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娥闻言眨巴眨巴眼，脸色越发红了起来：


    “啊？我……我就不学了吧？多难为情？还……还耽误你强子叔……”


    张云心顺势在她旁边坐下，一把抱起小豆子拆开他眼巴巴瞅着的那袋饼干递给他一块。


    小豆子不敢接，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满脸期待的看着李秀娥，抿了抿湿润的唇角。


    李秀娥见孩子馋成这样，只能点点头，心里却已经算计起下次送点什么来还礼。


    小家伙肉眼可怜的高兴起来，他一边接过饼干一边甜甜的喊道：


    “谢谢巧儿姐姐～”


    “哎呦真乖～”


    张云心忍不住又摸了小家伙红扑扑的脸蛋一把，才接上刚刚的话题：


    “那有啥不好意思的？强子叔是个有才华的人，总有一天会飞出这个村子到外面的大世界里去，你总得跟着吧？到时候不识字，不认路咋弄？”


    李秀娥眨眨眼，显然没听懂她这话的意思。


    外面的大世界？有多大？


    她连镇子上都少去，更别说更远的地方了。


    外面的大世界啥样？不也跟他们一样靠土吃饭？


    张云心叹气：“远了不说，就说小豆子这都开蒙了，以后上了学，有不会的问题问你你不会，不更难为情？”


    这话明显触动了李秀娥，她低垂着头绕着手指没说话。


    她心里怕着呢，怕自家男人看不上自己，就连公公都比她强。


    现在，连孩子都比她强了……


    张云心说这话也不是冲着让人难受去的，于是又道：


    “其实也不耽误什么，教一个也是教，两个也是教，强子叔给小豆子开蒙的时候你跟着听，不会的就问，总能学会点儿！”


    李秀娥心头一动，其实每次自家男人给小豆子讲课的时候她都找借口蹭在旁边偷听的，只不过有时候不敢多待，听的不是太全。


    就这，小豆子有时候说不出来的地方，她都能说出来。


    是不是说她其实也很聪明的？


    想到这里，李秀娥心里舒服了许多，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她轻轻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了。”


    而后抬起头对张云心真诚了道谢：“谢谢你了巧儿，看着快要下雨了，我们就先回去了，小豆，跟姐姐再见。”


    张小豆依依不舍的离开张云心的怀抱，搂着李秀娥的脖子朝着张云心挥挥手：


    “巧姐姐再见～”


    “好，你们路上慢些。”


    张云心把两人送出门，回来时天色已经昏黄一片，飞沙走石好不吓人。


    她缩了缩脖子赶紧钻进屋里。


    外面，李秀娥刚走出没多远迎面便撞上一个人影，怀里的小豆差点掉在地上，吓得她惊叫一声，抬头才看见是张小花。


    “贱丫头！你还敢跑？又偷吃！怎么不馋死你？啊？我让你跑！让你跑！”


    孙月桂拎着扫帚追出来，举手就打，差点殃及李秀娥母女俩。


    李秀娥匆忙闪避，这才险险躲了过去。


    张小花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孙月桂仍不解气狠狠骂了几句才摔了门回家。


    听声音竟是落了锁。


    李秀娥又是不解又是心疼，碍于是村里的小媳妇也没敢开口劝。


    怎么有人对自己的孙女这么狠心？


    小豆子吓得埋进李秀娥脖子里不肯出来，李秀娥顾不上别人家的闲事忙轻声安抚着：


    “别怕，小豆子不怕，娘在呢，咱们回家啊。”


    小豆子闷闷的点点头，仍旧不敢抬头。


    飞沙走石打在身上生疼，李秀娥不敢耽误搂紧了小豆子往家的方向小跑了起来。


    拐过一个胡同，见一道瘦小的身影蜷缩着蹲在墙角。


    李秀娥瞳孔一缩，入眼便看见张小花胳膊上青紫的伤痕。


    “你……你怎么在这呢？”


    这话一问出来李秀娥就后悔了，她这不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吗？


    眼看着豆大的雨滴已经落下来，李秀娥赶忙做出决定：


    “小花，走，去婶子家躲躲雨！”


    “婶子……”


    张小花抬头可怜巴巴的看着她，眼泪滚滚落了下来，让李秀娥更加心疼了。


    两人一同回到家时身上都淋了雨，张强去了学校找“老九”此时不在家，张磊的房门始终是关着的。


    倒是张长富正坐在堂屋门口用玉米皮编凳子，见李秀娥母子回来才放了心。


    本想问问张云心怎么样了，看她身后跟着张小花便没说话。


    李秀娥跟张长富打了招呼就带着张小花回了自己屋，先给张小豆换了衣服，又找出自己的两身让张小花换上干净的衣服。


    好在两人身量差不多，张小花穿上刚刚好。


    她满眼感激的抓住李秀娥的手：


    “小婶婶，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俺……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呜呜……”


    说着，张小花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


    李秀娥越发心疼，忙安抚着她：


    “不哭了不哭了，跟婶子说说咋了这是？”


    张小花哭的更厉害了：


    “婶子……呜呜……俺不想活了……”


    李秀娥：“小傻子！可不能这么想！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张小花：“俺家里人，都不把俺当人看……他们逼着俺骗巧姐姐的饭钱，俺不干，他们就打俺，还说要把俺卖给隔壁村的老鳏夫……现在事情败露了，他们觉得俺没用了，就使劲磋磨俺，让俺干家里所有的活不说，还只给泔水吃……”


    她哽咽着喘了口气粗气：“是俺骗了人，这都是俺的报应……呜呜……俺挨打挨饿都是应该的，可是……可是俺实在撑不住了，就让俺死了，来生再赎罪吧！”


    说完她做势要往雨中跑，李秀娥一把将人拽回来：


    “哎呀！可不能犯傻！你也是被逼的啊！这又不能全怪你！”


    虽然她也觉得张小花这事做的不地道，在人家连吃带拿还骗的，是个人都干不出来这事。


    可也不能看着人寻死不是？好歹先把人劝住再说！


    又轻声细语哄了半天，张小花才总算平静下来，李秀娥深吸一口气，记起她说自己只能吃泔水，想着人肯定还饿着，便道：


    “你先坐着，婶子去给你拿吃的。”


    说着还招呼张小豆：


    “小豆，你陪小花姐姐玩一会，娘去拿点东西啊。”


    小豆乖巧的点头，却坐着没动。


    这个姐姐看着怪吓人的，他才不要跟她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