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国安公主便回到了皇宫向她的陛下哥哥诉苦。


    刚刚下了朝的皇帝刘炟正在用膳，听到她的诉苦，则不动声色地向旁边的公公使了个眼色。


    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公公见此，急忙把她从地上搀扶了起来，又命人移过来把椅子。


    “陛下，哥——”国安公主见他的兄长依旧波澜不惊地用着早膳急了，忙夸张地擦着泪，跺了跺脚。


    刘炟不紧不慢地用完膳食，命人把东西撤下去后，才擦着手抬眼看了看她。


    “国安公主，你已经嫁人了，要学会收一收那些小性子。”


    他见自己的妹妹，新婚的第二日便来找他诉苦，便耐心开导她。


    “哥，那个司遥太过分了，新婚之夜她把我晾在婚房之内，他自己则躲进书房睡了一夜。”国安公主撅起樱桃小口，泪声俱下地吐槽道。


    皇帝刘炟见她受了些委屈，忍不住笑意连连。


    *


    大理寺  清莲别院


    初秋，天空的大雁排成一行，缓慢地向南方飞去。院子里的花草像是失去了往日的生机，枝叶开始慢慢凋零。


    江诗婉一夜未眠，等她醒来用早膳时，便被张田他们一顿嘲讽。坐在桌前的她，看着眼前的食物，却没有任何胃口。


    “婉儿姐，今日可得打起精神，大理寺要有人事变动，听说叶首辅的女婿，去年的状元郎要来这里任职。”平日少言语的王正，忍不住侧头小声提醒道。


    她紧张地回过头：“今日，少卿不是说要等他回来吗？”


    “咱们少卿昨日刚刚成婚，按我们大商的习俗，今日可是要与国安公主回皇宫的，就和我们老百姓一样，新婚夫妇回门嘛。”


    张田把碗里的粥扒拉进嘴，又咬了口手中的白馒头。


    “结个婚这么麻烦。”鲁达夹起一口菜，忍不住吐槽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你个单身狗不懂这些也正常。”


    他笑嘻嘻地拍了拍鲁达的肩膀以示安慰。


    江诗婉实在是没有兴趣和他们打趣，“你们先吃，我去牢房看看。”


    “姐，是人就要吃饭，当牛马得先喂饱自己，饿着肚子怎么工作。”鲁达一把按住她，咽下嘴里的食物，那熟悉的憨厚声再次响想。


    她被迫又坐了下来。


    “哎，婉儿姐，你的感情之路实在太过坎坷，要不等下值时，兄弟带你去街上算算命？”


    噗嗤——


    鲁达的话一出口，张田便把嘴里的饭喷了出来：“兄弟，你快省省吧，好像你个单身狗感情之路不坎坷似的。”


    他瞪了一眼跃跃欲试的鲁达，忍不住劝阻道。


    王正默默把手中空碗放在了桌上：“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尝试。”


    “诶，你个王正，狗嘴吐不出象牙。”张田见他依旧不鸣则已，一鸣便惊人的模样，忍不住急了。“你什么意思？婉儿姐长这么好看，怎么会没人爱。”


    “要不你把她娶了，你不正好喜欢婉儿姐吗？”王正穷追不舍，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诶，你不要再讲好的嘛。”张田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他羞涩地看了她一眼。


    江诗婉实在是没有兴趣再继续下去，起身转身走出饭堂。


    她打算先回去梳洗打扮一番，谢司珩今日前来报道，好强的她怎么能让他看到自己邋遢的一面呢？这样想来，便朝着自己寝室的方向走去。


    坐在梳妆台前的她看着铜镜里，自己憔悴的面容，忍不住摇了摇头。


    江诗婉打开壁橱，从里面拿出一套紫色的薄纱长裙照着铜镜比了比后，又拿起梳妆台前的腮红点了点。


    “婉儿姐，快出来，谢司珩到了，你知道他是什么职位吗？”


    鲁达敲了敲门，还未听到她回应，便着急地小跑而来。


    “什么身份？”江诗婉正在画眉，听到他说话，手停在了半空中，透过铜镜盯着他。


    “大理寺少卿——”鲁达忍不住喊道。


    江诗婉手中的眉笔掉了下来，“大理寺只能有两位少卿，他怎么一来就担任这么重要的职位呢？”


    “那司少卿和杜少卿怎么办？”


    她急忙起身，和鲁达一并向门外走去。


    他们二人跑到庭院，只见整个大理寺的所有人员都已经到齐，这些人正背对着她们，认真地听着刚刚到大理寺任职的谢司珩训话。


    江诗婉和鲁达弯着腰偷跑到队伍的最后面。


    一旁的张田见状，急忙示意他们不要弄出声响。


    谢司珩早已经发现了站在最后的江诗婉，只是碍于在场的大理寺成员，才装作未看见一般。他刚刚宣布自己即将成为大理寺少卿的消息，对面的同僚便一阵喧嚣。


    站在队伍前面的杜凌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可是用了多年才熬到这个位置，怎么他因为是叶重的女婿就能空降任职这么重要的岗位呢？


    “谢县丞，您主管东院的话，那司少卿呢，宫内是怎么安排的？”他斜眼睥睨着这个柔弱的白面书生。


    谢司珩见这些手下议论纷纷，目前的杜少卿也未说一句祝贺的话，嘴角忍不住向上扬了扬。


    “看样子大理寺东西院不和，真的只是传闻。”谢司珩低头一笑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后又扬了扬头。“司少卿和你们关系匪浅，竟然没有告知你们他的去处？”


    他抬起头神情有些异样。


    江诗婉略显紧张，她低头紧张地侧耳倾听着他们的对话。


    司遥与国安公主成婚后，定是会有所变动，不管她愿不愿意相信，都是事实。她一直在欺骗自己，也一直在暗中祈祷他能留在大理寺。


    她能有所期盼，是因为如今堤坝被毁的案子并没有完结，牢房里的田华清和谢瀚海还在等着他的审判。


    临时住在大理寺的朱煜，身体状况日渐好转，如今能安全走动，并无大碍了。虽然他在大理寺还算安全，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朱煜大人被奸臣所害，并被他们追杀差点丢了性命，她猜测他不会这么轻易就能放下此事。


    谢司珩的话一出，大理寺所有成员议论纷纷，他透过缝隙，见到站在队伍后面的她，忍不住穿过人群。


    “江录事，您平时与司少卿走得那么近，难道也没有听说过？”


    他嘴角上扬，意味深长地盯着她。


    江诗婉猛地抬起头，目不转睛盯着他，垂在两侧的手暗暗攥在一起，手心里不知何时出了很多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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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到他那眼中的得意，她不由得紧咬了下嘴唇。看来他来大理寺之前，已经提前做了不少功课，甚至连自己与司遥在一起的场景，都被他得知。


    “我？”她欲言又止，眼里闪过一丝嫌弃和焦急，“没，恭喜您担任大理寺的少卿。”


    她露出一副艰难的笑。


    谢司珩笑笑：“更应该祝贺的是司遥，”他又向她走进了一步，“他的职位变动会惊掉你的下巴。”


    他凑到她的耳边，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的味道。


    “你们的司少卿，即将担任大理寺卿。”他抬起身，看着依旧议论纷纷的大理寺成员说道。


    谢司珩的话音刚落，刚才还闹哄哄的场面，瞬间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顷刻功夫，他们不可思议地议论起来，赞叹和不满的声音同时响起。


    谢司珩重又缓缓走到杜凌的身边，


    站在她旁边的张田见此，暗中拉了下她的衣角，“婉儿姐，这是好事。”


    说完又赶紧紧绷地看了眼前面。


    “杜少卿，日后还望多多指教。”


    谢司珩友好向他伸出了手。


    双手抱在胸前的杜凌，依旧蹙眉地盯着他，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动，他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见他低调而友好地向自己示好，却被他故意无视。


    “想要在大理寺立足，要真本事才行。”


    说完这句话，杜凌转身离开了。


    大理寺这些成员见此，也都四处散了去，现场只剩下江诗婉和他们三个死党。鲁达看起来也不太喜欢眼前的他，便拉扯着他们离开了。


    现场只剩下他和江诗婉二人，她深叹口气：“您好自为之。”


    江诗婉见要离开，便被他拉住：“婉儿，这里人生地不熟，我只认得你。”


    他有些心焦地盯着她。


    江诗婉阴沉着脸，并没有理会，飞快离开了现场。


    谢司珩愣在原地，他身后的手下见大理寺的人都不待见他，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向我们这种空降而来的，最不受待见了。”他重重叹了口气，“寝室在哪？”


    “在下不知啊，都没个接应的人。”他的手下两手一摊，面露难色。


    她回到清莲别院，抚摸着眼前以前司谣用过的茶桌、书桌忍不住泪水涟涟。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了他身着一袭白衣，安静坐在桌前翻阅卷宗的场面。


    江诗婉想到再次相见，她们二人就不能再向从前那般无忧无虑了，忍不住擦了下眼角的泪。每当自己有了难，都会忍不住前来叨扰他，司遥每次都会耐心放下手中的书、茶盏耐心地倾听着她的话。


    他们二人同时失眠，会偷偷坐在屋顶上望着头顶的皎洁明月对酒当歌。


    每当破案遇到了难题，都是他从中耐心引导，不经意间就为她排忧解难。


    每次到了用午膳时间，他们二人和张田、王正和鲁达坐在饭桌前，毫无顾及地抢着汤碗里的红烧鱼，鸡腿，司遥每次都是把碗中的鸡腿重又夹到她的碗中。


    这些平时最为不起眼的日常，如今倒成了最为美好的回忆。


    他升为大理寺卿，她应该高兴才是。


    为何她会这么难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