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书院

作品:《春山可望

    裴决有很多机会可以逃的,出了客栈直奔官府,绑了柳祈再严刑拷打问出解药的下落。


    他就能带着皇子顺利回华京复命。


    可他没有走。


    柳祈昨日问他的两句话让他彻夜未眠,倒不是被他挑起了疑心,而是裴决确确实实有一段陌生的记忆。


    父亲说过他是从华京城外捡来的,是战乱时被丢下的遗孤。


    可裴决却记得他生活过的地方风霜很重,他最爱吃的叫杏酪乳,记忆中的家里有一把漂亮的剑,那个时候他还拿不动它。


    记忆中早已没了父亲的面容,可他还记得父亲腰间总会挂着一只银铃,那是母亲送的,父亲挂着从不离身。他记得铃铛的声音,一听见便知道是父亲回来了。


    他还记得他跟着好多人一起坐车,他的生父穿着囚衣,却一点也不像囚犯的样子。


    那段路很长,他经常会摘一种长长的草编各种各样的小玩意逗他开心。


    他的父亲是囚犯,他们在一个城外休整之后便走散了。


    有人趁裴决熟睡将他带走,再之后便遇见了梅映雪。


    这段记忆总是翻涌出来,可梅映雪却说他记错了,那时战乱,囚犯、难民随处可见,他一定是记错了。


    对于他的来历,梅映雪好像很是避讳。


    裴决从未在意过,毕竟双亲已无,执着过去毫无意义。


    可如今他倒是真想知道他的生父到底是谁?


    这么多年梅映雪始终闭口不谈他的来历,难道这一切真如柳祈所说?


    早市之后,街上几乎已经没有闲逛的人了。


    柳祈在这时回来,还带着两份糕点。


    他将糕点放在桌上,对沈韫道“接下来的事只能麻烦师兄了。”


    沈韫警惕地看着他“什么事?”


    这人做事之前从来不会商量,谁知道又给她找了一件什么差事。


    “秋水书院,我要师兄帮忙找一个人。”


    “找谁?”


    “宋鹊。这人在书院讲学十余年,应该不难找。”


    “你查到什么了?”


    “此人曾为萧贼辩解,因此被禁足。找到他,应该能问出我们想要的线索。”


    “你的消息这么灵通?”


    “师兄不必对我疑心。早市上人人都在议论这件事,前几日渭州出了命案,华京派来的少卿就快到了。朝廷要抓的人是我,要救的人是四殿下,出了北关再无消息的人是命官裴决。我们三人都不适合抛头露面,所以找人的重担只能落在师兄身上了。”


    看来他们迟早要和朝廷的人正面交锋。


    沈韫道“好,我去查查。”


    她正欲走,柳祈拦住了她。


    “书院里的人如今在绝食,师兄若进去了最好想办法将宋鹊带出来。”


    “我一人如何能将他带到这里?”


    “我的暗卫已经进城,他会在外接应你。”


    暗卫进城了还让她去找人?这柳祈当真将她用得顺手。


    沈韫用力抽出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秋水书院外围了不少看客,书院大门紧闭,门口的人纷纷下注猜里面的人还能坚持多久。


    沈韫绕着书院看了一圈,这个书院不算很大,有一个偏门,同样紧闭着。


    她抬头看了眼围墙,不高,翻进去对她而言不是难事。


    于是她小心翼翼翻过墙,院内无人,安静地出奇。


    书院的门都上了门闩,还抵上了柱子,应该是官府的人曾硬闯过,他们为了堵人便想了这么个法子。


    她放轻步子,沿着走廊找到了讲堂。


    书院的学生都在这静坐,几位讲学的教授坐在一起。


    这些人个个面色苍白嘴唇干裂,看样子便是饿了很久。


    一,二,三,四。沈韫数了数,一共四位教授,只有中间那位看起来最年长。


    那么他应该就是宋鹊了。


    她不能惊动这些学生,只能让宋鹊自己出来。


    沈韫环顾四周,书院环境清雅,讲堂内的人都沉心静气,唯一的噪音便是墙外看客的议论。


    宋鹊在意萧家的事,那么用这件事将他引出来便是最佳的法子。


    她又翻墙出去,在杨柳树下见到了柳祈说的那个帮手。


    那人覆面,面具之下有一双星目。


    “公子怎么称呼?”他问。


    “姓沈。”


    “沈公子,你叫我常叙就好。人你带出来了吗?”


    “还没有。”沈韫道“需要你去帮我找人演一场戏。”


    一刻钟后,偏门后多了几个人,也议论起秋水书院绝食的事。


    除此之外,他们还提到了十一年前北关失守的事。


    “最近真是越来越不太平,前阵子才死了个举人,现在书院又闹成这样。”


    “是啊,就连皇子都失踪了。”


    “你们不觉得这也许是一场报复吗?”


    “什么意思?”


    “当年北关将士尽数命丧战场,而他们的妻儿却要被斩杀问罪,任谁都死不瞑目。”


    “这话可不能乱说,当年的事早就下了论断,是他们死有余辜。”


    死有余辜。


    墙内的人眉头紧皱,这四个字仿佛一阵野火,席卷了他半辈子的人生。


    那些人才不是死有余辜!一切都只是伸冤无道而已!


    偏门被猛地推开,一个身形消瘦的长者站在门里。


    他的目光太过怨恨,以至于门外的那几个人登时便不敢再说半个字。


    “无知小儿,此处岂是尔等乱嚼舌根的地方!”


    那几人哆嗦着看向在一旁抱臂而立的沈韫,见她点了点头,便逃也似的留下一句话。“老先生莫怒,我们这就离开。”


    宋鹊便猜到了是有人故意要引他出来。


    “你找老夫?”


    沈韫开门见山“还请宋先生跟我走一趟。”


    宋鹊甩了甩袖子,怒道“老夫哪儿也不去,你请回吧。”


    “宋先生不问问我是谁派来的吗?”


    “用如此伎俩诓我露面,想来也不是什么正派人士,就别说出来脏了老夫的耳。”


    沈韫哼笑一声,他说得不错,柳祈确实算不上什么正派人士。


    不过,她还是得带他回去。


    “宋先生,我不太会劝人,你是打算自己走还是我带你走?”


    宋鹊扭过头,不以为然“青天白日,你要如何带我走?”


    这老学究当真倔得很。


    沈韫抬眼示意躲在后面的常叙,常叙便快步上前将宋鹊打晕了放在早就准备好的马车里。


    偏门在一处狭窄的巷子里,这里平常少有人经过,他们驾车绕过正门,直奔客栈。


    “人我带回来了。”沈韫对柳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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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


    常叙跟在后面,宋鹊被他放在床上。


    柳祈朝常叙点了点头,他便站在了一边。


    “师兄辛苦了,喝杯茶吧。”柳祈弯着笑眼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递到她跟前。


    沈韫接过,放在一旁。


    他主动端茶?他会这么好心?


    “柳公子,”坐在另一边的晚娘开口“你要的人已经找到了,我要找的人什么时候才有消息?”


    怀中的白猫叫了几声,覆面公子抬头,终于看见了坐在帘幔后的人。


    “常叙。”柳祈道“你去帮我查查五年前是否有封信从华京送去北关,送信之人是何人?”


    五年前,那时正是华京需要人手的时候,关系网、逃亡路线、万全之策,一切都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布下的。


    就连暗卫也是那个时候才从各地回到华京。


    “送给北关的信?收信人是谁?”


    “许常,我的夫君。”晚娘道。


    常叙听后十分肯定地说“暗卫中没有姓许的人。”


    “若他没做暗卫呢?我夫君只是普通商贩,不懂武功。”


    常叙再次看向柳祈,询问他的意思。


    柳祈点了点头,道“去找找吧,当年回华京的人那么多,不一定都做了暗卫。”


    “是。”


    常叙走后房间内再次陷入死水般的沉寂,晚娘说要出去走走,剩下裴决不愿说话,梁昭不能说话。


    好在沈韫能说上话。


    “我们要在渭州耽误多久?”


    “快的话也许两三日便可离开。”


    “朝廷派来的人可是驸马。”她今日在书院外听到了,渭州的举人案交给同为读书人的驸马管辖。


    等驸马一进了城,他们便更难活动了。


    “沈姑娘不必担心,驸马此行是来查案的,他的注意力全都扑在书院的事上。何况北关那边应该还在找裴怜山的下落,李令则这人胆小如鼠,断不敢担起弄丢朝廷命官的罪责,他自会掩盖事实拖延时间。”他看向裴决和梁昭,道“只要他们二人不乱跑,我们便没有危险。”


    沈姑娘?裴决惊讶地盯着沈韫。


    束发,玄衣,腰佩短剑。


    分明是男子扮相,可柳祈却唤她沈姑娘。


    再细细看来,沈韫的眉目确实比寻常男子清秀,连身形也纤瘦一些。


    特别是眼尾那颗红痣,如眼波溢出,倒真有几分女子的柔情。


    沈韫竟是女人?


    柳祈当真是找了一个好帮凶。


    沈韫更担心的不是驸马。


    如今已经过去了四日,她与建京的交易原本应该在四日前就已经完成,可现在她还被迫在这里与柳祈周旋。


    她得在今日找个时机送信出去,好让那边知道她的情况。


    “我要出去走走。”沈韫起身。


    门刚被打开,柳祈也站起身来“师兄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沈韫扫了眼屋内的三人,一个武官,一个皇子,还剩一个手无寸铁的绑匪。


    如此场景,真是有趣。


    她轻笑“柳公子害怕和两个人质独处?”


    “那倒不是,你就不担心我和梁昭单独待在一起?”


    这倒是一点也不值得担心。


    沈韫缓缓摇了摇头,用他惯会用的语气道“柳公子放心,杯中银汤,无论如何都翻不出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