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 摇尾乞怜
作品:《破重山》 她声音低了下去,满是难堪的哽咽,“只好偷偷典当了母亲留给我,仅存的钗环,去乐坊,吹几支小曲换些铜板……”
云萝攥紧了胸前衣襟,望向封灵籁的眼神混杂着哀恳、羞惭与委屈:“我不敢告诉阿姊……是怕你忧心,更怕你阻拦……阿姊伤重未愈,我岂敢……岂敢让这些琐事烦扰于你?”
她单薄的肩膀微微耸动,语带呜咽:“我只想着……阿姊的伤,最是要紧……”
封灵籁僵立原地。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自喉间翻涌而上,堵得她胸口发闷。她张了张嘴,先前疾风骤雨般的斥责,此刻竟如灌了铅的秤砣,沉沉坠在喉头,半个字也吐不出。
指责?她以何立场?
愤怒?可她心头翻腾的,分明是劫后余生的惊悸、噬骨的悔恨,还有如针扎般细细密密的疼。
云萝压抑的抽泣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幽幽回荡,更添几分凄惶。
封灵籁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地蜷缩了一下,似要抬起安抚,却又凝滞不动。
她只是沉默地伫立着,高大身影在昏昧光线下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将云萝单薄的身子全然笼住。
那身影如山岳般沉凝,带着无形的威压,却也透出一丝迟来、笨拙的庇护之意。
良久,一声极轻的叹息,方从她紧抿的唇间逸出。再开口时,声音已然失了往日的锐利锋芒,只余干涩沙哑:“罢了……你好生歇息罢……”
言毕,封灵籁转身,步履沉沉地离开了云萝的斗室。
*
地牢隔绝天日,唯有壁上那盏长明油灯,投下一圈昏黄摇曳的光晕,映着顾知节苍白如纸的脸。
他背倚冰冷石壁,腕上精钢锁链随着微动,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每日饭食,自有哑仆按时送入,搁下粗陶碗碟,便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退去。
今日亦复如是。
一碗清可见底的薄粥,一碟腌得发黑的咸菜,外加一块硬如石子的干饼。
顾知节神情漠然,枯瘦的手缓缓伸向碗沿。手将触未触之际,那扇沉重的铁门却“哐当”一声,豁然洞开!
“顾侯爷,今日的粗茶淡饭,可还入得了口?”一道温润如玉的嗓音传来,字字清晰,却裹着股令人作呕的虚假关切。
顾知节伸出的手指在空中微微一滞,随即若无其事地端起粥碗,仰头啜饮一口,方才抬眼,语声淡漠:“托你的洪福,一时半刻,还咽不了气。”
来人低笑一声,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他咫尺之前。
顾知节终于抬眸,目光如淬毒的冷箭,射向将他囚禁折磨了半载有余的仇雠——美人城城主,永昼。
她身旁,侍立着一名年轻男子,右耳垂悬着一粒鸽血红宝石耳坠,在这幽暗地牢里,泛着妖异诡艳的血色光芒。
“贱人!”顾知节喉间滚出切齿怒骂。
耳坠男子身形如电,一步抢前,五指如铁钳般猛地攫住他的脖颈,“放肆!”
顾知节呼吸骤窒,面色迅速涨红,却忽地怪笑起来。
笑声初时微弱,带着诡异的颤音,继而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最终化为撕裂般的狂笑,在逼仄的地牢里疯狂冲撞回荡,震得壁上油灯火苗都为之乱颤。
“哈哈哈哈——萧永昼!收起你这套假慈悲的嘴脸!”
他猛地挥臂,腕间锁链哗啦作响,竟将面前的粥碗狠狠扫落在地!
粗陶碗砸在石砖上,立时四分五裂,残粥四溅。
耳坠男子眼中戾气暴涨,手上力道又重三分。
顾知节颈骨咯咯作响,脸色由红转紫,双目暴突,却仍死死钉住永昼的脸,眼底翻涌的恨意,几乎要喷薄而出。
永昼秀眉微蹙,冷眼旁观,眸中一片冰封。
顾知节艰难地转动眼珠,阴鸷目光刺向耳坠男子,猛地朝他钳制自己的手上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贱奴!本侯怜你身世飘零,破格擢用,你却背主求荣!”
耳坠男子脸色剧变,扬手便是一记狠辣的耳光!
顾知节被打得头猛地一偏,口鼻鲜血迸流。
“阿炎。”永昼语声平淡,“退下。”
阿炎不甘地松开手,退后半步,鸽血耳坠随之晃动,在昏光中划出一道刺目的血痕。
“侯爷还是这般不知死活。”永昼的嗓音轻柔得如同情人低语,却字字淬毒,“看来这半年的磋磨,尚不足以教会你低头。”
顾知节伏地剧咳,脖颈上指痕青紫狰狞,眼神却愈发狠戾如困兽。他猛地朝永昼扑去,锁链瞬间绷得笔直,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然而终究差之毫厘,他的手徒劳地抓着冰冷的空气。
“你囚我于此,日夜折磨,却又假惺惺来问这馊饭滋味?”顾知节的声音嘶哑如破锣,眼中血丝密布,“萧永昼,你究竟意欲何为?!”
永昼静静俯视着他,眼底似有极晦暗的情绪一闪而逝,旋即复归冰潭般的漠然。
“顾知节,你疯了?”
“疯?”顾知节咧开染血的唇,绽出一个扭曲癫狂的笑,“是!我疯了!被你生生逼疯!”
他再次扯动锁链,腕上皮肉瞬间被磨开,鲜血淋漓滴落,他却恍若未觉,只死死盯住永昼,嘶吼如地狱恶鬼:“你不就是想要我这条命吗?来啊!取去!动手杀了我啊!!”
永昼眸光倏然一沉,缓缓俯身,纤纤玉指如寒铁般捏住顾知节的下颌,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其捏碎。
“疯狗。”她吐气如兰,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即便是疯狗,也得学会摇尾乞怜,才有残羹冷炙可活。”
顾知节被迫仰起头,口鼻涌出的血污沾染在永昼白皙如玉的手背上,红白相映,触目惊心。
他喉间发出“嗬嗬”的破碎嘶鸣,身躯因剧痛与狂怒而剧烈震颤,锁链撞击石壁,声声催魂。
“杀你?”永昼的声音依旧轻柔,甚至带上了一丝悲悯的错觉。她俯视着顾知节因窒息与痛苦而扭曲的面容,“放心,你终会解脱。只是,非在今日。”
她左手用力地拍了拍他染血的脸颊,“你可得,好好活着——”
顾知节拼力挣扎,试图摆脱铁钳般的桎梏,声音混着血沫从齿缝挤出:“呵……呵呵……活着?……我的命……由我……你有种……便将我……挫骨扬灰……”
“挫骨扬灰?”永昼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低低笑了起来,笑声在地牢中回荡,带着一种优雅的残酷,“顾知节,你还是不懂我。如此粗鄙手段,岂是我所为?”
她终于松开了手。
顾知节如断线木偶般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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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大口喘息,每次吸气都牵扯着脖颈与下颌撕裂般的剧痛。
永昼直起身,慢条斯理地从墨色广袖中抽出一方雪白丝帕,一寸寸擦拭着手背沾染的血污。
“硬骨头,敲碎了未免可惜。”她一边擦拭,目光一边落在顾知节因挣扎而再次血肉模糊的手腕上。
那里,新伤覆旧创,皮开肉绽,深可见骨。
“阿炎。”永昼唤道。
阿炎立刻躬身应道:“城主。”
永昼的目光未曾离开那狰狞伤口,语气平淡:“侯爷的手腕伤得厉害,看来这精钢铁链委实粗粝了些。去,取最好的‘金创药’来,仔细为侯爷敷上。”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弧度,“再换一副软些的熟牛皮铐。这等粗笨之物,莫再伤了侯爷的千金之躯。毕竟,侯爷这一身傲骨,如今可是……价值连城。”
阿炎眼中了然之色一闪,垂首应诺:“是,城主!”
转身疾步离去。
顾知节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中是惊怒交加,更有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瞬间明了永昼的用意——她要以最“温柔”的姿态,行最残忍之事。
敷药是假,更换束缚亦非仁慈,而是宣告着更漫长、更精细、也更彻底的折磨降临!
她要将他困在这无望的囚笼,以钝刀子割肉之法,一点点磨掉他的棱角,碾碎他的尊严,直至他精神彻底崩溃,心甘情愿地奉上她所求的一切!
她要他生不如死,求死无门!
“萧永昼……你……你这毒妇……”顾知节的咒骂声嘶哑破碎。
永昼将染污的丝帕随手掷于地上,恰好覆盖住一片狼藉的碎陶与污粥。
她最后瞥了一眼顾知节惨无人色的脸和汩汩淌血的伤口,那眼神,如同匠人审视一件即将打磨成器的顽石。
“顾知节,好生将养。”她的声音恢复初时的温润,却比地牢的石壁更冷硬,“你我……来日方长。”
言毕,她不再看那绝望的囚徒一眼,墨色裙裾拂过冰冷地面,如同暗夜本身,悄无声息地离去。
“不——!阿昼!回来!阿昼——!!”
回应顾知节的,唯有地牢铁门轰然闭合的巨响。
昏黄的长明灯下,只余他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铁链细微的晃动声,以及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绝望。
他死死盯着地上那方刺目的白帕,看着自己腕间不断渗出的鲜血,一股比死亡更甚的冰寒,自脚底直冲天灵盖,瞬间冻结四肢百骸。
他的阿昼,早已不是当年温软心肠的女子!
她变了!变得如此狠绝!
不——!她不能这样待他!绝不能!!!
*
北齐,慈宁宫。
后花园里,晨曦初染,将东天云霞晕染成淡淡的胭脂色。
香玉嬷嬷捧着刚从御膳房取来的冰糖银耳莲子羹,步履轻捷地穿过九曲回廊。
她年逾五旬,面容端肃,眼角细纹难掩眸中精光。
“咕咕——”一声极轻的鸽鸣,自假山石隙间传来。
香玉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眼角余光迅速扫过四下,见无旁人,身形一闪便匿入假山之后。
石缝里,一只灰羽信鸽正不安地踱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