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


    传来某种不知名鸟类的鸣叫，夜晚的山林在夜行动物的穿梭中显得更加幽暗寂静，充满危险。


    啊～果然睡不着。


    安洁趴在枕头上听着周围神官们此起彼伏的呼吸声，看向旁边床上玛莎熟睡的面容，无聊地发起呆。


    论起原因，她想应该是白天圣骑士的宣布：“前方道路已经探查清楚，破坏陷阱危险排除并未发现敌军身影，军队可以继续向前出发了。”


    “下一座山圣骑士团有人出过任务，探起路会更加容易，所以大家只要再辛苦一段时间我们就能抵达哈伦葛尔边境。”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高兴不已，迫不及待离开这处限制他们能力的断魔山脉，赶紧打赢这场战争获得荣誉欢快庆祝。


    安洁却觉得事情太过顺利，不是她思虑过重，哪怕因为有神官治愈，军队并未出现太多伤亡，但他们一直被动等待敌人袭击从未主动出击。


    这点来看太过奇怪了，拥有最强的骑士团，他们明明没必要如此畏手畏脚，被敌人的袭击打乱进军节奏。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随着深入山脉神官们的圣力也逐渐干涸，无法恢复如初，如果能治愈的神官减少，伤患会比现在还多。


    而她还要在军队担任神官角色到什么时候？安洁迫切想要前往帝国旧址寻找光明女神的踪迹，问清发生的一切。


    “呼……”安洁深呼吸告诉自己要镇定急不得。


    反正睡不着，不如出去走走吹吹风吧。


    她想着，起身穿上鞋子披上外袍轻手轻脚地走出营帐。


    “沙沙”


    深夜的寒气伴着风吹拂而来，安洁抖了一下拢紧外袍，白天时气温还好夜里却好冷，大概是深山的缘故。


    草木多，山谷间小溪流淌，空气都湿漉漉的，洗衣服时神官们已经不止一次两次吐槽过不用圣力衣服很难干了，最后只好在火堆旁架上几个木架子烘干。


    这点安洁就轻松多了，她仍有余力做这些事，但洗衣真的不行，那些血渍很难洗干净。


    于是她同玛莎做了个交易，她帮忙洗衣服，自己偷偷用魔法烘干，这样她们就可以得到一件没有木头焦味的衣袍。


    与骑士们雷鸣般的呼噜声比起来，“哒哒”的脚步声在夜半驻扎地引不起注意。


    但要是被警惕的骑士误认为敌军暗探，她可能会被抓住，安洁笑了笑拍散脑海里的想象。


    不远处的火光给漆黑的山间增添了一抹暖色，她猜想是谁在那儿，等靠近些就看见几名守夜的骑士坐地打着瞌睡。


    驻扎营帐周围布有法阵，要求他们守夜不过是为了保险起见。


    安洁悄悄放轻脚步生怕打扰到他们，正要转去另一边走走。


    “在这做什么？”


    夹杂着深夜凉意的冰冷声音，她一听就知道是谁，安洁转过头里希德解下斗篷披在她身上。


    他腰间的佩剑露出，不是那把她赐予骑士的古魔法剑，虽然那把剑本来就是亚特兰泽公爵送的，和她关系不大。


    安洁盯着这把佩剑感叹：好久没见到这把剑了，是里希德从前惯用的那把黑剑。


    虽然不像蒂斯里兰卡相传的圣剑那么巨大华丽，但附着黑暗气息隐隐透出暗紫光芒的剑，果然好适合他。


    “睡不着出来吹吹风。”安洁露出无辜的笑容。


    “听人说你的治疗量不小，应该很累才对，居然会睡不着。”


    安洁笑脸僵住，迪米恩那个家伙居然打报告，她不想他知道她与神官之间的反击战，只好硬着头皮说：“还好吧，今天伤者不多我没有治愈工作。”


    “平时走山路都气喘吁吁，才停军整备三日你就恢复了？”


    不对他怎么知道？刚生出疑惑随后反应过来，他肯定知道，毕竟走山路最慢的就是自己，骑士们不知看见她多少次向玛莎求救。


    被戳破拖慢行军速度“罪魁祸首”的事实，安洁有些脸红。


    “啊哈哈……”她尴尬笑了笑，见到里希德冷漠的表情扁扁嘴移开视线。


    “谁叫你不陪我，我体力本来就不好。”


    其实不能这么说，他有任务她不该怪他，可是总觉得很孤单，倒显得她无理取闹。


    沉默无言。


    “你想让我陪你？”


    这用得着说嘛，他原来是这么不通女性心思的人嘛？


    安洁有些生气抬起头，里希德背对月光唇角微勾，面部的冷硬在夜色中不再那么让人恐惧。


    其实不只是剑，里希德本人也最适合黑色，在夜晚的他总会透出不同于白日时特别的一面，格外有魅力。


    他故意的，就是在戏弄她。


    “哼。”意识到这点安洁转身就要离开，却被里希德勾住手指。


    难得见面她到底没舍得甩开，任由他拉着前去另一处守夜的蓬下长椅坐着，他今晚负责守夜。


    安洁十指交叉放在腿上，她实在忍受不了沉默僵持的气氛，以前就算了，可他们现在不该这样相处吧？


    “你想让我陪你？”里希德重申一遍。


    “不可以吗？”安洁生着闷气鼓起脸颊，在见到里希德那种意外又带着几分寂寞的表情。


    她道：“至少只有我们两的时候，别让我感觉孤单。”


    伪装魔法下少女的相貌发生一定变化，让里希德短暂冒出她只是一名普通少女的念头，但骨子里的圣洁是轻易剔除不了的。


    [她想回家，等她找到回去的办法，她就会毫不留情的抛弃你。]


    [将自己的心奉上任人利用，上一次的背叛遗忘了吗？]


    [你就应该站在世界的顶峰，成为法则的制定者，除掉所有觊觎她的人，将她囚禁在暗夜生生世世。]


    [这是最好的办法，来吧！接受这份力量！]


    眼前伫立着一道黑色的人影，黑暗的能量充斥、交杂、四溢游动着，他的手穿透里希德的胸膛，想要握住那颗被洁白锁链缠绕跳动着健康的心脏。


    [闭嘴！]


    感受到威胁，锁链颤动收紧发出警告，这幅想要把心脏绞碎的力道逼退了黑色的暗影。


    “里希德？”安洁听见他刚才一瞬凌乱的呼吸看了过去。


    他脊背弯成一道绷紧的弦，指节微微凸起，宽大手掌严丝合缝地蒙住双眼。


    这次他们靠得很近，里希德再也不能完全隐藏这份波动，身为光明魔法师对黑暗气息极为敏锐，少女得以察觉他的异常之处。


    安洁的手轻轻握住他的腕骨：“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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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里希德不语，甚至在周围有圣骑士的情况下仍执意要发动[潜影]，被安洁制止逃跑失败后，从他身上溢出的黑色飘散在空中，连着人就像是影子化形一般的怪物。


    安洁赶紧在他们所处之地布上魔法屏障，隔绝两人的气息存在。


    她拿开里希德的手，在对上那双隐隐散发紫色光芒的眼眸时，刺客坚不可摧的冷漠无情撕开了一道缝隙，他偏过头，在安洁眼里居然有几分脆弱无助。


    “你要说话啊，别总让我一个人郁闷，我也很担心你。”


    她现在才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关系是由她主导，她若想要他靠近，里希德就会照做，她若什么也不说，他便保持距离，他就像她的影子，而影子的主人是不会知道影子秘密的。


    安洁温柔抚上他眼下的青黑，明明夜晚的凉意她早已习惯，可里希德温度却让她有种寒冰蚕食的痛觉。


    安洁催动着她刻在里希德手背的印记，与他十指交握，纯正的圣力刚一注入，溢出的黑色能量便惊吓般地躲回他体内。


    里希德脱力般将头靠在她的肩上，圣力在他体内流淌带来的疼痛令他不自觉握紧了安洁的手，在听见少女的痛吟时立刻放松。


    “睡不着是因为它们吗？”安洁问道。


    虽说刺客的职业习惯本就少眠，但白塔时无论白天还是黑夜他都守在她身旁，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现在行军探查任务又忙碌。


    看来与他告别后他发生了不少事，而这些事他不想让她知道。


    她应该尊重他的意愿，但看见这一幕她再也不能平静等待他主动托清，那些不妙的黑暗魔力不是暗魔法师能拥有的，更别提里希德这样的暗影刺客。


    “里希德，你上次答应过我不再隐瞒好好说出来，你要守约。”


    许是她的语气太过严肃，令里希德感觉到继续沉默下去或者蒙混过关都是不可能的，他放弃隐瞒。


    “安洁莉卡的记忆里我是什么身份，你知道吗？”他的呼吸打在她肩头，声音低沉。


    身怀光明与黑暗力量的不洁者，黑暗神强迫前代帝国光明圣女生下的杂种，也是黑暗神陨落后两个阵营迫害的对象。


    第一次接触恶魔契约者涌入脑海，由安格罗西主导的夺取圣力场景，血池中白发伤痕累累的少年，那双憎恶一切的紫色眼眸。


    她不知道里希德是如何逃出那座炼狱的，如何盗取能变化一切形态的神物，躲过神殿的重重追捕，成为一名独身的刺客活到现在。


    “我知道。”安洁声音闷闷的。


    “光明女神慈爱怜悯世间一切生物，哪怕是最低劣的魔兽体内都存在圣力，但她对我降下了神罚，圣力被剥夺后体内只余黑暗，我不能接受治疗，哪怕接触到一丝光系魔力黑暗就会排斥，这样的痛苦持续到你为我增加了光的抗性。”


    “安洁，我厌恶以这幅世间不容的姿态活下去，进入地狱之门见到恶魔后，死亡才是我最终的归宿，但我仍旧不甘。”


    “与你的相遇让我有了欲望，活下去的欲望，成为神的欲望，占有你的欲望，屈服于欲望成为它的主人，既然身怀如此肮脏的血脉，那就这血脉帮助我踏上神的宫殿。”


    “安洁，我换上了神的心脏，有了成为神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