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36 章
作品:《洞庭事变》 水下打不过,水上就更没机会了。巴鸣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把分水刺扔到地上,高举双手,讪笑道:“好妹妹,你就不想知道是谁派我来杀你?”
杨么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与他擦肩而过。
想杀她的人都能从洞庭湖排到汴梁了,若是把有动机的脖子砍个遍,即使锋利如“万仞”,刀刃估计也要卷边。
“是义父!”眼见杨么越走越远,巴鸣情急之下直接说出了答案。
杨么踉跄了一下,并非相信,恰恰相反,这个说辞太过离谱。
若是义父要杀她,那日在宅院中,众目睽睽之下,她已做好引颈就戮的准备,巴鸣岂不是在暗示钟执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一只鱼鳔落在她的脚边,若是没有恰好一踉跄,以她方才的动摇,还真不一定避得过去。
杨么回头,露出了鄙视的表情:“三哥,好歹你也曾算是洞庭湖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至于吧?”
巴鸣原本的讪笑变成了气急败坏“我说得是真的!”
“行行行”杨么像哄小孩似地:“你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了,咱们俩扯平了啊,那个,我赶时间--”
她蓦地瞪大了双眼,只见巴鸣拿出了一块令牌,缓缓道:“义父说,若取你头颅归去,就给我官复原职……”
隔得太远,杨么看不见字,但肯定是假的!
五块令牌已分得明明白白,除了李子昂那个系不紧裤腰带的,谁会让兵符轻易脱离掌控?
杨么摇摇头,偷袭的鱼鳔斩断一缕青丝砸进树,入木三分,如是击中人脑,想必应如迸裂的西瓜。
杨么无语回头。
巴鸣讪笑着将剩余的鱼鳔藏在身后,单手拎着令牌,不死心地劝道:“你亲眼看看不就知道--”
说时迟那时快,杨么忽如闪电般突进到男人身前,巴鸣的眼睛能捕捉到她的动作,身体却完全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横刀指向自己的咽喉,手中攥着的鱼鳔掉了一地。
什么时候,他们的差距竟然这么大了?
“事不过三,如果刚才你再射出一支鱼鳔,我会一个一个剁掉你所有的手指。”少女的声音比初春的湖水更令人体寒,黑黢黢的双眼没有一丝温度。
巴鸣知道她是说真的,但正因如此,络腮胡汉子才更为愤怒:“那就杀了我啊!你们一个个的,都把老子当猴耍!”
杨么果真依言移动了刀锋,巴鸣吓得跌倒在地,认命地阖上了眼。
砍脖子没有想象中的剧痛,反倒是手心和脚心钻心地疼,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双手双脚都被鱼鳔钉在了浮桥上。
杨么居高临下地说道:
“小时候我溺水,是你顺手把我捞起来的,此乃一次。”
“我初次来月事不知,还去凫水,染红了一片,同行的小伙伴都笑话我是个女的。我臊得慌,只晓得哭,你喝得醉醺醺的路过,虽说你平日喝多了,看到路过的狗都要踹两脚,当时也并非想帮我,只是看那群狂笑的小崽子不顺眼,无论如何,当时你揍了他们,我真的很解气,这也算一次。”
“地图的事情,的确是我有错在先,算第三次。”
巴鸣喉头微动,像是回忆起了并不存在的兄友妹恭美好时光,动情道:“幺妹,你杀了这个别有用心的病秧子,我们带着他的人头回去,说不定义父一开心,宽恕你了。”
“自从那家伙来了,你就变了,总是不听义父的话,才导致如今这番局面……”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想回去?”杨么直接打断了他:“我小时候最讨厌的人就是你,你帮过我没错,但今日我也饶了你三次,你我二人兄妹之情已尽,以后再见就是敌人了。”
“至于这个”杨么用刀将那枚刻着“明力”的令牌一分为二,踢进了水里。
她记得除夕夜的论功行赏,钟执将这枚令牌分给了李子昂,而李子昂现在有了统管五军的鎏金火焰纹牌,钟执再把这枚令牌拿出来做人情,倒也符合其不管人或物,都要榨干最后一滴利用价值的风格。
褪去了亲情和权威的滤镜,钟执早已跌落神坛,来自那个人的肯定也不再重要。
“我已经不需要身外之物来证明自己。”
到了客栈,赵明的身体已冰冷僵冷得像是一具尸体,杨么不管三七二十一,从药壶里倒出一把护心丸,往他嘴里硬塞。
但面如金纸的男人紧闭双眼,无论她如何叫喊拍打都没有反应,更遑论张嘴吞药了。
杨么略施巧力卸了赵明的下巴,这次顺畅些,又堵在了口腔,下不去。
少女既不敢使劲,又怕耽误了抢救时间,急得额间闷出一层细汗,一边灌水一边直接上手塞药。
也许是被呛到,病秧子终于有了反应,连连咳嗽,要把口里的异物吐出来。
你要是吐了,哪还有这么多药啊!
杨么更急了,一只手掐住赵明的咽喉,另一只手使劲地往里塞。
温热的咽喉包裹着她的手指,柔软的舌头像是灵巧的蛇尾缠绕,留下滑腻腻的触感,苍白的男人喉头像是承受不住般不停颤动,少女的心中泛起了一种异样的情绪。
病秧子终于睁眼了,擒满泪珠的双眼蒙上了一层雾,茫然又无辜,像是细雨沾湿的洞庭春色,朦胧引人遐思,又忍不住一探究竟。
如果我现在用别的地方堵上他的嘴巴,也是在喂药吧,杨么的脑子里突然钻出了一个危险的念头。
但赵明的清醒仅仅只是一瞬,随着这口药终于艰难地咽了下去,病秧子又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幸好,幸好,守住了底线,杨么尴尬地捞了捞头。
屋外有人敲门,店小二终于领着镇上的郎中姗姗来迟。杨么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情况,大夫把脉问诊,冥思苦想,久久未语。
“我是问你还需要服些什么药?”杨么见这大夫捏着着桓夜霜研制的护心丸,又闻又舔,啧啧称奇,按耐不住发问。
“此药暗合天时地利,日月精华,以学生的本事,开不出比这更好的方子了。”已过花甲之年的大夫恭恭敬敬道。
桓夜霜是洞庭神医的传人,杨么也没指望过能在这荒郊野外的偏僻村落再发现个神医,但是什么都不能做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她蹙眉,手不自觉地把玩着“万仞”的麦穗:“你的意思是让我坐以待毙?”
大夫吓得两股战战,连忙解释:“不是什么都不做,只是接下来的难关,只能靠病人自己度过。此人根骨极佳,身体底子厚,若不是今日勉强动了真气,断不至如此……”
杨么心中更加难过,若不是她自持武功高强,根本没把巴鸣放在眼里,病秧子也不会被逼到耗尽精血自卫。
一想到那双漂亮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她的心也似被人挖去般疼痛。
“再者,病人服下的‘护心丸’本就霸道至极,您看病人的状态已由至寒转为至炎了。”
杨么跟随大夫提醒去看,赵明苍白的脸色变得酡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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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身散发着热气,额头更是能烫得蒸鸡蛋。
“现在该怎么办?”杨么急得拽住了大夫的手。
大夫小心翼翼地把她的手搭在了赵明的衣襟上:“给病人多换衣物,多擦身,多降温,熬过今晚就好了。”
虽然心动了一瞬,但也仅仅只是心动了一下,杨么还是雇了个男伙计,伺候赵明沐浴更衣,不过为了防止巴鸣不知死活地反复,她也一同守在了屋内。
伙计打来一桶热水,把病秧子剥得赤条条地放进去,杨么害羞地转过头,伙计洗着洗着,莫名其妙在那小声嘀咕着什么。
纹身!
杨么想起赵明背后有摩尼教的入教纹身,交相辉映的双日不仅占满整个背部,日轮中还刻满了蝇头小楷的《赞愿经》第三品,是虞滢滢刻了一天的杰作。
能认出这纹身,保不齐是某个仇家的势力,杨么的手伸向腰侧的刀,转身正欲确认两句,伙计像是不好意思般:“这位娘子,别怪小人少见多怪,小人也曾走南闯北,见识不少,却从未瞅过你家相公这种雕青。”
“才不是相公!”杨么默默地在内心反驳,也不由得好奇的绕到桶前,一探究竟。
男人紧闭双目,头虚弱地歪在一边,颀长的脖颈纤姿毕露。他平日裹在衣下的皮肤极为白皙,此刻被煮成了粉白色,濡湿的乌发如墨藻般散落在锁骨间,是触目惊心的黑白对比。
但比这番春色更为引人注目的,是他胸口的刺青。在锁骨下方,有一圈核桃大小的纹路,圆的中央是一只不起眼的黑鸟衔着金色的谷穗,若不是仔细看,只会以为是沾什么脏东西。
但若细细品评,会发现雀喙衔的金谷,颜料在黑暗中透着微光,而黑鸟左翼化龙鳞,右爪踏龟甲,周边装饰的日月星辰也极为精巧,自称见多识广的伙计解读“位置暗合乾卦之意”。
杨么反倒不合时宜地想起“天命玄鸟,降而生商”、本朝开国太祖郭威所谓“雀衔谷粒”的天命之兆,以及民间传闻柴周子孙为感其恩流传的神秘纹身。
她摇了摇头,自个儿都觉得这个念头太过荒唐,小明若真是什么天潢贵胄,又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境地,被脱光光泡在水里,任由两个下等人冲他评头论足?
这些姓柴的,不应该吃得肥头大耳躺在某个安全又舒服的地方奴役百姓?
可是这核桃大小的纹身的确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杨么曾听人说过,有能工巧匠以径寸之木为原料雕刻,甚至核桃也能雕出《核舟记》,但在人皮上的难度,更百倍于此,与其说是人工,她宁愿相信是某种天生异象。
圣火纹!
如同春雷惊醒蛰伏于地下越冬的蛰虫,意识到赵明当日面不改色用假纹身在议事堂迎着钟执的刀口蒙混过关,杨么蓦地明白了自己在这个男人身上一直以来感到的矛盾是什么。
为什么他看起来时而贪生怕死,甚至不惜出卖色相,俯低做小,有时又那么骄傲,有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漠然。
因为他在伪装!
病秧子身体很弱,风一吹就咳血,稍不留神好像就要一命呜呼,他就像一株名贵娇弱的花草,美则美矣,但绝不会产生威胁,所以杨么对他的虚与委蛇也放松了警惕。
可在潭洲城,即使是刀架在脖子上,黎高岑的文人傲骨,让她领会了什么是骑虎难下,武力和威胁无法让这种人屈服,而赵明身上和黎高岑有着同样的气质。
氤氲的水汽模糊了男人英挺的脸庞,杨么蓦地看不清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