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冠军

作品:《闭上眼睛就能到达

    第一个弯道快要结束,贺芃山能明显感到自己目前是领先不少的。


    他的身体此刻就像是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过弯道时两腿迈出的圈精确而果断,过往十几年反复演练都成为此刻的积蓄,力量感在脚掌落地的每一个瞬间迸发。


    他控制着外侧的摆臂幅度略大于内侧,拉大自己的步幅而降低步频,以达到克服离心力的目的。


    四百米不是一百米,比拼的不完全是身体的上限,除了单纯的速度较量,对比赛节奏和体力的把控也是其中很重要的一环。


    贺芃山的优势在于起跑和最后的爆发,中程的速度耐力并不如西山井宏。更何况,贺芃山在比赛前整整休息了一周没有上跑道,虽然那段时间里进行了一些核心和力量训练,但状态和之前还是无法相提并论。


    弯道始终不是他擅长的地方,细节的处理比起赛场上其他的老将还是略显稚嫩,第一个弯道结束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起跑时的优势在弯道后程被其他人逐渐追平。


    进入第一个直道,贺芃山迅速调整姿势,让自己的身体立起来了一些,最大程度发挥自己的短跑优势,同时尽量保持住自己稳定的呼吸和步伐节奏。


    尤其是身边的西山井宏,他和自己的距离已经拉得有些近了。


    贺芃山加快了步频和摆臂的速度,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因为西山井宏的靠近而打乱了自己的节奏。


    而此刻,右腿后侧的肿胀和拉扯感已经难以忽视了。


    而且这股拉扯感是不正常的。


    昨天和前天的比赛里,贺芃山不是没有感觉到大腿后侧的异样,但那种异样始终受一定的限制,但今天,他感觉自己的肌肉已经被完全拉扯开来,像是已经松掉的橡皮筋。


    在第一个直道后程的时候,他的右腿出现了明显的痛感。


    起初的痛感只是微末得像是坐位体前屈时压得过头,在进入弯道的一瞬间,剧烈的疼痛像是突然找到了可以突破的阀门,如洪水般彻底淹没了贺芃山。


    封闭针失效了。


    贺芃山凝滞了一瞬,但理智很快战胜了疼痛。


    他脸色已经呈现出不正常的白,但贺芃山还是咬牙硬生生挺着,没有让自己的速度有片刻的降低。


    此刻大腿的转动已经不需要他的意识控制,这已经成为了他刻在骨肉中的记忆,剧痛也无法阻止他的双腿像没有生命的工具一般无情运转。


    “贺芃山现在进入第二个弯道,现在第四道的西山井宏已经在慢慢追上来了!”


    贺芃山也看到了身边已经快追平自己的西山井宏。


    他想要拿下冠军,就必须赢过西山,当场的其他运动员在西山面前其实也没有太多的竞争力,所以贺芃山的关注从始至终都放在西山的身上。


    西山井宏作为征战多年的老将,经验实在是丰富,尤其是对于弯道和直道之间节奏的转换,可以说得上行云流水。


    相比之下,年龄较小的贺芃山处理起来就比较滞涩了。


    已经只剩下大概一百五十米了。


    而此刻的贺芃山还与西山井宏保持着几个身位的领先,但这种领先已经被西山逐渐缩小,到第二个弯道末期的时候已经完全看不见差距了。


    一百二十米。


    西山井宏超过自己了。


    贺芃山想要完全忽视此刻大腿后侧肌肉群发出的警告,拼尽全力超过身边的西山井宏,但此刻腘绳肌带给他的已经不仅仅是疼痛了,还有一股无形的阻力。


    这股阻力就像是腘绳肌对他发出的最后警告,试图恐吓贺芃山让他放弃继续比赛,让他放弃冠军的争夺。


    这大概就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但贺芃山没有退路。


    他必须拿到冠军。


    他的理智告诉他,他不该以牺牲职业生涯为代价去拼命,再这样继续下去他的腘绳肌很有可能会完全断裂。


    但在站上跑道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失去了理智,只知道不停向前,这是习惯。


    封闭针已经打了下去,他知道自己腘绳肌的损伤已经造成,他似乎也只有这么一次机会在亚锦赛中证明自己。


    如果这一次拿不下冠军,自己之前十几年的训练和腘绳肌在这十几天里受过的委屈,就全都白费了。


    他不允许!


    右腿的疼痛以指数形式在暴增,贺芃山面容已经扭曲得过分。他这一辈子体会过很多疼痛,但这是第一次,有一种血肉硬生生被剥离骨头的痛楚。


    疼痛完全袭来的一瞬间,他大脑中忽然“嗡”的一声,像是一片空白,又像是炸开了绚烂的火花。


    但,疼痛却在消失了。


    贺芃山知道,这不可能是因为自己的腘绳肌突然想开了想要放他一马,也不可能是自己的大腿突然莫名其妙就自愈了。


    是他的肾上腺素在保护着他。


    他像是一只驮了千斤的骆驼忽然卸下了所有负担,在这一刻,他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似乎连老天爷都想要让他冲一冲这个冠军,尽管他心里清楚得很,他的腘绳肌很有可能已经撑不住了。


    “最后一百米!”


    贺芃山看到了一百米的起跑线。


    这是他最熟悉的地方。小时候,齐教练会温柔地把着他的手放在起跑线上,曾经主项是一百米的时候,他无数次在这里摔倒,又无数次在这里站起。


    贺芃山卡着呼吸的节拍,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就像是要让呼吸把整个肺给填满。


    他的两腮鼓起,双眼坚定地锁着前方一百米处的终点线,余光瞄着距离自己大概还有一个身位的西山井宏,开始拼尽全力加大自己的步频和步幅。


    风刺拉拉地划着他的脸,贺芃山放弃了之前三步一呼三步一吸的节奏,完全憋气以保持自己身体和紧张和力量的集中。


    他很想像热血番中的男主一样,在爆发的前一秒大声地叫喊发泄,似乎朝着天空怒吼一声就可以恢复全部的力量。


    但是他不行。


    现实远远比热血番来得残酷得多,现在的他只要喊出来就必然泄气,贺芃山只能通过技巧来最大程度地发挥租自己的身体机能。


    最后一百米是直道,而贺芃山的身前此时也只剩下了西山井宏一人,其他人都被两人甩在了身后。


    他听不见观众的声嘶力竭的呐喊,听不见风嗡嗡的鸣叫,此刻只能听到心脏迅速鼓动的声音。


    贺芃山的喉咙口已经干得不像话,就像是有刀子在不断地割,但他为了不中断自己好不容易憋住的一口气,连咽口水的时间也没有。


    八十米。


    他已经逐渐拉进了和西山井宏之间的距离,但此刻的西山井宏也开始奋力地向前冲刺。


    亚洲和欧非不同,顶尖选手之间的实力差距微乎其微,尤其是在冲刺阶段。


    前期的三百米,运动员还有可能是战术和节奏上的博弈,但到了最后一百米的冲刺阶段,他们能比的就只剩下硬实力了。


    贺芃山相信自己冲刺阶段的爆发力,教练组对亚锦赛有可能遇见的对手都进行过研究,西山井宏更是其中的重头戏。


    六十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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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教练组的估算,只要贺芃山在前二百五十米不要落后太多,把差距控在一个身位里,他就可以在最后阶段完成反超。


    贺芃山紧紧咬着自己的后槽牙,生怕自己忍不住想要呼吸。他控制自己的摆臂,压低重心,在红色的跑道上就像一道流星划过。


    只剩下半个身位了。


    贺芃山此刻的脑子只剩下一件事——超过前方的西山井宏。


    电视台里的解说员此刻已经站了起来,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大屏幕上面的贺芃山,而官网赛事导播也把镜头放在了两人的身上。


    四十米。


    “还差一点!”


    贺芃山感觉自己的肺快要炸开了,


    长时间的憋气把他的身体机能调动到了极致,但也让他的脸憋得通红。


    而此刻,右大腿却突然袭来剧痛。


    他痛得想要即刻晕过去,右腿后侧就像是有十几把刀子猛地插入再拔出来,痛感如同一阵阵浪席卷他的全身,几乎要把他拍死在沙滩上。


    撑不住了。


    他的腘绳肌已经快撑不住了。


    但已经到这里了,明明只剩下四十米,冠军为什么不能是他的。


    贺芃山眼前发白,但憋着的气却让他连压抑的喘息声都发不出来。


    此时的已经完全是在依靠自己的本能在向前跑着,他几乎失去意识,但对冠军的渴望就像是一根绳子系在他的脖子上,不由分说地拖着他往前奔去。


    二十米。


    好累,好痛,好想就这样倒下。


    再……坚持五秒……


    贺芃山神志不清地想着。


    “追平了!贺芃山追平了!”


    但贺芃山此时已经看不到身边的西山井宏了,他漫无目的地跑着,任凭自己身体随着数以万计次的训练运转着。


    到了这时,现场的所有观众都已经忘记了呼吸。每一个人都屏息凝神地等待最后的结果,等着最后是谁的身体最先撞上一百米的线。


    十米。


    贺芃山以为自己真的会昏昏沉沉地度过最后五秒,但脑中却突然拉响了警报。


    即将坠楼的人一定会伸出双手想要抓住什么。


    他的思维像是一根绷到极致的细线,难得清明的一瞬,耳边却响起了清晰的细线崩断声。


    “哒。”


    清脆,却令人绝望。


    他右腿的的腘绳肌,断了。


    五米。


    贺芃山的精神却也在那一刻彻底崩溃。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不去呼吸,控制不住自己双腿继续像精确的机器一样运转,控制不住身体倒下……


    但最后只有五米了。


    贺芃山从来没有觉得五米的距离如此遥远过。


    明明是轻轻一跳就可以跨过的坎,现在却遥远地像是立在了悬崖的另一端。


    “啊啊啊!——”


    大口的空气往他的肺管里灌,震得他的肺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而贺芃山却什么都顾不上。


    他用尽左腿所有的力气拼命向前一跃,任由自己的身体直直地朝地上砸。


    “嘭!——”


    身体砸地的声音。


    过线了。


    “鱼跃式过线!第一名!第一名!!”


    解说员看着大屏幕上的贺芃山以及比赛的最后结果,语带哽咽却嘶声呐喊。


    镜头推进,场上的贺芃山脸朝着地面,再也站不起来。


    而他的手,却高高地举着,像是想要抓着什么。


    最终还是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