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较劲

作品:《草色入帘青

    郎君额前的几绺碎发纷飞,眼眶潮红,直勾勾盯着小娘子,素日的精明算计无影无踪,仿若一只被人任意遗弃的幼犬,叫人好想再欺负两下。


    宋涟清鬼使神差点了点头,有温热的泪珠迅速砸在她脸上,接着是郎君的控诉:“宋涟涟,你别太欺负人!”


    此情此景过于眼熟,几个月前的花墙下……


    两人同时想到郎君如何欺负小娘子的情形。


    大雪静谧下着,宫室内外无一宫人。


    “方大人心悦我家阿汝,若非扯干系,我预备认阿汝为义妹,到时他该唤我一声阿姊,思淼与他,倒是连襟兄弟。”


    末了,宋涟清踮起脚尖,安抚似的亲亲郎君的唇瓣,“好了,风水轮流转,我与思淼扯平了。”


    她鲜少主动献吻,每每皆是裴照林哄骗,再不济蓄意勾引,她才会乱了分寸。


    这几个吻都很轻,如轻柔的羽毛扫过心尖,裴照林忆起那几年春日,少年心事汹涌,他立在卧房前,静听海棠绽放的声响。


    其实,没有任何声响,一如他无法诉诸于口的爱恋。


    宋涟清见他怔在原地,准备拉着他出宫,后腰忽地传来一记力道,她整个人靠在辅殿外右侧的隔扇门前,唇上的厮磨温柔缱绻,酥酥麻麻的吮吸逐渐湮没她的理智。


    好半晌得以喘息,她蜷着指节推搡他,“好……好了……”


    可他并没有放开她的意思,湿热的触感染至她的耳垂,“涟涟,那几年,我真的好想你,哪怕,哪怕你训斥我的场面,我也掰开了揉碎了回忆……”


    宋涟清心口砰跳,漾着无数道悸动的涟漪,又像生出一簇火,挑开筋脉蹿入骨髓,她就这样水火两重天,不知如何回应他的思恋。


    有时,她分明就在他眼前,他似乎总担心她下一刻便随风而去。


    她确实蛮记仇的,一直记着他烧她图纸、轻视她的志向。


    如今瞧着他毫无安全感的模样,她偷偷发笑,若能撕开回忆,她真想将那个傲慢耿直的少年拽出来,让他好好瞧瞧他是如何栽在她宋涟清手里的。


    “咳咳——”


    隔着旖旎的风雪,正殿廊檐下现出一道身影,不知站了多久。


    年轻的帝王戏笑道:“宫禁重地,成何体统啊?”


    宋涟清极力推开身前的郎君,作揖歉声道:“微臣失礼。”


    裴照林收到她余光递来的眼刀,回味似的舔舐下唇角。


    宋涟清羞得手心热出了痒意,浅笑着后退半步,使出十足的力气,掐在他的细腰上,“见礼,走了。”


    “陛下放心,我与宋大人这就回府收拾行囊。”


    裴照林隔空随意施礼,蹙眉低声求饶,“错了,错了,我知错。”


    他的腰劲瘦,掐着定然痛,宋涟清勉强松开他,下一瞬,五个指节被他捞进手心,腰间挂着的莲花香囊也不翼而飞,“你当真没皮没脸!”


    “夫人教训得是。”


    “谁是你夫人?”


    “好,准夫人。”


    “你......”


    两人暗中较着劲告退,朱屹这边瞧得一清二楚,他身后的大太监周全不免忧虑道:“恕卑职直言,裴侍郎如此耽于情爱,如何能但得主将大任?”


    朱屹自然相信裴照林有分寸,笑道:“朕若不让宋大人同去,他成日在战场上挂念的,可不是什么家国大义。”


    毕竟,他好不容易变成这副有血有肉的模样。


    *


    当晚,宋涟清到访徐家,徐诺得知消息,又惊又喜。


    女子施展才华不易,徐诺虽不想做官,但若能治好李将军,得块御赐招牌,某些红眼同行、纨绔子弟,整她前得先掂量掂量了。


    她当即风风火火准备药材。


    隔日,天马虎亮,宋涟清心绪颇有些亢奋,带着行囊前去接徐诺。


    岂料,半道,一匹骏马横冲直撞,许是雪天地滑,马蹄打滑,连人重重倒地,马嘶幽鸣。


    昨日情景重现,宋涟清额前冒出层薄汗,“何……何人?”


    马夫亦颤音:“娘子,孟……孟大人摔了。”


    孟钧?宋涟清惊魂未定,抚着心口下车。


    他难得着深衣,浑身是雪,狼狈爬起,拖着腿问她:“战场残酷血腥,能否安然归京未可知,涟清阿姊去便罢了,何必荐举阿诺?”


    应当出公差刚回京,他眼里布满血丝,隐忍着忧虑,当然,半点不忧心他的涟清阿姊。


    宋涟清默然一瞬,点破他,“人是我举荐的,可去不去却由她自个儿决定,小均这般忧心,为何不去亲自问询?”


    “我……你明知……”郎君羞怯别扭的神情十分精彩。


    宋涟清星眸含笑,提议:“我正要去接阿诺,你可要同去?”


    孟钧赌气,“不去。”


    “行,不去。”宋涟清没再管他,返回马车。


    待车轱辘碾着白雪,她透过车窗缝隙,孟钧正一瘸一拐追车,又透着股少年人的狠劲儿,边追边喊:“莫要让她上战场!”


    “你们走慢些!”


    小郎君着实滑稽,宋涟清接到徐诺,唇角弧度压根没平过。


    车厢内,徐诺重新绑着马尾,见她一副欲言又止模样,“涟涟有话不妨直说。”


    忍无可忍,宋涟清笑声轻悦不断,“待会儿,待会儿阿诺便知晓。”


    徐诺古怪,“今日为何不唤阿姊?”


    宋涟清清煞有其事:“因为,某人察觉自个儿长大了。”


    徐诺:“……?”


    辰时,押送兵器与粮草的队伍也抵达城门,一行人正式出发前往冀北。


    车马行了两日,徐诺的软枕垫在后脑,百无聊赖翻看着医书,“所以,我该知晓何事?”


    宋涟清算算脚程,喃喃自语:“估摸着追上了啊……”


    “谁?”


    宋涟清不禁自疑,莫非她会错了意,孟钧没打算来冀北?


    “阿姊听错了,我说咱们明日暮时便能至军营。”她掩饰轻笑。


    冀北雪势较小,可傍晚刮起朔风,絮雪纷飞,厚厚覆盖去路。


    沐浴完,宋涟清一直点着烛火观摩冀北舆图,军营扎在朔县的定河边,他们困于云县驿馆,距离朔县三十里地左右。


    她细细思量,军师毒发身亡,主将昏迷不醒,恐怕有人好大喜功,争抢主将之位,军使既强撑着将军情递回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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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背后之人定提防着朝廷。


    冀北地势崎岖,他们所在之处更甚,山连着山,虽一路畅通无阻,还需谨慎行事。


    徐诺翻出香脂,唤她试试,与此同时,门板也被人敲响:“宋大人,裴大人有要事相商,请您过去。”


    宋涟清月眉警惕稍拢,她这两日和徐诺共乘,除却商量路线,她与裴照林几乎没说旁的话,他也还算安分。


    此刻亥时,虽不是夜半三更,怎么说都不早了。


    狐狸精,演都不想演了?


    徐诺对镜涂香脂,谑笑,“今晚可别叫我独守空房。”


    宋涟清窘迫轻咬下唇,“不会。”


    *


    郎君房内燃着雪松香。


    “军中若不是出了抢功之徒,那便是谋逆,方才探查的人来报,河面冰封,若明日往朔县,紧要塞道有两条,狭道难行却缩短一半脚程,可若选宽敞通畅路段,估摸后日才能抵达军营。”


    书册铺满案台,他穿戴齐整,执着本册子,圈点勾画,少有的正经。


    痛斥思绪污浊,宋涟清悄然拍拍两颊发热的红霞,“抄狭道,焉知他不在狭道设伏?依我所见,兵分两路。”


    裴照林搁下笔,唇角微勾,明知故问:“如何分路?”


    宋涟清面上的热意慢慢褪去,负手靠近长案,“粮草兵器为军中必需品,压粮官兵走狭道,就算被发现,只需误导他们军中内乱朝廷无人知,他们自不会伤人性命,且放松警惕。届时,我等三人暗中绕道而至,打他们措手不及。”


    屋内烛火通明,她眼眸里映出两颗小月亮,笑意潋滟,又将月亮揉碎了。


    裴照林喉头干涩,摸起茶盏一饮而尽,“声东击西,涟涟还真是女诸葛。”


    “我自幼跟在祖母身边听她念书,她读的书颇杂,天文、地舆、农事、兵法……无不涉猎,我自然耳闻目濡。”


    提及念书,宋涟清捋裙子坐于案前,托着下颌戏谑瞧他,“我这般思绪活络,只因不爱读四书五经罢了。”


    明晃晃调侃他,先前死读书,读成了顽固执拗的书呆子。


    郎君垂着眉眼,别有深意淡笑一声,修长的指节开始卷着书册。


    宋涟清料那书册会落在她的脑袋,先他半步逃开,刚触及门栓,一只手掌紧紧按在门板上。


    “军师神机妙算,不妨为自己算算,今晚能回去吗?”


    郎君另一只手臂圈住她,她的后脊隔着衣袍,烧灼般烫。


    门外有人守着,这么多双眼睛,宋涟清知晓他还要点脸面,不敢动她,愈发放肆,慢条斯理把玩着他手面凸起的青筋。


    每按揉一下,她便能清晰听见他喉结隐忍滚动的声音,敲打他:“我不否认,我来冀北,一为助战,二为你。但我若是你,此行定专心攻于军务,好早些班师回京,毕竟,你身上系着多少人命,怎能因我分心?”


    顿了顿,她道:“譬如现下,那位抢功者是否探得我们的踪迹?”


    裴照林放开她,略带委屈,“涟涟没发觉,我这两日一直与你保持距离?”


    宋涟清转身讶然失笑,“倒是我冤枉……”


    “你”字未落下,门外猛然一阵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