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钱大头情绪不对，张老三嘱咐了一声忙抬脚跟了过去。


    张云心推着车子要撵上，还没走两步就被人拦了下来：


    “喂！你这拉的是粮食吧？”


    张云心顺着车把上多出来的那只手往上看，来人是一个眉眼精明的妇女。


    “你是？”


    那妇女拢了拢耳边的短发，拽拽身上中山装的衣角自我介绍：


    “我是国营饭店的经理，你这粮食卖不？”


    国营饭店？经理？


    张云心仔细打量起她来，看对方这装扮似乎这话不假。


    她不动声色：“你咋知道我拉的是粮食？”


    “咳！那个……咱们去一边聊？”


    看四周有不少人看了过来，那女人指了指一旁的胡同。


    张云心思考了一瞬，点头同意了。


    两人来到胡同里，那女人四处张望着见没人跟上来，又追问道：


    “你这粮食卖不？”


    张云心反问：“你还没告诉我，你咋知道我这拉的是粮食？”


    那女人又拢了拢头发：“嗨！你这鼓鼓囊囊的不是粮食是什么？这么着，我给你出这个数，卖给我！”


    见那女人伸出两根手指，张云心依旧不为所动：


    “不卖！”


    “嘿！你……”


    那人似乎有些急了，而后强压下脾气道：


    “你这人识不识数？这可是两毛钱一斤！两毛！你卖给粮站一毛都没有呢！”


    “那也不卖！”


    张云心没了耐心，眼看着张老三已经走远了，推着车子就追了上去。


    “唉？站住！别走啊你！两毛五？两……两毛八！”


    见张云心一溜烟消失在胡同口，女人恨恨咬了咬牙：


    “呸！怎么不上当呢？”


    “嫂子，咋样了？”


    王秋萍从一旁钻出来，后面紧跟着吴麻子和张满粮。


    女人叹了口气，无奈的摊了摊手：


    “那人怕是个傻的，两毛八都不卖！这一计怕是不成了。”


    王秋萍急得跺脚：“那怎么成？表哥！你不是说一定行的么？这……”


    吴麻子眼神晦暗不明：


    “别怕，他们来找钱大头，怕是想把粮食卖给他。那倒省事了，呵！这老东西都退下来了竟然还敢撬粮站的墙角？秋萍你们先回家去，等哥的好消息！”


    王秋萍听了这才松了口气，上前挽住宋美芝的手臂：


    “嫂子，听说你们国营饭店出了新菜，走，妹妹请你吃饭去！”


    宋美芝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也说了那是我们国营饭店，哪能让你请客呢？走！嫂子请你吃饭！”


    王秋萍：“嘻嘻……嫂子真好！”


    宋美芝心里翻了个白眼，就知道占便宜，呸！


    不过……那些粮食可是值不少钱呢，等到手了……


    就当提前庆祝了！


    因此也笑眯眯的挽着王秋萍，和和乐乐往国营饭店里去了。


    张满粮见状抬脚就跟上，他早上还没吃饭呢。


    却被吴大麻子一把抓住：


    “妹夫你先别走，咱俩一起盯着去！”


    张满粮：……


    “好……”


    胡同拐角，张云心垂眸挡住眼底的风暴，推起自行车快步走远了。


    钱大头腿脚不便跑不了多快，因此没多久就被张老三拦下了。


    看见昔日战友，钱大头羞囧的头都抬不起来。


    张云心推着车子气喘吁吁赶上来时钱大头已经平静下来，只是仍旧有些难为情。


    “这是巧丫头吧？都长这么大了。”


    张云心乖乖喊人：


    “钱叔叔。”


    钱大头挤出一抹笑，在身上翻了了半天从口袋里找出一颗大白兔奶糖来。


    张云心：……


    三十多岁了，哦不，加上这辈子的记忆她“活”了五十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她糖。


    “谢谢钱叔叔……”


    她乖巧的伸手接过，那糖许是被放了很久，糖衣都有些黏在一起了，张云心却半点没嫌弃：


    “嗯~真甜！”


    任何对自己释放善意的人，张云心都不会让对方难堪。


    钱大头显然已经被她归入了这类人。


    见张云心如此，钱大头脸上的笑意更浓。


    他感慨的看着张老三，眼里都是羡慕：


    “老三啊，你可是生了个好闺女啊，真好！”


    张老三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再说不出话来。


    钱大头没有孩子，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钱大头自动揭过这个话题，问起二人的来意。


    待看清两人自行车上的几包麻袋，不由吃了一惊：


    “这是咋了？家里出事了？”


    他还以为张老三是遇到了啥事儿，把家里粮食都搬出来换钱呢！


    张老三见老战友担心自己，心里熨帖了不少：


    “没事，别担心。”


    说着把老张家如何昧下粮食的事情说了。


    钱大头听了愤恨不已：“真他娘的不是东西！连孩子的辛苦钱都昧！老哥放心，这些粮食只管交给兄弟……”


    说着，突然顿了下，脸上溢出些许为难来。


    “怎么了？可是不方便？”


    张老三看出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赶忙道：


    “我们也不用高价，正常去粮站就行。就是……今天去了一趟人家只给5分，才想来找你问问。”


    “5分？呸！那帮孙子！”


    钱大头听了一咬牙：“行了！这些粮就交给兄弟，你就别管了！”


    张老三刚想松口气，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还是张云心道：“钱叔叔，你现在是不是不在粮站上班了？”


    钱大头一愣：“丫头，你……你咋知道的？”


    张老三大惊：“大头！你才四十多岁！这就退了？到底怎么回事？！”


    钱大头跟张老三一样，是拿军功换的这份工作。


    若非他自己愿意，他可以在粮站干一辈子。


    而且他因为腿伤关系只用看管仓库，不用花力气，很是轻松。


    工资虽没有张老三的高，也有35了。


    再看看他现在，衣裳洗的都发白了，打了好几个补丁。


    他又没个孩子，两口子又没个孩子，何至于把日子过成这样？


    张老三随即想到什么，重重叹了口气：


    “又是你媳妇那娘家侄子？”


    钱大头哑然，脸上满是苦涩。


    张老三又是一声叹息：“大头啊……”


    张云心不解，日子都过成这样了，两个人又没有孩子，怎么不离婚？


    这……这哪里是钱大头，分明是个冤大头啊！


    不过，她当然不会傻到当着人的面问，只等回去再跟张老三打听。


    只是眼下这粮食……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