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对面有一家旋转小火锅，娄君豪背着顾莹进到店里找地方坐下。


    “服务员，来两个清锅。”


    “我要辣锅。”


    “不好意思大夫说了，忌辛辣。”


    “哼~”


    锅开了之后，顾莹只顾自涮自吃一声也不吭。娄君豪歪着头手里拿着筷子杵着下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顾莹出神。


    “顾莹”


    “嗯”


    “抛开别的不说，就单纯那今天的事来说，我这儿算不算是英雄救美啊。”


    “咳咳，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你看，我觉得咱俩除了师生关系以外也算是共患难的朋友了吧。我稀里糊涂的就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还没惊动你家长，你总该跟我交代点什么吧。”


    听了这话顾莹怔了怔抬头半晌都不说话。顾莹不说话娄君豪也不着急，二人就这么僵持着。过了好一会，顾莹放下碗筷直身喝口水正襟危坐地说：


    “问吧，有什么想问的就一次性都问利索吧。”


    “放松点，别那么严肃。我就随便问问，没什么大事。”


    娄君豪朝顾莹露出了一个安抚明媚的笑容


    “嗯，你……你父母都是做什么的？他们工作很忙吗？”


    “我父母都去世了……之前跟你说我是留守儿童不太确切，确切的说我是孤儿。哦，我还有一个上大学实习的哥哥。这个，没骗你。”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不问了，吃饭。”


    被人当成待检产品审查了那么久，终于也轮到顾莹可以好好欣赏娄君豪的复杂表情包的时候了。窘迫、内疚、尴尬、自责……这些名词在娄君豪的脸上表现的淋漓尽致，不禁让顾莹暗爽。


    “有什么好对不起，生老病死都是天命。谁都有这么一天，或早或晚。凡事终有过去的那天，于生于死我都看得明白。没有谁是对不起谁的，反倒是我还欠你一句对不起。娄老师，今天真的很感激您帮了我这么多，抱歉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对不起。”


    顾莹的一席话让娄君豪感到无比吃惊，他惊讶于眼前坐着的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文静端庄？太可笑了，顾莹快准狠的打架场景真是让人不忍直视。


    流里流气？从娄君豪仅有的接触来看，也不太搭边儿。


    不谙世事？连生死天命都能看的这么通透，淡然处之的人又怎会不谙世事？


    也许真的是自己经历过的人和事太少了吧，娄君豪感觉自己愈发看不透眼前这个只比自己小七岁的女孩儿。


    “你和秦佳雪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都是女生之间的小矛盾，不用在意的。”


    “小矛盾？我看不止吧。秦佳雪选择在放学后大家都走得差不多的时候堵你，而你又恰恰顺了她的意最后一个离开学校。有猫腻啊。”


    “呵，这明明就是件小事，您一定要闹大吗？”


    娄君豪对顾莹摆手，示意顾莹听自己吧话说完。


    “明明你们几个都打得那么激烈了，可一见到我来又突然变成统一战线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和秦佳雪可都不是怕事儿的主，不然就不会在学校动手了。我说过今天的事我可以当没发生，但既然帮你们掩盖了破事那我就有权知道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顾莹斜靠在椅子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桌子上画着。她嘴角微翘玩味地打量着娄君豪，眼神中一抹不屑一闪而过。


    “不愧是瀚大的高材生，就是和我们这些学渣不一样，胡说八道都能跟福尔摩斯探案似的。娄君豪你听好了，怕事儿的是她秦佳雪不是我。如果您一定要查个明白的话，校长室、派出所我都奉陪到底。”


    “呜……呜……”


    “抱歉，我接一下电话。”


    顾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心头猛地一跳。顾莹想避开娄君豪再接电话，但因自己拖着一条伤腿实在不好乱走，也只好戒备地接起电话低声回道：


    “余老板，是我。抱歉钱老板，我刚才出门的时候不小心把腿摔坏了。我现在在医院呢，今天恐怕不能去您那了。”


    “死丫头，别跟我整没用的。告诉你，咱俩的事儿还没完呢。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别逼我去你家或者到你学校堵你。”


    “余姐，我真没骗你，我确实在医院呢。您要不信的话我把医院诊断书发给你行不行。我知道昨天给您添了许多麻烦，余姐您是了解我的，只要有我的责任，不管是出了多大的事儿我都一定会把责任承担到底绝不脱逃。店里的损失您尽管从我半年的工资里扣就是了，但我这两天真过不去了。”


    “是不是那个小妮子找你麻烦了？都是我家那混球惹的祸，天天别的本事没有就知道给我到处沾花惹草惹是生非。对了，你的手没受伤吧。”


    “手？还好，没事。这可是我用来吃饭的家伙，我就算腿瘸了脸破相了也不能让我的手受伤呐。”


    顾莹伸出自己纤若玉笋的手，一边调侃自己一边透过指缝观察着娄君豪的态度。


    “余姐，拜托您件事。我这几天恐怕都出不了家门了。麻烦您告诉您弟弟让他转告秦佳雪，她的事我都不追究了，让她好自为之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顾莹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她放下电话对娄君豪甜甜的一笑。


    “抱歉娄老师，让您久等了。您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没什么想问的话咱们就走吧。”


    娄君豪没说话，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一把拿走顾莹的手机打开通话记录仔细翻看。


    “美宝莱酒店老板余红梅？这是你刚刚接的电话？顾莹同学请解释解释，你到底都在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娄君豪脸色阴沉，他用一种鄙夷的神色质问顾莹。


    “你，把，手，机，还，给，我！”


    顾莹一字一顿地说。面对娄君豪的质问，顾莹感到一种深深的耻辱感在一下一下地刺激着自己的神经，挑战着自己的底线。她在忍，她在心里不断地告诫自己不要冲动。


    “你今天不说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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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就别想走了，小小年纪不学好我……”


    “哗~”一杯水毫无征兆的泼在了娄君豪的脸上，诧异、吃惊、隐隐的愤怒都在娄君豪对视顾莹的眼神中尽显无遗。


    顾莹重重放下手中的杯子，她手扶餐桌吃力的站起来。


    “啪”的一声，玻璃杯因顾莹笨拙的动作而摔在了地下应声而碎。静谧的空气里，这一声碎响更使气氛紧张了几分。


    “有点过分了吧，我没父没母不偷不抢靠自己双手赚钱。娄君豪，我到底碍着你什么事了竟让你如此‘抬爱’？喜欢玩调查？好啊，你随便查，信不信我让你到查到死都查不出来。”


    忘记了疼痛，忘记了伪装。顾莹压着喉咙，尽量迫使自己用一种冷静理智的语气说话。不论怎样克制，激动的情绪仍旧控制着顾莹的神经。一行清泪不由自主的落下，不知会敲打谁的灵魂。


    “娄君豪，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你了解我吗？你了解我的家庭吗？我的父母虽然在很早就离开我了，但从小到大我顾莹坐得端行得正，天地良心我问心无愧。你算什么？张口闭口见就不得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娄君豪，你敢对你的话负责吗!”


    不知是太愤怒了还是自己过于激动，一席话说完顾莹的身体在止不住地发抖。


    娄君豪被顾莹的强烈反应给怔住了。起初娄君豪以为……他以为……


    顾莹的反应让娄君豪感到非常慌张。在内疚与慌张的压迫下，娄君豪忽然明白。是啊，自己算什么？就算自己的以为都是真的，那又怎样呢？


    此刻，顾莹就像一只受惊的小猫，不能安抚不能靠近，让他不知所措。


    气氛变得奇怪且尴尬，不知发生何事的服务员跑过来询问。


    “先生女士，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碰掉个杯子，麻烦收拾一下吧。”


    饭店其余的顾客也都闻声纷纷向这里看来。顾莹仍旧站着，单手撑着桌面，另一只手微微有些颤抖地拭去脸上的泪痕。顾莹明白是自己太激动了，她别过头努力地想要必回眼泪，不想自己太过难看。可一旦触动了情绪又怎会轻松收场，止不住的泪水顺着顾莹清丽的脸庞潸然滑下。


    娄君豪拿着一张纸巾走过来，他轻轻擦掉顾莹滑下的泪水。


    “谢谢”


    顾莹接过纸巾遮住自己红肿的眼睛，不想被别人看到。


    “别哭了，大家都看着呢。上来吧，我送你回去。”


    娄君豪同在医院时一样，单膝跪下等待着顾莹。一直以来顾莹都是那种非常要强，好面子的女孩。作为女生，即便自己再不易，她也绝不愿让外人看见自己软弱的样子。今天的失态让顾莹感到非常难堪，此刻她只想着自己能快点逃离这里。她不做声的并且吃力地趴到娄君豪的背上，娄君豪背着顾莹起身。随后他又递给服务员三百块钱说：


    “剩下的钱不用找了，是赔偿杯子的。”


    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生前有限杯。世间中人有谁不是各怀心思，唯有静默方为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