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主动来找自己，林翊当然感到高兴：“好啊。不过，如果你每次拍完戏都过来，我们是要在榕城定居吗？”


    “嗯？你在榕城的研究所工作，我们只能定居在这里吧？”严入海愣了愣，他没想过两个人定居其他城市的可能。


    “我现在是在榕城工作，不过还没买房，变数是很多的。你的公司在上海，而且你也在上海租房了，这一点上榕城和上海对我们来说是差不多的。还有你家，嗯……找个时间我们去上海待几天，再去蓉城见一见你父母吧。最终定居在哪里，我们可以在各个城市都试一下，选一个最宜居的城市买房，你觉得呢？”


    “那你的工作……”


    林翊打开外卖包装，一边吃饭一边思考，三两句话带过了一件大事：“中科院下属的研究所遍布全国各省，我的专业……简单点说，我能从事的范围其实是比较广的，很多组都有我认识的课题。要换地方是比较麻烦，但也不是做不到，我之前就从琴岛换回榕城过。对了，其实上海有一个老牌的所，相比之下琴岛和榕城的研究所都很新，如果能去有机所其实挺好的。”


    严入海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懂了，干脆不再尝试理解详情，直接表示支持林翊的决定。


    “小严，你太听我的话了，会把我惯坏的。”林翊撑着脑袋，本意是想唉声叹气，却藏不住话语间的得意。


    “翊哥肯定是对的嘛。”严入海笑了笑，从墙边转出来，扫一眼同事们，“我差不多要回去工作了，今天要拍傍晚的戏。如果能早点结束，我们再视频吧。”


    林翊道了声好，盯着通话页面直到严入海挂断电话。


    小严刚刚是不是还说了想看师妹写的同人文？林翊的大脑完全被“小严拍完戏就要来找我”和“同居的事小严说听我安排”占满了，自动忽略了关于同人文的事，挂断电话后在心里甜滋滋地回忆刚才的通话内容，才想起来还有这回事。


    把师妹的三篇大作翻出来快速浏览一遍，林翊实在难以下手。锯嘴葫芦不能看，小众性癖不能看，最终只有霸总娇妻勉强能看。林翊深吸一口气，将霸总娇妻文转发给严入海，锁了手机快速吃饭。


    抛开薪资待遇和科研压力不谈，林翊其实挺喜欢待在实验室里工作的。


    中学一开始接触化学时，林翊是因新奇而产生兴趣。后来学得越多，越感到这门学科的有序与无序维持在一种微妙的动态平衡，随时有可能打破，又随时都在调整。学科本身的存在与学科的内容产生了微妙的对应关系，理论与实验像共生的藤蔓互相攀爬生长，令人好奇它们究竟是能突破云霄还是化为大树遮荫避雨，抑或是从中结出七个葫芦娃？


    林翊为自己莫名其妙的联想笑了笑，往实验记录本记上一笔，任由自己分心工作，继续神游。


    如果生活在修仙世界观里，他大概是个专研副业的怪人吧。最常见的炼丹应该和药学相关性比较大，阵法听起来是建筑学，炼器应该是无机材料，而他……画符的？


    林翊回想起自己画过的奇形怪状的碳链，似乎是挺鬼画符的。


    如果类比作符，符纸是基体，朱砂是助剂？材料和手法看起来有点单一，另外三个副业都在用不同的材料获取不同的效果，符术似乎还停留在控制反应条件的阶段。碳单质固然既有石墨又有钻石，但复杂一点的有机化合物就需要……


    嗯，做完了，今天的实验还挺快的。


    林翊一边做记录一边收拾装置，重新核对实验条件，确认一切无误后扫尾返回办公室，看了眼时间就开始排下一周的工作计划。


    至于刚才做实验时脑子里想的那些有的没的，在实验结束的瞬间就被他抛之脑后，思维毫无停顿地转向当前要做的事了。


    离开实验室四天，堆积的工作真不少。林翊一直在办公室待到地铁停运前半小时才离开，搭上末班车才给严入海发消息。


    严入海没有回复，最后一条消息是十点多时说他已经躺在床上了。


    林翊想，小严今天挺累的，现在应该睡着了吧。


    异地恋真难熬啊。林翊翻着严入海之前说的进组时间，在日历上做完标注，发现距离小严拍完这部戏还要一个半月。


    一个半月！六周！到时候榕城都入夏了！


    虽然榕城本来就是一个每年有三个月冬天、七个月夏天和两个月随机季节的城市，但小严没体验过榕城的随机季节，林翊还是颇感遗憾的。


    既然男朋友已经睡了，林翊没有一个人熬夜的习惯，回家简单收拾后时间也不早了，和往常的工作日一样睡下。


    分开后的第一通电话里严入海还说着“如果能早点结束”，没想到从那以后他们一直找不到两个人都能早下班的日子，工作的忙碌程度超出他们的想象，以至于林翊有时都怀疑，他们真的有必要这么拼命地工作吗？


    然而这些都是他们本应该完成的工作内容，并非强行加塞的不合理任务，偏偏无法推脱。


    等到好不容易拼出一个他们都有空的周末，当时觉得漫长的六周竟然已经过去一半了。


    “这算是双职工家庭的弊端还是异地恋的缺点？”林翊长叹口气，把开了视频的手机搁在桌前，后仰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算了，咱们这是兼而有之，双倍遭罪。”


    严入海歪着头趴在桌上，脸颊被手臂挤压，手指戳着屏幕里的男朋友：“不知道，我的脑子已经不会转了。翊哥，你那边都穿短袖了啊？”


    “最近天气忽冷忽热的，街上穿短袖的和穿棉袄的都有。今天大晴天，我觉得短袖比较舒服。”林翊揉了揉脖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颈枕上，拿起手机顺着视线举到空中，盯着屏幕里完全没察觉自己现在有多可爱的小严，笑着抱怨，“不仅工作忙，还没有严老师贴心按摩，我的肩颈毛病都要复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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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嘛……”严入海嘀咕了一句，见林翊一直盯着他的脸，那眼神他说不清是什么样，只知道让他心跳加速、闪避不得，干脆把脸埋进手臂里，连声音都变闷了，“翊哥，我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坏消息？林翊眯了眯眼，脑中飞快闪过几种可能，语气迅速沉稳下来：“嗯，抬起头，看着我说。”


    严入海动了动手指，他本来打算当鸵鸟的，但不知怎么的，听到林翊这句话时他下意识地照做了，视线相接才反应过来，此时再埋回去就太尴尬了，只好硬着头皮慢慢说：“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一个电影的事吗？我想过了，现阶段我可能还没办法离开你那么长时间……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恋爱脑？我不是不注重自己的事业，但是，这种长时间的封闭式拍摄，怎么说呢……”


    严入海光顾着左顾右盼，仿佛想在桌上找到一张措辞完美的演讲稿供他阐明自己的意思，完全没发现林翊神情的变化。


    林翊舔了舔牙尖，笑得温柔：“我理解，我也一样。小严，我希望你仔细考虑是因为这个机会确实对你的职业发展有好处，机会的背后是一条荆棘之路，如果你以后想要更好的资源、更高的荣誉，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但相应的，这个机会有着更高的要求，会占用你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你需要在精力最充沛的年纪用最多的时间来奋斗，很有可能几年之内都被事业填满。你的经纪人给你介绍这个机会，我想他是认可你的潜力的，接下来就是看你的选择，是全力拼事业还是劳逸结合好好生活。小严，选择注重生活并不丢人，人不是机器，有潜力不意味着要燃尽一切来兑现潜力，人活一辈子最重要的是自己高兴。”


    从林翊说到第二句时，严入海就专注地盯着他了。他的语调不疾不徐，每一个字都说进了严入海心里，格外有感染力。


    “嗯……我已经和老杨说过我不想去试镜了，他特别恨铁不成钢。我就想，我是不是真的很没有上进心。”严入海叹了口气，说出来心里好受多了，还被男朋友温柔地安慰了，他不自觉地开始撒娇，“翊哥，虽然你安慰我我很开心，但是……你也一样吗？你明明是科研工作者诶……”


    “我在本科选专业方向，硕士选研究方向，博士选课题组，做过三次职业倾向选择。我的确对科研比较感兴趣，但我更想为了自己生活，所以我避开封闭式项目，避开纯理论研究，避开效益要求更高的厂研发，最终选了一个虽然也挺忙但还算有点时间可以支配的工作。我也有同学在一些不方便透露的地方工作，进去就和失联没两样了。那些项目里当然不全是顶尖天才，也有和我差不多的、只能说在普通人中算比较优秀的人才，我和他们的最大差别只是在选择而已。”


    林翊停住话语，想了想，似乎说得有点复杂，干脆换了一种简单粗暴的说法：“我们只是工作不拼命而已，在努力感受生活美好这件事上可是拼尽全力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