奇,天赋异禀,想要将我这一身功夫传予你。”


    崔羽落点了点头,看着他,心想:然后呢?


    “不过如今还不是时候。”


    “啊?为什么?”


    赵之闻有些无奈地看着她:“现在都多晚了?你不用睡觉的吗?”


    “……也是。”


    赵之闻打了个哈欠:“我见你印堂发青,这说明我们缘分未尽,日后定能再次相见。到那个时候我再传你功夫,如何?”


    崔羽落抱拳道:“多谢前辈。”


    赵之闻目光转向慕惊弦:“这位小兄弟啊,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慕惊弦道:“什么?”


    “早睡早起多运动,没事情做的话,就和这位姑娘一起练练武术吧。”


    “为何?”


    “现在那些医者,有点毛病就给开药,光喝药怎么能行呢?体质跟不上,迟早药被药闹坏啊!”


    “……”


    赵之闻走了两步:“我也回去睡觉了,真是困死我了。江湖再见了两位。”


    他轻功掠起,瞬间便出了二人视线。


    不知是不是被他传染了困意,崔羽落打了个哈欠,却发现眼睛被什么东西晃了一下。放下手后她前行了几步,看到了地上断成两截的剑。


    她蹲下/身,小心地拿起那柄剑。剑柄有些斑驳的划痕,剑锋却清亮锐利,孤绝无匹。


    而在剑身,刻着两个有些模糊的小字。


    ——“暮雪”。


    她无端想起宁子盈的那句话:“可是娘啊,纸上落下的银发,你又该如何解释呢?”


    她在夜色中默了许久,直到困意袭来,她方起身道:“回去吧。”


    而段泊川在“暮雪”剑中留下的那封信,碎在风中,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内容。


    *


    段泊川在流云山庄被灭门后的二十几年里,每次练剑,都会想起曾经和宁云一起练剑的时候。


    宁云总说想要看看山外面的世界,他却觉得,只要可以和师妹一起在桃花树下练剑,他便十分满足了。


    于是他总会回答:“我倒是觉得,这样就很好。”


    宁云总是皱眉道:“师兄,你不想看看那江湖是什么样子的吗?”


    他继续练着剑,心想:和她一起在桃树下练剑,这就是我想要的江湖。


    但不曾想,他们第一次见识到传说中腥风血雨的“江湖”,是流云山庄被灭门。


    那一晚,段泊川和宁云背靠彼此,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到了山神庙,宁云体力不支昏倒在地,段泊川搭上她的脉,却发现她竟已有身孕。


    震惊之余,那群黑衣人的脚步声已经朝这边逼近。


    段泊川亦受了重伤,以他一人之力,根本无力对抗那群人。


    于是他悄无声息地到了另一个方向,又在那群人面前,慌慌张张地跑着。


    黑衣人看了一眼他来的方向,示意同伙去那边搜,同时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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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段泊川的一条手臂,喝问他是从哪来的。


    他忍着骨骼错开的疼痛,佯装恐惧地答道:“回、回大侠,我是流云山庄、厨房的、的杂役。”


    然后他被打晕了过去。再次醒来时,他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地牢,四肢皆被束着。


    先前的黑衣人用木棍戳了戳他的伤口:“醒啦?”


    他吃力地开口:“这是哪里?”


    黑衣人冷笑道:“你不配知道。你到底是谁?当真只是个杂役?”


    他缓缓抬眼:“我不知道。先前的事情,我都记不得了。”


    ……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人抬了出去。当时的他,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一些疤痕直至他步入中年仍未消退。


    除了皮肉之伤,那些人还对他用毒。


    其中一种毒,名叫蚀心。


    它能够缓缓侵蚀人的心智,最后神智错乱,记不清自己是谁。


    他们告诉他,这药可以帮助他快些想起之前的事。


    可他本就一直记得。


    能下地走路后,他知道了自己所在的地方名叫遮阳山庄。他成了遮阳山庄的一名杂役,而且从此改名换姓,以杂役段泊川的身份苟活于一隅。


    有一天,遮阳山庄的大小姐看到了他,喜笑颜开道:“那个人长得好看!我喜欢他!”


    于是他又成了夏侯锦的赘婿。


    几天后,他在婚宴上见到了宁云。短短半个月,竟已恍若隔世。


    宁云红着眼睛问他为什么,他只能在一众江湖豪侠的注视下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与姑娘素昧平生,姑娘何出此言?”


    ……


    几月后,宁云写信给他,信中说有事相告。


    他神色冷淡地看着他的师妹,低声说:“不必再见。”


    不久后,他得知宁云与清龙帮的宁恒成了婚。他屏退下人,在院子里独自练剑。院中树影斑驳,枝繁叶茂,却没有一朵花。


    他蛰伏良久,暗中培养亲信,终于在一个夜晚,血洗了遮阳山庄。


    但奇怪的是,他看着一个个人倒在剑下,心中古井无波。


    他本该高兴的啊。


    ……


    后来他一步一步向上攀升,最终成为了凌霄会总舵主。他无数次出鞘,无数次挥剑,他踩着无数人的尸体立于高位,却见底下人卑躬屈膝,他高高在上,像一个立在骸骨之上的墓碑。


    他想起二十年前的流云山庄,想起那时和师妹一起练习的照雪剑,想起院子里的桃花树,想起笑意盈盈的师兄师姐。


    山庄是朴实美好的,炊烟袅袅,微风习习,温热而恬静,像一个独立于江湖恩怨的世外桃源;剑法是纯粹干净的,每一次挥剑,他想的只是希望此刻成永恒,身边之人永不离去;桃花树是温柔明媚的,很像十几岁的阿云,明媚如风,爱恨分明,却又和春风一样温和坚韧,永远向前;师兄师姐是真诚友好的,他们的笑容一定是发自真心,他们偶尔露出的苦恼和气愤也同样真挚动人,能让他的心为之波动。


    蚀心之毒,果然名不虚传。


    他呕出一口淤血,心想:这么多年过去,这颗心果然慢慢地死掉了。


    又几年过去,蚀心发作更烈,他神志不清,醉生梦死,记不得身边人,更记不清自己。


    直到他得到了宁子盈死于赵之闻剑下的消息。


    那天他强行运功,压制了蚀心,在院中将照雪剑练了一遍又一遍。


    到了傍晚,蚀心渐渐开始发作,恍惚中,他看到身边有个十几岁的少女。


    他面容不自觉地抽动不已,但仍用尽全力,拼出一个笑容:“师妹,我这剑,是不是练得很差啊?”


    那少女却倏地跪下:“舵主,这是今晚的药。”


    他听不清少女说了什么,迷迷糊糊地看着那少女快步离去,忽然痛哭失声。


    他形容狼狈,披头散发地掩面痛哭,像一个以哭泣表达所有情绪的婴孩。


    哭了许久,他骤然拿起剑,凌乱地挥舞着,直到耗尽气力,跌坐地上。


    这回他神色平静。他只是看了看被剑锋割下的灰白头发,又看了看陪伴自己二十几年的剑。


    这把剑名为“暮雪”,是十几岁时师父亲手传给他的。当时的他欣喜不已,但并未直接表达,而是将剑法练了一遍又一遍。宁云坐在一旁看着他,扬声道:“师兄,你有个地方错了哦!”


    剑锋如旧,青丝却已成雪。


    他喃喃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十几岁的宁云偏头看着书,皱了皱眉,“师兄,为什么早上的黑头发,到了晚上就像雪一样白了呢?”


    十几岁的他侧眼看着她的脸,见她看向他,慌乱地移开目光:“可能是下雪了吧。雪落到头上,就像是头发变白了一样。”


    宁云点了点头:“我觉得有道理,就像那句诗一样,‘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这句话不就是说,雪落到了头发上,就像是头发变白了么?”


    他在少女炽热的目光中“嗯”了一声:“是的,就是这个意思。”


    宁云伸出一只手,戳了戳他:“什么就是啊!那句话的意思是,时间过得好快,一转眼就已经老了。师兄你真笨!”


    段泊川看了看指间的白发,喃喃道:“是啊,一转眼,已经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