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中，林宇脸色很不好。


    大傻鸟居然飞回来了。


    林宇最不愿意接受的是，这货不知道大陆在哪，之前随便选个方向逃命。


    其次，这货知道方向在哪，但距离太远，大海上无处落脚，只得回来歇息。


    大傻鸟不会说话，落在对面桅杆上，保持警惕，一直盯着下方甲板。


    林宇注意到，大蜘蛛脑袋顶开隔板，正往外张望。


    这会儿天快要黑了，马上就到它活跃时间。


    虽然可能方向是错的，不过林宇没停船。


    海洋这么大，随便跑一跑先，反正最后也还有宇航员指明方向。


    林宇给大傻鸟挑了几块蠕虫肉。


    许是饿急了，对林宇失去警惕，直接开吞。


    几分钟咽下去接近其体重一半的肉。


    太阳坠海，天黑了。


    大蜘蛛小心翼翼钻出甲板。


    “嘎嘎嘎！”


    大鸟警觉，振翅飞起，险些缠在缆绳上。


    大蜘蛛怯怯地望了眼，跳入海水，很快消失不见。


    大鸟又在半空盘旋几分钟，才落在对面桅杆顶上。


    “沙壁！”


    林宇骂了句，跳下瞭望台。


    大鸟望了望对面平台，明显宽阔些。


    于是它跳到瞭望台，收拢翅膀休息。


    长脖子搭在平台边缘，警惕下方甲板和海面。


    某一刻，大鸟身体激灵灵一抖，浑身羽毛炸立，心肝乱颤，感受到充满恶意的目光。


    远处海面，大蜘蛛浮出，三对眼珠子冷幽幽注视这边。


    “嘎嘎嘎！”


    大鸟嘎嘎乱叫，扑腾起来。


    但过了一阵，发现大蜘蛛只是远处看着，并没有动作。


    大鸟飞了几圈，又落在瞭望台上。


    心惊胆战，不过现在确实太累。


    大鸟盯着大蜘蛛开始休息。


    大蜘蛛缓缓沉入水中，过了一阵，它又从失乡号另一边冒出，眼神阴暗地注视。


    大鸟有着微妙智慧，感应灵敏，再次惊醒看向身后。


    果然又是一排眼睛注视自己。


    这次大蜘蛛距离失乡号更近些，飞在天空的鸟，这个距离实在太近。


    大鸟扑腾飞走，嘎嘎乱叫，震动夜空。


    下方甲板，橘子树下，林宇睁开眼睛，和爬上甲板的大蜘蛛对视。


    “吱吱！”


    大蜘蛛发出声音，手舞足蹈。


    林宇深以为然，缓缓点头：


    “估计是做噩梦了。离家的孩子，孤单寂寞冷，做噩梦也正常。”


    大蜘蛛跟着林宇点头，兄弟你说的对，然后到甲板进食区吃饭。


    天蒙蒙亮，大鸟又飞走，迎着朝阳飞走。


    林宇面色微变。


    这货去的方向，和昨天又不一样啊。


    等到下午，天要黑了，大鸟才飞回来，落在瞭望台上。


    又是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


    吃了些东西，一夜之后，大鸟更换方向飞远。


    林宇面色难看，没有半点笑容，终于让失乡号停下。


    这方向不对，和昨天，前天都不一样。


    大傻鸟也在找方向！


    深夜，大鸟飞回来，这回去的更久，飞得更远，回来也更累的样子。


    林宇给它丢了两大块蠕虫肉。


    第四天，大鸟再次更换方向飞走。


    这一去就是整整两天两夜，林宇又是担忧大傻鸟给什么东西捕捉，又隐隐期待这回找准方向。


    但第三天凌晨，大鸟跌跌撞撞又回来了。


    累的险些坠海，都没力气落在瞭望台，摔甲板上。


    显而易见，第四个方向还是不对。


    之后，大鸟休养两天，再一次出发，然后第二天上午飞回来，又是长时间飞行。


    林宇很平静，每天钓鱼，等着大鸟探路。


    如此，失乡号漂浮不动，等待大半个月时间。


    大傻鸟探索了所有方向，终于不飞了。


    白天去周围转一圈，晚上蹲在瞭望台上休息，这肯定不是在探路。


    又一连好多天，大鸟俨然和林宇混熟，不那么害怕，毕竟每天投食。


    它似乎很害怕大蜘蛛，而失乡号就这么大点空间。


    要么待在瞭望台，要么就在林宇不远。


    “沙壁！”


    林宇跳脚，仰头喝骂，刚刚一坨鸟屎险些落头上。


    大鸟听不到人话，但从林宇声音和肢体语言察觉不善，跳开了。


    这大鸟每天出去，每次都能精准找到失乡号。


    茫茫大海上，可见导航能力很强。


    结果找了这么久，没找到大陆在哪。


    所以陆地非常遥远，至少飞在高空，飞出去一两天都看不到影子。


    而大鸟的飞行速度非常快。


    可能距离几千上万公里。


    失乡号原地盘桓一个多月，中途大鸟又出去两次，无功而返。


    林宇躺在甲板上，对着天空，和身边的宇航员自语：


    “我在等什么？”


    “你在等什么？”


    “谁还在期待……”


    “摆脱对一件事件的期待其实很简单，放低欲望就行了，二十多年时间都坚持过来。”


    “生活中所有的痛苦和焦虑，都来源于期待。”


    林宇调整心态，看向瞭望台上梳理羽毛的大傻鸟，


    “也算多了个雷达吧，万一真遇到陆地，有这大鸟在，也能早点发现，不至于错过。”


    林宇心情惆怅，和宇航员说说话，看到她平静面容，慢慢从失落中走出。


    一天后，他调整航向，升帆，朝宇航员所指而去。


    失乡号吱吱呀呀，宛如年迈老者，也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但是宝剑锋从磨砺出，


    林宇经此一历，感觉自己更加沉淀，更加的稳重，是这片大海上最可靠的人类。


    没有呼风唤雨，全速离开这片海域，总归还抱了点幻想。


    万一狗运忽然爆发，又捡到一只鸟，或者大傻鸟嗅到熟悉的海风……


    大蜘蛛和大傻鸟确实有点儿不合。


    大傻鸟占据瞭望台，趾高气昂，俨然失乡号新主人般，冲大蜘蛛嘎嘎怪叫。


    时而跳起，翅膀扇动，一副要扑下去的样子。


    大蜘蛛夜游归来，捕捉到的食物全部拖进船舱，不给大傻鸟分享。


    大傻鸟盘踞瞭望台，见到大蜘蛛返回舱室，闭目养神。


    但它一直没有睡着，警惕四周。


    太阳慢慢升起，方才真正睡着，脖子扭动，把脑袋插进羽翅下面。


    这货发现大蜘蛛白天不出门的规律。


    林宇无所事事，观察大傻鸟生活习性，从睡觉动作看，它生活的大陆应该比较冷。


    身上的羽毛也厚。


    大鸟长着两对翅膀，一对主翅，非常宽大，扑腾起来有力。


    后面一对翅膀稍小些，也可以扇动，或收拢到身后，就像蓝星上鸟的尾巴，起到保持姿态、转向等作用。


    太阳升起，清晰的海天一线逐渐扭曲。


    林宇端坐船首，给宇航员梳头发，顺便嘀嘀咕咕。


    他望着海面，某一刻，梳头的动作顿住。


    倒不是海面又出现新东西，


    而是这瞬间，脑中灵光乍现，悟通一个自然道理。


    温度上升，热空气是向上升起的。


    山间炊烟寥寥，大漠孤烟直，如果热气不往上跑，又怎么有这样的景象。


    大海上，白天水汽蒸腾，导致海面光线扭曲。


    这也表示热气在上升。


    陆地升温更快，热气上升的更快更多，所以白天的时候，大陆上气压低，海洋的冷气会从低空涌向大陆方向，形成海风。


    “哈哈哈……我悟了！我悟了啊！”


    林宇哈哈大笑，手脚并用爬上桅杆，高举宇航员脑袋摇晃，银丝飘扬。


    大鸟被他疯癫的样子惊起，围绕失乡号盘旋。


    林宇不管它，占据瞭望台，张开双臂，感受空气的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