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 26 章

作品:《和他离婚后

    苏愉从小是在外婆身边长大的。


    外婆家在一个小镇上,有走不完的小巷和长满青苔的石板路,苏愉六岁以前都和外婆一起生活,后来她读小学了,必须回市里,就只有寒暑假能回来小镇。


    苏愉是外婆的掌上小明珠。


    她长得和妈妈有五六分像,一样漂亮,从小就乖巧听话,讨人喜欢。


    六岁那年,隔壁有个租户,是一对父子,早出晚归,苏愉很少见到他们,只有在她晚睡的时候,趴在窗户上,才看到他们回家。


    小镇的夏天多雷雨天气,苏愉怕打雷,每次打雷的时候都要躲在外婆怀里,外婆会捂着她的耳朵,轻轻拍着她的背,哄她睡觉。


    那天外婆回来晚了,不到八点,天色漆黑,闪电之后雷声轰响,苏愉抱着自己的小被子从床上爬起来,红着眼睛去找外婆。


    家里灯都亮着,但外婆不在。


    苏愉不敢一个人待在家里。


    每次这种电闪雷鸣的时候,苏愉要是自己在家,她就会觉得空荡荡的房子很可怕,于是她跑出房门,她想去找其他人。


    外婆住的是两层小楼房,中间有一条很长的过道,她们家在一楼,楼上有张阿姨,还有小邹老师……


    苏愉从门口跑出来,她走过过道去楼梯边,刚走到楼梯口,她看到对面房间开着门,闪电把漆黑的房间打亮,她看到长得像毒蛇一样的鞭子狠狠抽了下去。


    很瘦的男孩子,看起来比苏愉大几岁,他被鞭子抽打得滚在地上,一双冷漠死寂的眼睛在闪电亮起时沉沉盯向苏愉,鞭子抽在身上是皮开肉绽的声音,他却一声不吭。


    六岁的小苏愉吓呆了。


    她睁圆了眼睛靠在楼梯扶手上,看着他被打,身后喝醉酒的男人边打边骂。


    “你个死崽种,赚不到钱还拖老子后腿,老子弄死你算了。”


    雷声劈下,苏愉吓得发抖,门内的人依旧毫无反应。


    苏愉眼泪已经挂在眼眶边上,小小的她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她看着他衣服都被鞭子抽烂了,血淋淋的,男人打得不尽兴,随手又抓了手边一块木板,狠狠打在他背上。


    苏愉这时候看见他动了,咬着牙,硬是一声不吭。


    雨水撕开天幕泼了下来,雨声和雷声混在一起,这一幕像小说里的世界末日,而在尚能遮风挡雨的地方,有人已经被踩进了地狱里。


    外婆很快回来了。


    她一边收伞,雨水“簌簌”从伞上抖落,一边把小苏愉抱进怀里,捂着她的脑袋轻轻拍她的背,心疼又着急地哄道:“阿愉乖啊,不怕不怕。”


    苏愉半边脸埋在外婆怀里,另外半年能依旧看向门内,醉酒的男人累了于是暂时停下殴打,昏暗的房间里,男孩嘴角溢出鲜血,他冷漠的目光和门外的苏愉对视上——


    一个被外婆小心翼翼地抱着哄,一个被亲生父亲打得没了半条命。


    雪白和鲜红。


    单纯和冷漠。


    外婆抱着小苏愉回家,她惊魂未定的坐在床边,直到外婆锁门关上窗户,外面雷声停下,雨也小了不少,她好奇地问外婆,对面那个哥哥的爸爸为什么要打他?


    苏愉长这么大从来没挨过打,也没见过别人挨打,这种恐怖又可怕的场景只在电视剧里见过。


    外婆叹了口气,她说,这世上不是谁都有资格成为父母的。


    有些孩子要吃苦,吃了苦才会变成小天使。


    六岁的小苏愉不懂,她只是觉得哥哥很可怜。


    第二天早上,雨过天晴。


    苏愉早早爬起床,她趴到窗户上,看到那个哥哥穿着单薄的衣服,扛着轮胎走出门。


    他背挺得好直,扛着那么重的轮胎却一点不被压弯,苏愉想到昨晚他身上被鞭打出来的那些伤,流了那么多血,现在竟然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还能扛着轮胎走。


    苏愉听楼上的张阿姨说,那个男孩子才十岁,被他爸送在修车店里当小学徒。


    当学徒不挣钱,更何况他那么小,还一身伤。


    苏愉听说了一些,她有点懂又不是很懂,毕竟在她家爸爸妈妈和外婆连打她的手掌心都不舍得,甚至雷声一响就要抱起来哄……哥哥又没犯错,为什么要打他?


    一个夏日的中午,苏愉吃完午饭,午睡起床,在院子里碰到了他。


    院子里有棵老槐树,树影斜斜躺在青砖地上,蝉鸣从树冠深处漏下,小苏愉看着眼前瘦瘦高高的哥哥,他冷绷着脸,走路一瘸一拐,幽黑的眼神看得苏愉一抖。


    “你又受伤了吗?”都说胆大包天,说的就是苏愉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她都这么怕了,还敢主动和他说话,支起脖子,天真又幼稚地问他,“你为什么不跑走?”


    他冷冷看着她,一句话没说。


    苏愉歪着头在想他是不是哑巴。


    但她从不把人往坏处想,只是他太冷冰冰了,让苏愉害怕。


    苏愉抿住嘴唇,她单纯的小脸上写满了紧张,小辫子都在脑后跳了跳,即使这样,她还是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糖果。


    她最喜欢的糖果,吃了就会心情也很好。


    外婆说哥哥的爸爸很坏,但哥哥是好孩子,在苏愉的世界里,交朋友最好的办法就是分享零食。


    她朝哥哥伸出手,手心躺着一颗糖果。


    他嘴唇抿成一条冷冰冰的线,还是没理她。


    当天晚上苏愉又听到了打人的声音。


    酒瓶摔碎在地上,男人丧尽天良用酒瓶摔他,苏愉躺在外婆怀里,问为什么不喊警察叔叔来抓坏人?


    外婆摸摸苏愉的脸,让她不要想这些。


    毕竟这种家务事谁会去管,再说,管了又能怎么样?


    管了不会有用,只会让恶魔变本加厉。


    这样的殴打似乎是隔壁的家常便饭。


    苏愉要回市里上小学,离开之前,她从家里翻了一盒创口贴,自己拿零花钱去药店买了碘伏和纱布,她把这些用袋子装起来,要偷偷给哥哥。


    小女孩好小一只,穿着干净漂亮的衣服,每天都扎着不同的漂亮发型,看向他的时候很害怕,却给他送糖果,偷偷在他房间窗台放她自己的童话书……给他买药。


    她开心会笑,紧张也笑,好像在她这里就没什么难过的事。


    而他已经麻木了。


    小苏愉把袋子给他,她鼓起勇气说打不过要跑的。


    他看着她捧着袋子的双手。


    “不用你管。”他冷冰冰开口。


    这是这么久以来,他对她说的唯一一句话。


    后来,第二年暑假,苏愉再回外婆这里住,隔壁已经空了。


    苏愉听说,他爸爸死了。


    一个冬天的晚上,他喝了酒倒在外面,摔进水沟里爬不起来,冻死了。


    被发现的时候身体都僵硬了。


    而他成了孤儿。


    那他呢?


    他去哪里了?


    苏愉问了外婆,问了张阿姨,又问了小邹老师,他们说,他可能还有其他亲戚,也可能只剩他一个人,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如果只剩下自己,不知道能怎么过下去。


    但对他来说也可能是好事。


    一个人靠自己可能会过得不好,但一定不会比打压在地狱里更糟糕。


    苏愉盯着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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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荡荡的房间,看到门框上有干掉的血。


    她愣愣地眨眼。


    这件事在苏愉的童年里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印记。


    她脑子容量小,记忆储存有限,很多事情会被她选择性忘记,更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模糊那些细节,而到现在她唯一记得的,就是那个雷雨天,他趴在地上,麻木又冷漠的眼神。


    每个雷雨天做噩梦的时候都会想起。


    而在刚刚疼醒之后又睡着的短暂睡眠里,苏愉再次梦见了这段往事。


    那些皮开肉绽的画面,诡异的和面前贺玺身上的伤重合起来。


    好奇怪。


    她手指缩了下。


    苏愉掀了掀他的衣服下摆,她很想看一看但还是问他:“我可以看吗?”


    贺玺没回答。


    他手垂在身侧,握紧拳头青筋凸起,对于苏愉的请求,他从来很难有办法拒绝。


    “为什么?”苏愉没得到同意也没有动,她只是很费解,为什么贺玺那么排斥让她看到他的伤疤。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她没有那么害怕的。


    “是不是你以前的事不想让我知道?”苏愉很多事都能很快想明白,她觉得贺玺不让她看肯定和他的过去有关。


    她一本正经的指责他说:“我们都谈恋爱了,你也不告诉我,我会不高兴的。”


    苏愉声音越来越小,她盯着他衣服下摆,突然一股难言的情绪从心底涌了上来,她眨了眨眼,忍住一股酸涩,可抬眼时眼眶还是红了。


    贺玺紧握的手松了松,他把苏愉的手拉过去,才自己掀起衣服。


    身上的伤疤就这么暴露在空气里。


    人身体有自愈功能,疤痕也会随着年龄的增大而逐渐淡化,也正因这样才形成了各类深浅不一的伤疤,横亘过不知多少年。


    苏愉看得眼睛都忘了眨。


    她的呼吸在空气里悄悄地打了个结。


    “没什么好看的。”贺玺淡声开口,用没有起伏的语调说:“看两眼就行了。”


    他要把衣服拉下来。


    苏愉这时抓住他的手,仰头看着他,认真地说:“我上个剧本里有个超级大英雄,他也受了好多伤,跟你一样。”


    苏愉像个傻大愣,故作高深地点了下头,还问:“你知道吧?”


    贺玺:“不知道。”


    你看,不知道就对了。


    苏愉拱了拱鼻子,轻轻地对他说:”你也超帅的。”


    “什么?”贺玺低声追问。


    苏愉不吝啬地再次强调:“说你超帅。”


    贺玺愣住,突然就笑了一声。


    苏愉永远都那么单纯可爱,他忍不住摸了摸她脑袋:“起床吗?”


    苏愉使劲点头:“起。”


    贺玺从柜子里拿了双厚袜子给她穿上,他坐在床边,握着她的双脚,然后半蹲下来,帮她穿上鞋。


    苏愉脚踝被他手指细茧磨得有点痒,于是往回缩了下,又被贺玺按住:“别动,穿鞋呢。”


    苏愉脚底板都踩在他手心上了,他一点也不在意,甚至她故意踩了踩他也没有太大反应,苏愉低头看着他弯下的腰,像一座沉默靠谱的大山。


    “贺玺,我发现其实和你结婚挺好的。”苏愉笑了下:“真的。”


    话一出,贺玺动作顿了下。


    很多事不是这么来算的,贺玺的背影看起来更沉默了,他帮她把鞋穿好,仔细的把袜子口整了整,站起来时,他声音低低地压在喉咙里。


    乌云从他喉咙里缠了上来,让他哽得生疼。


    “但苏愉,我一直觉得……和我结婚是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