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一本正经
作品:《儿子说我会被帝王强夺为外室后》 顷刻间,周遭死寂。
凌风眼睛瞪成了铜铃,不敢信的看着自家老大。
说这带着调戏的话,那还不如刚才英雄救美得了,起码显得正人君子些!现在闹得都有些像流、氓了。
还当众说这话?!
哪怕练武场内只有婉月一个丫鬟在。
但算上他,都四个人。
已然是当众这个界定了。
作为指挥使,凌风自认为还是熟悉律法和世俗界定“私”与“众”的概念的。但无奈开口的是皇帝,又是屡次救命的老大。
凌风眉头紧拧着,眯着眼垂首看向婉月。
婉月此刻正拼命的一次次想先前李玉娇豁出去护她的架势。虽然她一直暗中有些埋汰李玉娇不是合格的当家主母,但是这么多年下来她也信李玉娇的“蠢”。李玉娇做不出抛夫弃子的事来,唯有被骗这个可能性。
尤其眼下她亲眼目睹皇帝当众都如此肆无忌惮,所以都不敢去想若是暗地里有人揣测帝王态度再用江家一家忽悠李玉娇,李玉娇会什么态度?
心中恍然着,婉月原本匍匐的身躯带着恨意慢慢挺直了脊背。
作为奴婢作为被皇帝都金口玉言拖下去的奴婢,她再也不敢大逆不道,但是她克制不住看向凌风。
看向同样军户出身的凌风,此时此刻却是军功赫赫,大权在握,威风凛凛的正三品锦衣卫指挥使。
心里不自禁浮现自己的怨恨,暗中字字泣血:“若我婉月是男儿,我亦也能建功立业!”
迎着婉月横扫过来的犀利眼神,本琢磨妥帖处理的凌风心中幽幽一颤。
虽然他也的确知道自家主子有些不太道德,但是人总有个亲疏远近在。再说了法律都规定了亲亲得相首匿——从古至今的聪明人都白纸黑字写成法律了,要司法部门考虑人性要知道人面对亲属犯罪时都会包庇的,因此要从轻减轻处罚。
想着,凌风紧绷着身形。
不敢去看帝王是什么脸色,他偷瞄了眼最最最要紧的李玉娇。
李玉娇只觉自己耳畔江小米怨恨的控诉、小娘希冀的叮嘱交叠在一起,再配上母亲的声声殷切,父亲的无奈叹息,宛若灭门的哀歌,让她完全将礼仪教养抛之脑后,只抬手捂住耳朵,杜绝让自己惶恐的声音。
可偏生耳朵堵得住,就没了手去捂住眼睛。
因为即便闭着眼不去看来势汹汹,颇有压迫感的帝王,也能够感受到咄咄逼人的威压,甚至又一次清晰的感受到那恍若毒蛇缠腹,还蛇信子呲呲划过脆弱喉咙的恐怖感。
所以得……得耳朵眼睛都有“外物”挡着,就像是溺水儿童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会让人稍稍有些安全感。
幼年真落水过的李玉娇觉得救命稻草这形容是真真真贴切。
她也就这般没出息,此刻……此刻亟需东西握住。
制造这一切诡异寂静画面的鸿嘉帝眼见李玉娇面色惨白,捂着耳朵,身形都开始佝偻起来,像是要形成一个自以为安全的姿势来自我保护。
这模样,让他不自禁的想起了从前。想起了从前爱靠着角落,爱双手死死护着膝盖,脑袋也埋起来,整个人抱成一团,自以为能够躲避所有苦难的自己。
也想起了耳畔那一声声温柔笃定,又带着杀气腾腾的话。
想起了那不容置喙的力量。
想起那……
脑海浮现出自己又爱又敬的阿姐模样,鸿嘉帝眼眸一闪,就觉心中突生烦躁,甚至有些难以形容的厌恶。
对自己,也对怯弱的李玉娇。
于是,他沉着脸,下意识的想要转身离开。
却不料再他转身没走两步,就发现自己手上忽然传来轻微的拉拽之力。
鸿嘉帝脚步一顿,顺着自己还未扔掉的飞爪绳索看过去,便见浑身战栗的李玉娇手紧紧拽着绳索,整个人慌张无措中又透着浓浓的希冀,甚至凤眸还诡异迸发出一抹决然来。
这一抹决然的光亮,很微弱,比萤火还弱。
却又亮眼的很。
给李玉娇整个人都添了一份鲜活,有血有肉会爱恨交织的蓬勃力量。
让他原先产生的厌恶化作了克制不住的惊喜,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顺着绳索看着,看着人慢慢的站起来,慢慢的走到他身边。
当这念想浮现时,鸿嘉帝便觉自己是彻底克制不住伦理道德,还带着自己都察觉到的强权逼迫,再一次问了一遍:“李玉娇,怎么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这问题就那么难以回答吗?”
像是在彰显什么叫帝王一怒伏尸百万一般,伴随着这一声明确夹着帝王冷喝的话语响彻半空,就连周遭流动的空气都因此凝滞,带着窒息的压抑感。
再再次被点名道姓的李玉娇死死的握紧了自己能够结结实实握住的救命稻草,颤着音:“不……不……不是……皇上您让我捋……捋一捋。”
说着唯恐听到帝王不的拒绝之音,李玉娇不敢停息,结结巴巴的喘着气回答:“这……这事……这事……江昱说过的不管是婆母还是其他诰命夫人问我问题,遇到不会的问题不……不能不回答……态度首先要好好的。不回答是态度问题,不会回答回答不好是能力问题。我是商女诰命们也知道我没怎么读书,不会太苛责的。真阴阳怪气的,江家都不会欢迎。”
凌风听得这话,都觉李玉娇是在阴阳怪气了。但偏偏他有眼睛,看得见李玉娇真真切切的慌张无措,却又竭尽全力绞尽脑汁的周全。
让他也真真觉得李玉娇不想主子形容的蝴蝶,那花蝴蝶惬意在花丛中翩翩起舞。倒像极了他们北疆的花草树木。
面对几尺厚的大雪,也毅然能够倔强的等待盼望雪化的那一日,盼望着自己重建太阳的那一天。
感叹着,凌风吸口气,偷瞄眼帝王。
就见人也神色复杂。
被注目的鸿嘉帝缓缓吁出一口气,捏紧了自己这一头握着的,一直没松开的飞爪。只觉愈发遗憾先前理智占据上风,没有伸手拦腰一握,以致于此刻掌心传来飞爪绳索的粗粝摩擦,让他烫的慌,让他心里憋得慌。
一口气不上不下难受的很,却还是耐着性子哄着:“行,你慢慢捋慢慢说。”
说完这话,鸿嘉帝楞了一瞬。
都有些不敢信自己竟能说出如此哄小孩子一样耐心好脾气的话。
按着他的性情,他该是冷笑着道:“江昱的话是金科玉律不成?”
沉默着,鸿嘉帝唇畔紧抿,身形克制不住稍稍弯曲了些,想要去平视,去将跪地的李玉娇神色变化看得一清二楚,尤其是捕捉清楚有没有因他一句话而开心,而安心。
听得慢慢又慢慢的强调,李玉娇倒也的确稍微削减了些紧迫感,边回想着自己看过的话本自己学过的所有知识,颤着音继续道:“这……这话本说了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也是要看情况的。英雄英俊那才会说小女子以身相许。若是救人者不好看,那叫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恩公。”
“哦,朕不好看?”鸿嘉帝说罢,慢慢弯腰,看着李玉娇:“看着朕的脸,回答!”
李玉娇气得拽了一下自己紧捏的救命稻草,恨不得手中的救命稻草能够化作三尺白绫,直接捆绑了帝王,直接堵住帝王的嘴。
她实在没见过这般厚颜无耻的帝王。
不对,她活了这么大,这般厚颜无耻的男人都没见过!
瞧着李玉娇气得面颊都恢复了几分血色,鸿嘉帝笑笑:“朕不过玩——”
刚想缓和两句,道一句玩笑话揭过这话,不料就见李玉娇唇畔一张。
见状,他立马闭嘴。
毕竟他着实好奇,李玉娇眼里他英俊吗?
被期待的李玉娇靠着一股怒气,看都没看鸿嘉帝一眼,但话流畅了起来:“您自然是英俊的。但话本里那都是小女子开口,不是我一届妇人。再者说了,您都下令强调过莫要随便拿妇人名誉谣传八卦嘴碎了。您……您再这样子,我都敢去敲登闻鼓的!”
最后一句,李玉娇吸口气,让自己抬眸去看帝王,咬着牙强调自己先前都不敢去想的身份词汇:“皇上!”
“老话说得好,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眼见李玉娇说到最后双眸都夹着火气,是真情实感由内而发,皇帝没觉得发言大逆不道甚至嘴角缓缓一勾:“行,有骨气有勇气,不愧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敢给锦衣卫送青天匾额的。”
一本正经又强调自己目前唯一能够与李玉娇有些牵连的事,鸿嘉帝话锋一转,命令道:“那丫鬟将李玉娇扶起来吧。朕只是先前被撞墙这事给震惊到了,看看到底是愚蠢还是李氏扮猪吃老虎。”
末了,鸿嘉帝还带着一句解释。
但这话一出,没名没姓的丫鬟婉月心中更是慌得很。只是她看得见李玉娇拽紧绳索因紧张到青紫的手,看得见李玉娇手溢出的一丝血水。唯恐人因为紧张过于紧拽绳索导致掌心磨破了皮,因此她还是飞速弯腰匍匐,“奴婢多谢皇上开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喊了一声自觉很是恭敬后,婉月便唰得一下想要站直身,去搀扶李玉娇。
对她而言,跪得虽然有些久,但也不至于双腿酸麻。
只是起身的那瞬间,跪地又起身,膝盖刺疼席卷全身。瞬间婉月气沉丹田,双腿微侧,呈蹲马步之势,而后便带着小心翼翼去搀扶同样跪地时间久的李玉娇起身。
李玉娇顺着搀扶力量起身时,“嘶”了一声。
鸿嘉帝不敢信的看着因为吃疼面色都腾出冷汗的李玉娇。
满打满算也不过一炷香时间,李玉娇作为朝廷册封过的一品诰命夫人,又兼之江家子弟身上也流淌着皇家血脉,得参加宗庙祭奠。这跪地的时间都会超过一炷香时间吧?
看着鸿嘉帝明晃晃的打量,婉月感受着自己脖颈的凉意,沉声:“皇上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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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体弱这才失礼。”
李玉娇听得身侧响起这话,立马跟着点点头:“我……不,臣妇请罪臣妇有病,太医院都还有记档的。”
一听这描补的解释,鸿嘉帝明白了。
感情是报了病假!
“行了,朕眼下没心思追究你是真病还是假病。”鸿嘉帝垂首看着李玉娇明显两股颤颤的双腿,言简意赅道:“通过朕考核,你尚且还算有两分脑子。朕也就因此明说了,你儿子江小米怎么回事?怎么有朝臣上奏他中邪,要驱邪以正法?”
“什么?”李玉娇惊呼:“这……这谁说的?”
说完,她又立马愤怒道:“绝对是胡说八道!绝对是,皇上您千万别信这谣言,绝对不能信。我儿子好得很呢,能吃能睡还能读书背三字经妥妥读书苗子!跟我打打闹闹,我这个当娘的没说一句话,谁敢说他半句话?!”
看着瞬间咬牙切齿,满身杀气,带着绝对护犊子架势的李玉娇,不像弱不禁风的蝴蝶,反倒是大鹏展翅带着遮天蔽日之能,鸿嘉帝眼眸幽幽,声音也刻意压低了些:“朕知道匾额是你送的,所以对你仁慈一分。但你儿子的太奶可是太宗最疼爱的女儿,你儿子……”
深吸一口气,鸿嘉帝一脸无奈:“不查不知道,你儿子才三岁吧?你丈夫你你婆婆还有定郡王这些亲朋好友带着没少在外蹦跶吧?世家养孩子都矜贵的,在没长成之前轻易不外带,你们倒好,就差半个京城的戏园子逛遍了。”
“酒楼都去了。”
李玉娇迎着人的刀子眼,畏惧的垂首。
“这么多地方不出事,偏偏去太宗的园林后有中邪倾向。”鸿嘉帝正义凛然着:“你让那些看勋贵,尤其是开国勋贵不虞的寒门抓不抓把柄?尤其是你们还不差钱的请高僧要做法事。”
说完,鸿嘉帝字正腔圆,掷地有声指控:“朕不怀疑你们扮猪吃老虎,能怀疑你们什么?尤其你们还贼胆包天,当锦衣卫是死的?当其他家没个习武之人吗?私设刑罚都就算了,当众当街把姓林的丢顺天府衙的门前大街上,你们江家是不是忘记了顺天府是天子直辖?”
说到最后,鸿嘉帝轻笑了一声:“不知道也动脑子想想,朕怎么会微服私访到顺天府衙附近?”
“合着是去巧遇你们吗?”
猝不及防迎来这一串字字都带着江家灭门危机的话语,李玉娇吓得双膝一颤,直接跪地:“皇上,您……您别生气,您要不怀疑我蠢吧。”
婉月跟着跪地,但叩首的那一瞬忍不住眼里流露出惊诧来。
皇帝这发自肺腑笑得轻蔑的模样,着实不太像会喜欢有些蠢兮兮的夫人啊。就算替身,以皇帝之能,那肯定能寻到像的人,没必要选择李玉娇啊。
见两人跪地的姿势都带着后怕,鸿嘉帝侧眸对凌风笃定的打了个手势。
瞧着尽快病逝四个大字,凌风都有些惊。
合着刚才那义正言辞是为了?
像是知道凌风所思所想,鸿嘉帝面无表情开口:“朕考核过了,知道你聪明不到哪里去,去把你婆母叫过来。”
“记得叫你婆母就好。”
“反正全京城都知道荣国公夫人顶门立户支撑江家门楣。”
李玉娇表情一变:“皇上,婆母很厉害,但是江昱已经当家做主很多年了,他很努力学习的,我也很努力学习的,我们在很努力的顶门立户了。只是祖宗太成器,这门户有些大,我们两个笨的撑起来有些慢而已。”
“这些您说的蠢事都是我们干的,跟婆母无关。”
“丫鬟,在朕迁怒之前赶紧叫人去。”鸿嘉帝一字一字,杀气腾腾道,目光却抑制不住带着羡慕。
若是他能被这般护着……
婉月闻言立马叩首边拽着李玉娇,示意人不要再澄清了。处理林家这事,或许真是王叔有些心大,没注意到有尾巴,被锦衣卫抓了个正着。
李玉娇固执着不肯起来:“皇上,我……我再给您送青天大老爷匾,您……您要不顺道查查林家?不然您让婆母来也没有用啊。她老人家也是第一回处理这样的事情,有些疏漏也很正常。若是我们办事都周全,那三司那锦衣卫不是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吗?”
江家唯一的希望是婆母,可不能让婆母被禁足之类的,也不能让婆母被凶了。万一消息传出去,婆母的手帕交不跟婆母玩,不跟婆母互通消息怎么办?
婆母又不像她李玉娇,手帕交最厉害也不过四品夫人。婆母的朋友那都是王妃,是国公夫人,是阁老夫人,还有一位太妃娘娘呢。
琢磨着保住江家的顶梁柱,李玉娇都有些病急乱投医着,双眸带着希冀看向凌风:“凌指挥使,您说对不对?”
合着自己说了这么一大通合情合理“皇帝出现”在江家的话,结果李玉娇撒娇的对象是一言不发的凌指挥使?
鸿嘉帝看着知情者凌风,醋溜溜着:“凌大指挥使,您说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