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坐在角落共画一个石膏，为将沈潋挡住，向希坐在他前面，背对着众人。


    身上是新衣服，背影没什么特色，只有两片翩翩而起的蝴蝶骨，身后的两人坏话说得正起劲儿，怎么也不可能认出她。


    女生道：“张经理说她媚男，起先我还不信，但进了项目组很明显能感受到她对周瑞的偏心，唉，没话说了。”


    男生敲桌沉声应和着：“她对周瑞的确偏爱。”


    坏话必然得悄声说，奈何四人离的太近了，为了听墙角向希他们暂停了自己的话题，两双耳朵全伸去，隔壁两人越聊越义愤填膺，声量都不自觉放大，想听不见都难。


    沈潋还想过此向希非彼向希，见着后面的男生，他抬首，眉目微敛，散发出寒意。


    那个关系户追求者。


    “还有衣服，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像个花孔雀，张经理说她就是想靠这个博得上级关注，走捷径晋升。”


    男生摸索着脖颈，喉结滚了滚。


    “的确吸引人，眼睛总是不自觉看向她。”


    女生继续为他发声。


    “还心机，故意给你使绊子，让你在你叔叔面前难堪。”


    上周每个实习生都要进行考核汇报，向希根据他汇报内容提了一个问题，宋继的汇报文稿不是自己写的，还有夸大其词在，结结巴巴答不上来，她继续追问为什么要乱传客户需求，他也在原地抓耳挠腮。


    这人急功近利，想单挑项目，开始时基础错误都层出不穷地犯，向希早早看出他绣花枕头的属性，


    他的叔叔就是主考官，谁都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宋继丢脸他也没脸面，直接在现场把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宋继现在还郁结着一股火。


    “她就是个S*。”


    唐绵绵赞同地点头。


    “蛮横无礼的S*，我那天也被她刁难了，问那么犀利的问题干嘛？”


    向希一边偷听，一边画石膏，沈潋早想站起来骂回去，就像昨晚听见孔东的肮脏言论一般，向希拉住了他。


    工作上她的喜怒不喜于色，现在亦是，哪怕心里有滔天火，她也能做到表面平静地做着手里事。


    被情绪牵着走太幼稚了，她要冷静分析，打对方个措手不及。


    沈潋找出一根最细的画笔，沾了沾颜料，写在石膏上。


    “狗言狗语，别听他们乱吠。”


    向希写道：


    “无稽之谈，不放心上。”


    然后又画了两个猪头，下面两个中指。


    石膏选的一个抱着吉他的小人，聊天和猪头都画在吉他上。


    沈潋随便挑的颜色是蓝色，向希刚刚在画衣服条纹用的黄色，向希才不会容忍这些糟心事儿一直挂在上面碍眼，干脆把衣服部分交给沈潋，细笔弯转由着脑海里的构图把吉他分割成两块，大号笔刷换上这两个颜色，三下五除二地快速盖住。


    沈潋烦躁旁边两人还在热火朝天地诋毁向希，画得心不在焉，向希怎么也没动作，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这架势向希多半要忍气吞声。


    在她眼里解决麻烦就是一种麻烦。


    沈潋可不同意，芝麻大的委屈都必须消除。


    想揍人，就现在。


    沈潋越想越郁闷，越想越烦躁。


    “晚上我们会去吃西餐对吧。”


    旁边人骂完开始聊日常，男生点头回应。


    “对，在江滩边，米其林级别，我是那里的高级顾客，我们不用预约就能进去享用。”


    唐绵绵笑了笑。


    “沾宋少的光。”


    沈潋听罢，脸气得更黑。


    怎么还跟自己撞计划了！他们配吗？


    向希别有一番思考。


    这台词真耳熟……


    两人来的比他们早，聊完刚好画完。


    宋继想去洗手，画石膏难免沾上颜料，唐绵绵准备待会儿拿去吹干，继续观察着有没有哪里需要补色。


    “忍不了了。”


    等宋继离开，沈潋靠向向希悄声道。


    沈潋猜错了。


    她是不爱麻烦，可更不爱做任由别人诋毁的软柿子。


    更何况还是在她头次约会这天说到她男朋友面前。


    “你去收拾他，我负责KO这个。”


    好戏即将开始，向希勾起唇角。


    得到许可，沈潋即刻动身。


    底部的确有些颜色要补，调色盘的刚好用完了，唐绵绵抬手想去拿别的，向希用余光找到她想要的，在她即将碰着时先一秒拿走。


    唐绵绵只当巧合，想等她用完再拿，没想向希只是放在自己跟前，


    等了几秒她也没动，唐绵绵又去拿，向希继续推走，推的远远的，就不让她拿到。


    唐绵绵再伸手，她直接放到了沈潋的板凳上，像遛狗一样逗弄她。


    这个刁难不痛不痒，但足够让人烦躁。


    “你故意的！”


    唐绵绵意识到自己在被玩弄，气急败坏道。


    向希转身向她，散漫地道：


    “我是个蛮横无理的人呀。”


    她的眉眼生的极好，对人笑时如春光拂面，冷声时，又如刺骨寒冰。


    唐绵绵浑身一颤，仿佛掉进了冰窟。


    向希仍旧静静地看着她，从她震惊的神色里，感受她的无地自容，崩溃与绝望。


    许久后，她才启声道：


    “下午好。”


    把唐绵绵拉回悲惨的现实。


    她慌张想去解释。


    “向经理，我刚刚说的……”


    向希收回眼神，一边继续绘色，一边继续道。


    “你们说的是实话。”


    吉他的绘色灵感是海浪与沙滩，湛蓝的海水上翻滚着雪白的浪花徐徐流入沙滩，银白与暖黄相接，恍若相互拥抱，金色的沙粒泛着耀眼的光泽。


    温柔的配色就和她现在的语势一样，甚至比她工作和唐绵绵交流时还亲和，可在唐绵绵耳边，如凌迟般，字字都在剜她的心，手脚胆颤。


    “我对周瑞的确偏爱。”


    “我的确很喜欢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一下夺去别人的眼光。”


    “汇报时提出的问题也的确是故意刁难。”


    “还有什么不满的，再说说呢？”


    画完她才搁下笔，再看向唐绵绵。


    海水是柔和，也是冰冷的。


    流至她无波无澜的漆黑眼瞳，仿佛深不见底的深渊。


    “小绵。”向希又道，“他前不久向我表白过，你猜猜他对你有几分真情。”


    唐绵绵浑身再一颤。


    宋继只把恋爱当游戏，有一个心仪的就去玩玩，又或是一块翘板，能利用他就谈。


    他有几分姿色，兜里钱也不差，还会用甜言蜜语哄人，心思单纯的唐绵绵一时有些被吸引向希不觉奇怪，但点破后还执迷不悟，就是另一评论。


    唐绵绵觉得恶心坏了，酸水涌上了喉间。


    另一边——


    手工店的洗手池实在拥挤，宋继没心思等待，走去外面了。


    手作店开在商场呢，道上人流比手作店还多，小孩子们跑动着嬉闹，不小心撞到他，宋继暴躁地推开。


    “长点眼睛。”


    小孩跌坐在地上哭，宋继摸出烟点上，轻蔑地笑着。


    跟在后面的沈潋连忙去将小孩扶起，宋继也不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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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赏了他一眼才走。


    小孩的父母在服装店购物，他嫌无聊才跑出来。


    沈潋哄了哄，教他不准学这个坏蛋。


    追去时刚好见着宋继进的哪个厕所小房间，他跑至工具间接了满水桶的水，嫌招式温柔了，还将扫帚和拖把放里搅了搅。


    清水变浊，还有浓郁的灰尘味儿，沈潋捏着鼻子提去，从门下缝隙露出的鞋边确认宋继没走，他从隔壁间倒下大水。


    “草！”


    大水突降，在宋继开口时流入鼻口，恶心得他反胃。


    黑水蒙住了他的眼，根本睁不开抓住站在上方坏笑的沈潋，戏笑诛心，宋继勃然大怒，下一秒塑料桶又突然落下，闷声砸住他头。


    “草草草！”


    宋继直接踩碎塑料桶，再抬手时沈潋早躲进了别的隔间，他推门冲出去时一点人影也没见着，隔壁间的马桶盖只有硕大的两个脚印，昭示着罪魁祸首的存在。


    气得他一通乱砸乱踢，骇人的声响引来路人注意力，诧异着走来。


    他揪着路人的衣领厉声问道：


    “他妈的是不是你干的！”


    路人对这个乱破坏公物的人没有丝毫同情心，一脚踹向他下方。


    “你是shit吗？臭的我发吐！”


    宋继蜷缩着身子倒在地上，沈潋从隔隔壁间走出，一眼没赏给疼痛郁烈，抬不起头的他，吹着口哨悠悠哉哉离开。


    等宋继湿漉漉还散发着臭味走出时，唐绵绵已擦干了泪水，红着眼站在外面等待。


    还不及他问，唐绵绵一拳向他打去。


    “去死啊S*！”


    宋继又一次倒在了地上，但见着唐绵身后急急跑来的向希时，他明白了一切。


    “原来你在背后听墙角啊。”


    他吐了两口血水。


    唐绵绵力气可一点不棉花，尖锐的牙齿口腔内膛，血水混着刚刚呛进的脏水，又臭又锈。


    他懒得起了，干脆躺在地上，像个疯子般傻笑。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老天爷看你不爽。”


    向希不以为意地道。


    沈潋回来时唐绵绵已经大哭完，心里的怒火急欲宣泄，直接跑来厕所外蹲人。


    向希来不及拉住她，更来不及止住她拳头。


    主要是沈潋喜欢唐绵绵有仇立刻解决的个性，拖了她一会儿。


    周围人速速围上来，向希不在乎宋继多丢脸，只是唐绵绵刚刚止住的泪水在一拳后又决堤，她不希望唐绵绵未来提到此又多一段在众人面前丢脸的黑历史，她将唐绵绵挡在身后：


    “宋少爷，有空钻别人牛角尖，不如多想想怎么提升自己。提问刁难就是在考验你们，答不上来就是你没本事，优胜劣汰是最公平的竞争规则。”


    而后潇洒离场。


    宋继还在狂笑，还愈来愈剧烈，愈来愈疯狂。


    “去他妈的优胜劣汰！老子是少爷就要享少爷的福，你们真是天真！蠢笨！摸爬滚蛋，兢兢业业又如何，老子是总裁他儿子我就能一夜飞升到你们这辈子都到不了的高度！你们都给我滚下去，跪下去！哈哈哈哈哈！”


    向希回头，那双黑瞳此时尤为清亮。


    “你爸要是仍由你这个废人为政就是自取灭亡，自己找死，我没幻想过什么一步登天，天下掉馅饼。我踏踏实实走好每一步，是为了让自己更强大，更有底气。”


    她的声量压过了嘈杂的人群，像利剑般刺入宋继的心肺，被她紧握住的唐绵绵手心发颤，心里似千万匹骏马，恣意腾跃。


    沈潋侧身抱着手，长腿交叠依在一边，渔夫帽下的阴影怎么也遮不住他泛着层层细碎白浪的眼瞳。


    又对女朋友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