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志宏本来到了市里就气短，又在这么多工人面前被骂窝囊废，说他啥都干不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偏他一事无成，连工分挣的都不是满工分，没一样能拿出来反驳的，顿觉羞窘难当，抱着孩子闷头就走。


    琴姐一拍手，喝道：“骂得好，老李你这些儿孙真是不像样，骂他们就对了。这个开小灶的就是你二儿子？还当老师呢，亲妈都不孝顺，就这么为人师表的？还不把学生都教坏了？”


    周围的人跟着起哄，“赶紧走吧，别在这丢人现眼。”


    “李姐可是在这正经上班，你们再捣乱，我叫保安队了啊。”


    “不会是惦记李姐的工作和工资吧？你们不孝顺，还不兴让李姐自己挣了？挺大个人了自己活不了啊？”


    “当老师应该条件不错啊，还想要亲娘的棺材本？”


    “李姐连房子都给出去了，还想吸血呢，也太没良心了。”


    大伙你一句我一句的，董志杰他们脸皮再厚也受不住，连忙跑了。


    大家纷纷同情安慰云汐，云汐摆摆手笑得很灿烂，“没事，大伙儿都是我的兄弟姐妹，我不孤单，反而过得很好。以后市政就是我的家，大伙都是我的家人！”


    “对，我们都是你的家人，李姐啥也不用怕！”众人热情地喊了起来，好像和云汐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


    与之相反的是董家人，还没来得及露出贪婪的想法，就如同过街老鼠般灰溜溜跑走了。


    他们回到村里，很多人都好奇询问。董志勇气愤道：“我妈现在可牛气了，人家是市政府的职工，瞧不上我们了。”


    董芝芝红着眼睛，“我妈发达了，不认我们了，怪不得要分家走呢，她这是自己进城享福去了。”


    乡亲们惊讶又不理解，董家人只说云汐冷漠无情，对云汐骂他们不孝的事绝口不提。乡亲们都糊涂了，弄到城里户口还在市政府工作，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往后家里儿女都会捧着她啊，她顺坡就下呗，一家人和和乐乐就完事了，这咋还不认孩子了呢？


    有人小声猜测道：“李云汐不会是……找老伴了吧？”


    “肯定是，要不哪个老太太敢不认孩子啊？不怕老了没人养啊？”


    “哎呦，那咋说的？她四十多岁了，要再成家，跟着新老伴过好日子去？那就不要这个家了啊？”


    大队长媳妇听不下去了，虎着脸道：“去去去，瞎咧咧啥？这么多年你们不知道李姐啥样人啊？一个寡妇最苦最难的时候都没再嫁，现在还嫁啥？就算嫁了也没啥说的，最小的孩子都成年了，家也分了，自个过自个的呗，啥叫不要家啊，之前李姐在家的时候，也没看见享啥福。”


    大队长媳妇扫了董家人一眼，大家都想起来云汐最初离开就是儿女不孝顺。这哪是云汐不要他们？分明是他们把云汐逼走的，人家找着好地方过活不是好事吗？


    这么一想，董家人真不是玩意儿，进城一趟，没接回老娘，回来还瞎编排。众人顿时转了口风。


    “你们几个快消停点吧，老大不小的，能把你娘气到不认你们，还不好好想想自个的错，有脸怪你娘？”


    “就是，不就是进城上班吗？咋就发达了？咋就自己享福了？人家闺女都是贴心小棉袄，董芝芝你咋这么说你妈？她就算想享福不是应该的吗？


    你妈生你难产，人都差点没了，月子里又干活又得带你，算算你欠她一条命呢，你还不乐意让你妈享福？”


    董家人没想到扭转形象这么难，全都埋着头溜回家躲着去了。董志杰张罗盖房子都没人帮忙，他最后出了工钱才请到几个壮劳力帮他盖房。


    进城一趟和之前没什么变化，但他们心里却都长了草一样难受，做梦都惦记着云汐的工作和工资，想象着自己要是接班能过上多好的日子。可以说这一次照面，云汐都没出力，他们几个就抓心挠肺地难受上了。


    云汐也又一次在市政府出名了，现在大家是真知道她和儿女闹翻了，是自己一个人生活了。但这次没人再说她孤零零对儿孙不管不顾。就那当面骂奶奶的孙子，谁会喜欢啊？有肉就算臭了、扔了也不可能给孙子吃！


    背后说嘴的人一下子少了，云汐发现那些异样目光也少了，顿觉清净不少。大家还对她很热情，让她有啥不懂的都可以问，需要帮忙就吱声。


    云汐当然不客气了，每天看报纸发现不认识的字就找人问，逮谁问谁，连俄语都经常找市长秘书问发音。渐渐地，大家都习惯了，这位李姐是真爱学习啊，对知识的渴望比他们所有人都强烈，一次大会上领导还点明表扬了云汐的学习精神。


    人们对这样的人总是尊敬的，云汐在单位的人缘越来越好了，连食堂打饭的大姐都每次多给她打点饭。


    小张也和云汐关系亲近了不少，他在家是没人疼的，全靠自己聪明大胆闯出了一条路，家里不但帮不上忙还总给他拖后腿，所以他时常感叹云汐这么好的长辈，儿女居然不好好珍惜，真是太蠢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云汐在单位混得如鱼得水，也在疯狂吸收着这个世界的知识，飞快充实着自己。


    这天下了大雨还刮大风，快到半夜的时候，仓库那边突然有人急慌慌地跑来敲云汐的门，“李姐，小张把腿摔着了，瞅着挺严重的，他还非要去送货，谁说也不听，你快去帮忙劝劝吧。”


    云汐一听，立马跟着跑去仓库，看见小张一瘸一拐地要上驾驶座，别人都在拦他，忙冲过去，“小张！腿咋样？干啥非得这会儿送货啊？腿疼可大可小，你得先去医院看看。”


    小张着急道：“我是接到紧急通知，城外桥塌了，让我立马过去运送物资。这三更半夜的，我联系不上别厂的司机，要是耽误了说不定会出人命。”


    他说着又往前走了一步，却突然疼得弯下了腰，死死按住小腿。云汐皱起眉，“你疼得都冒汗了，不会骨折了吧？这根本开不了车，硬开容易有危险。”


    这时有人顶着雨跑过来，一脸着急地说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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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几个电话没人接，已经叫保安队的人分头去找别的司机了，但这么大的风、这么大的雨，找起来也困难，还不知道对方敢不敢接这个活，毕竟这是小张的工作，他们接不接都不会受处分，不一定有人愿意冒险。


    小张不光疼得冒汗，他还急得冒汗，抓住车门就要上。云汐拉住他，“我去送！你赶紧去医院。”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小张立马反对，“你都没开过，你怎么送？不行！那不是害你吗？”


    其他人也跟着劝，这怎么一个还没劝好，另一个又来添乱呢？


    时间紧张，云汐也不跟他们废话，把小张往几人身上一推，趁他们手忙脚乱接人的时候，就上了车，在他们着急的呼喊声中把车子开了出去，在他们眼前快速转了一圈，稳稳当当地停在他们面前。


    云汐打开门对小张笑道：“怎么样？还可以吧？”


    小张吃惊地张着嘴，“李姐你怎么……怎么会开？”


    云汐拍拍方向盘，“当然是你教得好啊！东西都装好了是吧？我替你一天班，保管把东西送到。你别操心了，赶紧看你的腿去。你们看着他啊，我走了。”


    几人下意识地点头，小张看云汐发动车子，连忙大声喊，“李姐你当心啊！一定要小心，每个步骤都不能错！小心！”


    云汐在车里摆摆手，开着车就走了。虽然黑夜里风雨很大，看不清前路，但她五感比普通人强，很容易就能避开水坑、泥坑，车子开得又快又稳，很快就消失在他们眼中。


    小张被扶着去医院，还没反应过来，他教了多少他自己知道，他一直以为云汐是看热闹，根本没认真教过，也从来没让云汐试着开过。云汐这就学会了？直接开走了？还开得那么稳？难道云汐以前就会？


    但不可能，最开始他告诉云汐货车结构和功能的时候，云汐明显是一头雾水，什么都不知道，那只能解释成云汐非常聪明，至少比他聪明多了，这才能在有限的条件下学得这么快、学得这么好。


    想想云汐可不就是聪明吗？扫盲班的知识都快学完了，已经能顺利地看书看报了，这天分远超许多人。


    小张想到云汐看到他出事，义无反顾地帮他替班，第一次开车就顶着那么大的风雨冒险送货，简直太仁义了！对比之前他没用心教学的行为，他很是内疚。特别是医生看过他的腿说他骨折差点错位之后，云汐就相当于救了他的腿，否则他就有可能成为瘸子，甚至开车直接出事了。


    小张内疚又感激，发誓等云汐回来，他一定把他会的所有东西都教给云汐，绝不藏私！


    云汐这边终于开上了车，十分享受风驰电掣的感觉，一边哼歌一边在黑夜里往前开。感受到了开车的乐趣，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根本不知道她替班开车在单位里引发了多大的轰动。


    所有人听闻这件事都说她疯了，有人担心、有人吃惊，谁也睡不着觉，聚集在一起等她的消息。这么大风雨，她又是头一次摸上车，不会就这么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