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我们只是合伙人
作品:《维港寄长安》 腊月廿八的晨光穿透防弹玻璃幕墙,在紫檀茶台上切割出几何光斑。
杨晟的钢笔尖悬在鎏金笔记本上方,墨迹在“春节福利”四个字下晕染成团。
以往在香港,他对这些事宜知之甚少,春节在他们眼中亦显得较为冷清。这些琐碎之事,原本无需他亲自挂心,公司自有专人负责,一切都会安排得井井有条。
然而,杨晟认为这是他在公司的第一年,他渴望投身其中,那些昔日他不以为然的细节,如今他都想逐一探究。
“值班津贴按基本工资三倍核算。”叶观澜的钢笔尖戳破财务报表,“另设部门绩效奖金池。”羊毫笔锋扫过预算栏,在空白处批注的瘦金体凌厉如刀。
杨晟用钢笔尾端敲了敲茶海:“王晅公司发的是智能手环。”他故意拖长尾音,“带心率监测那种——听说能测出员工加班时的死亡风险?”
叶观澜说一项,杨晟便在笔记本上写下来:“这样下来,光奖励就是一大笔支出,我看王晅公司发的还有其它福利品。”
叶观澜一顿,随即又耐心解释道:“一件物品的价值显而易见,然而钱的价值取决于如何使用。”
杨晟眯起眼睛,指间的钢笔在笔记本上轻敲出断续的节奏。“我不明白。”
“比如这个。”叶观澜从博古架取下一只保温杯,杯底镭射标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限量款,六万二。但你觉得化疗的病人会需要它吗?”
钢笔突然停住,在纸面洇开墨点。
“不如直接给钱。”叶观澜用茶夹翻动着温杯的建盏,釉面折射出曜变的光斑,“二十块买止痛药,三十块买康乃馨,剩下的...”他忽然用杯底压住杨晟正在记录的页面,“够买半瓶安乐死。”
防爆玻璃外,雪粒撞碎成冰晶瀑布。
杨晟盯着茶汤里摇晃的金圈,恍惚看见父亲把黑卡甩在杨谦的赌桌上,翡翠扳指磕出清脆的响。“现金才是硬通货。”记忆里的声音和眼前重叠。
钢笔尖在纸上狠狠一划,“流动性”三个字被墨水刺穿。杨晟突然调转笔锋,金属笔帽抵住叶观澜心口,在定制西装上留下个微凹的圆痕:“叶总的欲望...”他手腕一旋,笔尖挑开对方一粒纽扣,“最后流到哪个金库里了?”
茶海上水雾氤氲。
叶观澜的指尖拈着老班章茶饼,茶针撬开的脆响像某种密码。沸水冲入紫砂壶的刹那,茶叶舒展的簌簌声盖过了两人的呼吸。他手腕悬停的弧度精准如手术刀,水线在茶盘上蜿蜒出神秘的卦象。
“叶观澜,你喜欢什么?权利,金钱?还是……”杨晟盯着他,指尖划过对方手腕被波波抓的痕迹,“爱而不得的李砚?”
茶针突然扎进沉香木茶则,裂帛声惊飞了窗外觅食的灰喜鹊。叶观澜抬眼的瞬间,杨晟看见他瞳孔里闪过墓园石碑般的冷光。
第一泡茶汤注入杯中时泛起琥珀色漩涡。“没人能拒绝权力。”叶观澜推过茶杯的手指纹丝不动,“就像这杯茶,握太紧会烫手,放太久会凉。”
杨晟却不放过他:“你在逃避问题。”
“杨总。”青瓷杯盖叩出清响,叶观澜的声音更冷了,“我们的合同里,没写情感咨询这项增值服务。”
杨晟突然笑出声,翡翠貔貅在锁骨处乱颤:“叶观澜,你心跳快了。”他晃了晃偷开的智能手表,“一百四,够进ICU的数值。”
原本愉快的谈话到此结束。
自那日起,那间总亮着暖灯的客房再没响起过行李箱滑轮声。叶观澜每天经过时都会停顿两秒,仿佛在等待某个熟悉的、带着香水味的身影突然推门说:“借个浴室啊。”
但防爆玻璃外的积雪已经化了三次。
叶观澜本不该是这样的。
杨晟时常望着他映在办公室落地窗上的剪影想——二十六岁的年纪,合该像自己这般,在兰桂坊的霓虹里醉到凌晨,或是驾着新买的跑车去赤柱追日出。
可眼前这个男人,却总在深夜的会议室用红笔圈阅文件,腕表指针划过三点时,连睫毛都不曾颤动一下。
杨晟烦躁地扯开领带。他分不清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只知道自己嫉妒得发狂——嫉妒那个见过叶观澜穿破洞牛仔裤的李砚,嫉妒那个被叶观澜用自行车载着穿过海棠花雨的李砚。
而自己,却永远无法触及被时光封印的、最鲜活的叶观澜。
酒精、超模、派对动物。这些曾是杨晟最得意的标签。却从没有哪个清晨,会让他像现在这样,盯着叶观澜喜欢喝的茶时滚动的喉结出神。
“你以什么身份过问我的感情史?”
晟张了张嘴,“朋友”二字在舌尖打转的瞬间,对方已经给出答案——精确得像份商业合同里的免责条款。
【合作关系,暂未达到朋友标准】
寒风如刀,割裂着北京城的夜色。杨晟赤脚踩在露台的大理石地面上,冰凉的触感从脚底直窜上脊背。他仰头灌下一口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顺着下颌滑落,在睡袍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叶观澜的目光像一柄解剖刀,冷静地剖开所有伪装。他指尖在玻璃杯沿划出的弧度,与审阅季度财报时如出一辙——杨晟突然读懂了这无声的诘问:杨总想要什么名分?
这个认知像一记闷棍敲在太阳穴上。杨晟突然意识到,那些他以为心照不宣的暧昧,在叶观澜眼里或许只是商业合作的润滑剂。
就像他们在签约仪式上的默契配合,就像他们为对方挡掉的桃花劫——都不过是利益共同体的常规操作。
脚下是万丈灯火,车流如银河般流淌。可这璀璨的京城,于他而言却像座巨大的玻璃牢笼——看得见,摸得着,却始终被隔绝在外。
那些他醉酒后硬背下来的京片子,那些他熬夜研读的内地政策,那些他为融入这个圈子付出的努力,终究抵不过“港岛弃子”的标签。
落地窗扭曲的倒影里,那个曾经在兰桂坊纵酒高歌的浪荡子,此刻眼角堆满疲惫的细纹。他想起上月宴会的露台上,自己指着星空问的那句傻话:“我是不是...永远都融不进这里?”
“北京啊...”叶观澜当时晃着香槟,冰块碰撞声像在嘲笑他的天真,“就像个倚老卖老的倔老头。”酒液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你得先把它打疼了,它才会记住你的名字。”
此刻杨晟突然笑出声,整座京城的灯火在他眼底燃烧,恍如那年维多利亚港的烟火——那时他一心想要攀附叶家这棵大树,如今才惊觉,自己早已深陷名为叶观澜的劫。
喉间蓦地涌上一股铁锈味的苦涩,杨晟的指尖无意识掐进掌心。
原来这场博弈里,先交出真心的赌徒,从来都不是叶观澜对李砚的“爱而不得”,而是他杨晟。
……
CBD的霓虹穿透防弹玻璃,在杨晟摇晃的酒杯里碎成星屑。鸳鸯锅在智能茶几上沸腾,清汤那侧浮着蔫掉的茼蒿——红油翻滚,却无人下筷。
大年三十,万家灯火,而他身边只剩下一个阿华。
智能管家第五次提醒低温警告时,杨晟正赤脚踩过满地的酒瓶。翡翠貔貅在他敞开的领口晃荡,像当年油麻地码头打架时踉跄的步伐。
“阿华!”他突然把话筒怼到助理面前,嗓子哑得不成样,“同我唱《富士山下》!”
阿华看了眼屏幕上“《上海滩》循环八遍”的记录,默默切歌。混响器将杨晟的破音修得凄厉,像把生锈的刀在刮骨。
酒瓶终于见底时,杨晟瘫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我系唔系...好失败?”
阿华摇头,语气斩钉截铁:“阿少从来不是失败的人。”
“那你告诉我——”杨晟侧过头,眼底猩红,“路在哪儿?”
阿华沉默了很久,久到窗外的烟花炸开,映亮半边夜空。
“你心里清楚。”他最终开口,声音很轻,却像刀子一样锋利,“你只是不敢承认。”
铝罐在杨晟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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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扭曲变形。承认什么?承认他对叶观澜那点痴念?还是清楚自己这个豪门弃子,竟妄想挤进北京最金贵的圈子?
他突然大笑起来,抓起话筒又开始吼《风的季节》。眼尾通红,泪光在霓虹里闪烁成一片血色银河。
与此同时,叶观澜正坐在书房的窗前,手里捧着一本书,却一页未翻。
窗外烟花绚烂,阖家团圆的日子,他却独自一人。手机屏幕亮起,无数未接来电和微信消息,唯独没有那个人的。
他放下书,走到客厅,取了一瓶酒,打开电视。春晚的小品正在上演合家欢,观众笑声阵阵,而他的视线却定格在手机屏保——照片里,杨晟正笑嘻嘻地把火锅料倒进他收藏的乾隆粉彩大碗。
“这只碗够买你那辆帕加尼。”他记得自己当时冷冷地说。
而现在,他盯着手机,指尖悬在拨号键上,最终按了下去。
——电话响了很久,最终被挂断。
叶观澜皱了皱眉,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闷得发疼。
酒店里,杨晟盯着屏幕上闪烁的“叶观澜”三个字,手指悬在挂断键上,迟迟未动。
“阿少,”阿华低声问,“不接吗?”
杨晟闭了闭眼,猛地按下挂断,将手机狠狠扔到一旁。
“接了又能说什么?”他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我在他眼里……不过是个笑话。”
阿华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这头,叶观澜将手机扔在桌上,屏幕朝下,像是要隔绝什么。指尖悬停在半空,微微发颤,最终还是没有再拿起来。
酒精在血液里缓慢燃烧,灼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这种熟悉的烦躁感像潮水一样漫上来,将他拖回六年前那个雪夜——他讨厌这种感觉,更讨厌自己居然还会为此动摇。
寒露在玻璃上凝成蜿蜒的河流,手机突然再次震动,嗡嗡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叶观澜盯着闪烁的来电显示,半晌才划开接听。
“说。”
“兄弟,新年快乐啊!”王晅的声音带着醉醺醺的笑意,背景音里隐约有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响。
叶观澜嗤笑一声:“凌晨三点四十七分的新年祝福?王少又玩什么行为艺术?”
“别这么冷淡嘛,出来喝一杯?”王晅笑嘻嘻地问。
“不来。”叶观澜干脆利落地拒绝。
“行吧……”王晅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迟疑,“你……还好吧?”
叶观澜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声音冷得像冰:“……我应该不好?”
“……”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后王晅像是下定决心般开口:“李砚初六订婚。”
——咚。
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叶观澜呼吸一滞,胸口泛起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有人用刀尖沿着旧伤重新划开一道口子。
“操,烦死了!”王晅突然暴躁地骂了一句,“李砚喝多了,刚跟我在一起,说漏嘴了。对方是苏见微,你应该记得,咱们高中同学。”
叶观澜没说话,喉咙发紧,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六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失控地威胁、狼狈地哀求,甚至跪在地上抓住李砚的手腕,声音嘶哑地说:“再等等,我能给你更好的……”
可李砚只是轻轻掰开他的手指,头也不回地走了。
“嗯,恭喜他。”叶观澜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不像话。
“……你真没事?”王晅试探着问,“他给你发了请帖,你要去吗?”
“没事。”叶观澜轻笑一声,指尖却深深掐进掌心,“都过去那么久了……他要是请我,我一定准时到。”
电话挂断,房间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叶观澜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一个被夜色吞噬的影子。
他突然意识到,这栋房子空荡得可怕。而他,已经在这种孤独里,行尸走肉般地活了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