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日光除了热，还有暖。温柔又懒懒的夏风，哪怕她头顶盖着件外套，一还是悄溜溜跑进脖颈。


    动听的琴声未停，篮球场上的人已经抱在了一起，泪流满面，王玛丽的视线还是看向了最亲近的哥哥。


    正和汪大东拥抱着，哭得难受，嘴边还喊妈妈。


    这个样子她很久没见过了。


    ——呜呜呜，玛丽，我还以为你不见了吓死我了……


    脑中划过某个快被遗忘的场景，小男孩哭泣的画面和女人远去的身影，她心一动，又将这些抛到脑后。


    王亚瑟，你的样子真丑。


    暗戳戳拍下之后，王玛丽收回视线，那惆怅的神情像一场梦，被风吹散在天际。蔚蓝的天空和棉花般的云朵在空荡着，比起风，还要自由许多。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那要从考大学那件事情说起来。


    在普通高中，考大学是再正常不过的目标了，偏偏这是终极一班，打架斗殴好像才是他们的归属。


    考大学，能出现在耳边已是难得。


    田欣是个好老师，在所有老师放弃时主动接手，甚至把他们当成普通孩子，与其说鸡汤教育太给力，不如说田欣真的在用心去对待每一位学生，而学生们自然能感受到。


    金宝三就是其中之一，听完自信满满地站起来，“哈哈哈，终于有人看出我的潜力了，我不仅要考大学，还要考研究生，考博士！哈哈哈哈，了不起，我真了不起……”


    虽然也有夸张、耍宝的成分，但对田欣来说已经很有鼓励了。


    只是金宝三的话过于喋喋不休，汪大东只能不耐烦地喊道：“金宝三。”


    天降大锅，发出极为清脆而响亮的声音。


    好听就是好头。


    金宝三头晕耳鸣，当即惨叫一声：“OMG——”


    王玛丽觉得田欣老师显然有些粗神经，这这种时候，她想到的居然是金宝三的英文进步了，当场又灌了一波心灵鸡汤。


    汪大东直接带头鼓掌支撑着田欣的计划，自信满满地说道：“老师说的对，终极一班是史上最强的班级，考大学对我们来说没什么好怕，是终极一班的同学从现在开始就以考大学为目标，我们要让全世界的高中生都知道我们终极一班的厉害，考大学没什么好怕的！”


    “大东说的很好，只要我们有心没有做不到的事情，大家要相互加油打气，我相信同学们一定会考上理想的大学。”田欣听到这句话很高兴，立刻温柔地和同学们说着心里话。


    平心而论要是一般高中生在这样的鼓舞下说不定真会认真学习，毕竟有带头的老大，和认真负责的老师。


    可王玛丽总觉得没那么容易，她这个看过剧本知道这又不是都市漫画，怎么可能平静考上大学。


    她在转动眼珠时就看见汪大东已经被田欣深深着迷了，周围的粉红泡泡都要飞到她这里来了。


    难不成，后面的剧情是师生恋？


    王玛丽手有点痒，以两人为原型她可以画一本校园言情漫画，她乐的低头找草稿本，然后就面对上空荡荡的书包。


    谢邀，王亚瑟好歹带书了，她是只带了个人。


    刚想问臭老哥要草稿纸，就听见他说：“一群白痴还想考大学，天下奇观啊。”


    此话一出，王玛丽敏锐地察觉到微妙的气氛，收回半伸的手，轻手轻脚地端着椅子往左边移了移，和丁小雨对视上。


    ——嘘。


    她双手合十的祈求着。


    丁小雨没有动作，只是默默移开视线当作没看见。


    王玛丽舒了一口气，看了一眼白纸上的音符，大概很好听，可惜她看不懂。撑着脑袋把注意放在气势汹汹的两人身上。


    “你说谁白痴？”汪大东很气愤地看向王亚瑟，不仅因为他在降低士气，也是因为那句“白痴”，讲义气的老大是绝不允许别人在他面上欺负小弟。


    王亚瑟坐着没把他放眼里，反问回去：“你说呢？”


    那气势，不知道还以为他才是终极一班老大，王玛丽暗暗摇头，难怪在外面风评那么不好，原来是自己作的。


    “亚瑟，你也是要考大学的喔，难道你也是白痴？”田欣适当解围：“好了，老师知道你是开玩笑的，大东先坐下。”


    汪大东压抑着不满深呼了一口气，盯着王亚瑟的方向坐下，发出长长的噪音，好像在表达他的怒气。


    “难怪你是这种班级的老师。”陌生的英文从王亚瑟嘴里说出，如大提琴般流畅动听，她才不会承认她其实是声控呢。


    田欣没有露出一点不悦，反而笑着用英文回复：“那无所谓啊，毕竟我还是在教你。”


    看看什么叫老师，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学生都如此的和颜悦色，和她以前的那些没良心的人简直天差地别啊。


    王玛丽满意地给她竖了个大拇指，被王亚瑟抓个正着。那双狭长的眼睛变了情绪，抿唇把书合上，和她有三分相似的俊美脸上带着浓浓的不悦。


    的确，太子爷当这么久了，遇到一个敢反驳他的老师，王亚瑟估计很不爽吧。


    她把大拇指收回，装作无事地吹起口哨，断断续续地节奏让丁小雨轻微皱了皱眉，笔杆停顿亮三秒，黑色的墨渍晕染了刚写好的音符。


    王亚瑟的战斗还没停止，和田欣呛着，“长腿妹，你是不是电视看太多了”


    田欣有些不知所措，来到他面前，“老师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老师，他夸你和女明星一样好看。”王玛丽忍不住出声，甜甜的笑容让田欣尴尬的表情消失。


    而汪大东已因为她的解释陷入轻微的迟疑，清澈的愚蠢在他眼里显现，脑子告诉他不对劲，却没想出个理由来，只能陷入挣扎中。


    田欣笑得甜美，“原来如此啊，老师谢谢亚瑟的夸奖。”


    王亚瑟白了眼擅自篡改他意思的王玛丽，触及那个刺眼的笑容，不耐烦地说道：“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天真的以为可以像日剧或韩剧的老师一样，把这些无可救药的学生走上正途？”


    “王亚瑟，跟班导道歉。”汪大东的视线已经从她移到王亚瑟身上，方才傻兮兮的表情已经不见。


    “我说错了？我最讨厌有人故作清高，说什么有教无类，绝不放弃任何一个学生，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只会让人觉得恶心。”


    汪大东拍桌而起，绷着张脸。王亚瑟也跟着起身，恨不得下一秒就开始打起来。


    “喂，王亚瑟，我叫你和班导道歉。”


    紧张一触激发，田欣还是先安抚汪大东，怕他真的生气起来，“大东没事的，亚瑟是因为刚来班级不了解我才这么说，等过一段时间就……”


    “可是老师…”汪大东替她不平。


    “听话，大东。”


    面对田欣的眼神，汪大东还是没反驳出来，气呼呼地坐回去，低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


    王亚瑟好像意识到什么，看向两人的眼神嘲意十足，“原来美色是镇暴的最佳武器，我算是见识到了。”


    此话一出，汪大东脸都气红了，咬牙切齿地喊着他的名字，“王—亚—瑟！”


    “哥，住嘴啦。”王玛丽在下面用手拉了拉王亚瑟的衣角，示意他别说了，嘴这么毒，来第一天就惹一堆敌人，还要不要命了。


    “怕什么，睡你的觉去。”王亚瑟扯开她的手。


    虽然如此，但还是没有闹起来，田欣是个负责的老师，闹成这样她也还是正常地上课。


    上课对于王玛丽来说一向漫长，但她已经没有睡意，抢过老哥的莎士比亚翻阅起来，英文字符像活起来了，歪歪扭扭跳起来舞来，甚至还会分身。


    王亚瑟从被抢了书就一直沉思着，听到轻微的声响转头看去，厚厚的莎士比亚已经盖上了王玛丽的头。


    等王玛丽再次醒来时，已经不是班级了，她靠在椅背瞧着在面前站在双手插兜的王亚瑟，而旁边还有个喋喋不休的究极跑龙套金宝三，好像在讲汪大东和田欣老师的故事。


    啊嘞？她好像错过了什么！


    于是，她有气无力地喊道：“王亚瑟放学了吗？”


    王亚瑟正对倒地的金宝三表示无语，听到妹妹的声音果断回头，她还懒洋洋躺在椅子上，仰着脑袋眨巴着眼睛。


    大片阴影洒落，对上那双狭长的桃花眼，她眯了眯眼，整个人就被拉了起来，“醒了，那我们走吧。”


    “去哪？”王玛丽头顶问号。


    “当然是……”


    话还没说完，背后就有人打断他。


    “王亚瑟。”


    她歪着脑袋去看看，才发现是汪大东。


    金宝三立刻起身靠到汪大东肩上，光速切割，“东哥你不要误会，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汪大东直接把他推到一边，一脸战意地看着王亚瑟，“体育馆见。”


    “没问题，我奉陪。”王亚瑟看起来已经胜券在握，好像不用比就知道赢的人是他。


    “喔！我期待的一刻终于来了，哈哈哈……”金宝三躺在地上暗爽。


    她好奇地蹲在旁边问：“期待什么？”


    金宝三完全没反应过来，把心里话说出来，“当然是他们两败俱伤，我趁机当老大啊！”


    “哇哦，你志向真高。”她敷衍地夸奖。


    “那当然……啊！这不是玛丽大小姐，小的胡言乱语的。”金宝三都快笑岔气了，突然被人踩了一脚，发出惨叫，刚想骂人就发现踩他的是王玛丽。


    “真的吗？”


    金宝三努力点头。


    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我不信欸。”


    “王玛丽，走快点啊。”


    走在前面的王亚瑟大喊。


    “来了！”王玛丽立刻应声，丢下已经石化的金宝三小跑过去，偷偷摸摸说起金宝三的远大志向。


    隔老远都能听见他的哭喊：“天要亡我啊！”


    体育馆。


    两方人士气势正焰，王玛丽抱着两件外套。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王亚瑟打之前耍酷地把外套丢在她脑袋上，然后汪大东也顺势一丢，成功命中。


    就在这时，一阵琴声流淌在体育馆，丰富地情感让所有人都怀恋起母亲。王玛丽抱着衣服呆愣地听着，不自觉浮现一张温柔地脸。


    很快就发生开始那一幕。


    旁边站着的所有人已经抱在了一起，甚至是她哥，都和汪大东紧紧相拥。


    她目光寻觅着钢琴声源，在某间半开的音乐室停住，想到某个好像很喜欢音乐的好学生，在所有人还沉浸在音乐中时先行离开。


    此时的走廊已经没有一个学生了，王玛丽推开门时那首曲子已经接近尾声，她自来熟地坐到旁边，听完最后一段。


    “很好听。”见他停手，王玛丽立刻拍起掌声，夸赞道。


    丁小雨看她不加掩饰的欣赏，迟疑地说了句，“谢谢。”


    “你看起来好像冷漠哦，我们不是革命战友吗？怎么还这样冷淡？”


    少年秀气的脸庞带着太阳的光晕，纤细透明的绒毛被照得一清二楚，王玛丽收回惊艳的目光问道。


    “革命战友？”丁小雨把注意力放在这句话上，撇头过去，王玛丽正好奇地按着钢琴键，单音发出长长的余音引动着他的表情。


    勾起面前的小拇指，男孩子的要大上不少，那小拇指也比她长半截，指腹有着明显的老茧，她坏心眼地碰了一下，就看见那小拇指飞快一缩，被她牢牢锁住，“对呀，好学生二人组哦。”


    丁小雨盯着那相交的手指，好像不明白她自来熟的表现，“我好像没有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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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需要你同意吗？”她歪头问。


    漂亮的猫眼只倒映着一人，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丁小雨不禁垂眸，停顿了许久才犹豫地问：“……不需要吗？”


    “当然——”在他的目光中，王玛丽眨了眨眼，露出洁白的小虎牙，“需要！那么丁小雨同学能接受王玛丽同学的革命邀请吗？”


    靠得太近了，女孩微热的呼吸散在面前，丁小雨盯着勾着自己手的白嫩手指，犹豫地贴上大拇指，或许他自己也没意识是为什么。


    和人单方面聊到忘乎所以的王玛丽突然打了一个大的喷嚏。


    丁小雨像是反应过来，收回手指，问道：“你生病了？”


    “没有，大概是我臭老哥在念叨我呢。”王玛丽满不在乎地挥挥手，看向手机时间。


    “坏了！”她在丁小雨疑问的眼神中解释道：“和你聊嗨了，忘记要回家了，他估计在找我，小雨同学我们明天再见！”


    她捧着两件外套往外面赶。


    在少女跑得快没影了，丁小雨才对着空气说道：“明天见。”


    事实和她想的一样，王亚瑟跟汪大东的打架因为老师的介入而停止了，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妹妹不见了。


    校门口，王亚瑟盯着手表，神色有些焦急，“王玛丽这疯丫头背着我跑哪去了！还有那两个家伙，到现在还没把我车开来。”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王亚瑟刚说完，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慌慌张张地来到了他面前，还受了伤，红色的血迹染红了一半肩膀。


    “这是怎么回事？我爸呢！”王亚瑟急忙问道。


    “我们中了黑狗的埋伏，大哥……他死了。”保镖断断续续说着。


    王亚瑟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激动地摇着保镖的身体，“你说什么！我爸死了？！”


    保镖虚弱地说道：“少爷你带着小姐快走，他们快追来了！”


    “不！我要去帮我爸，我要帮我爸报仇！你带着玛丽先走！”


    王亚瑟还没走几步，一辆黑车停在他们面前，下来一群人，正是保镖刚才说的黑狗他们。


    而什么都不知道的王玛丽在离开前碰到了汪大东，正骑着他狂野的摩托车，那个头盔更是重量级，倒刺满满。


    她内心戏满满地绕开，在低头扫过校服外套时定住，这两件外套，是不是一件是汪大东的？


    王玛丽立刻往后追，“汪大东你等等！”


    “王亚瑟的妹妹？”汪大东记忆力还不错，认出这个可爱的女孩子是谁。


    她把手里的外套递了过去，“你的外套。”


    “欸，我给忘了，谢了！”汪大东挠了挠头，看见外套一脸惊喜，对她没有像王亚瑟那样的戾气。


    王玛丽甚至觉得他笑起来还挺可爱的。


    她刚想告别，远处跑来两个人，“老大，不好了，王亚瑟被人在校门口堵起来了！”


    汪大东平和的气势立刻消失，哪怕对象是和他有冲突的王亚瑟，他还是很气愤，“什么！在我汪大东的地盘敢伤害同学，看我怎么教训他们。”


    他还真是一个合格的老大，王玛丽感叹着。


    不过，王亚瑟被堵？


    好小众的句子。


    她本来也想跟过去，但记忆的片段复苏，想到了这一节的剧情。


    老爸被麻薯噎着了结果被手下当作死了，她哥要报仇，被汪大东帮忙，然后两人破冰，成为好兄弟。


    要是以前，这种剧情只会被她吐槽死，但现在这可关系到她整个命运啊，还能咋办，凑合过呗。


    想明白，王玛丽整理好心情准备去看戏，然后发现，汪大东和那两个终极一班的同学都不见了。


    不是，她是透明人吗？


    路人甲就要过得这么惨？


    王玛丽忿忿不平地走到校门口，就看见丁小雨走过，刚想去打招呼，就看见煞姐三人也走了过去。


    大声喊着：“小鬼！”


    她清楚的看见丁小雨凌厉的眼神，吓得桃子和白琳达后退几步，哇哦，终极一班这是卧虎藏龙，她差点被外表迷惑了。


    找到王亚瑟时，他正朝前怒吼，心情沉重，汪大东站在旁边安慰他，然后他的手机就响了。


    王玛丽想到好笑的场景，立刻打开开始手机录像。


    王亚瑟：“喂。”


    不知听到到对面说了什么，直接哭了出来，甚至破音了，“爸！你死的好惨哦，阿爸，我要为你，欸？阿爸，你没死？”


    “没死就好啦，有事回去再讲。”王亚瑟恼羞成怒地挂断电话。


    而王玛丽已经彻底忍不住笑出声来，引来两人回头。


    少女笑得像个偷腥的猫咪，举起的手机，正对着他们，王亚瑟凭着多年默契就明白她在干嘛，想抢过手机，“死丫头，你在干嘛！给我删了。”


    被她灵巧一躲，来到了汪大东身后，“不要，百年难得一见欸，大名鼎鼎的亚瑟王居然哭得这么伤心。”


    汪大东还在对着王亚瑟傻乐，“太好了，你爸没事。”


    “他吃麻薯噎着了。”王亚瑟尴尬地说出实情。


    “你爸没事很好，但我汪大东说话算话，从今以后你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


    ……


    看着他们两个有说有笑，王玛丽好奇地问道：“你们这算是成好兄弟了？”


    “当然！”


    汪大东笑得阳光，把旁人都感染。


    王亚瑟拍了拍王玛丽的书包，拉起她的手对汪大东说：“走吧，我请你吃冰。”


    “我也要吃。”


    “不行，你生理期快来了。”


    “那我要看着你们吃吗？好过分。”


    三个人迎着黄昏远去，亲密地好像从出生就认识了，命中注定，奇妙且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