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
作品:《跨冬[先婚后爱]》 宁南嘉看着眼前白皙宽大的手掌,突然感觉到一股大力正要试图掀翻压在胸口的巨石,它在碰撞,它在冲刺!但每次好像都差那么一点点。
她艰难地深吸一口气,决定贡献这最后一点力量,她把右手放进了男生的手里,紧紧握住了。
这一刻,那块巨石被掀翻,甚至灰飞烟灭。
宁南嘉可以呼吸了,她畅快地呼吸着,在被男生拉着往外走的时候,她甚至闻到了风的味道。
有草木味,有阳光味,有奶茶味,还有自由的味道。
机构经理眼睁睁看着,拒绝报班的男生一句话就拐走了他们机构报了考研班的乖巧女生!
他和旁边的中年男人大眼瞪小眼,嘴巴张了又闭,被震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顾千帆拉着宁南嘉出了门,转角处停着他的机车,他指了指机车问她,“敢坐吗?”
宁南嘉从来没坐过,换作平常她肯定会拒绝这种看起来就很不安全的交通方式。
但此刻她点了点头。
顾千帆眉毛扬了扬,一侧嘴角轻轻勾起,牵着她走到车旁才松开,从车前拿出一个白色头盔给她,“戴上。”
他自己则拿了个黑色头盔戴上。
宁南嘉学着他的样子戴上头盔。
见她带好了,顾千帆先跨上车坐好,“上来吧。”
在发动机的强烈轰鸣声中,宁南嘉掩了掩裙子,跨上了后座,两只手蜷了蜷,最后为了安全,双手搭上了男生的肩。
“那走了?”男生问。
宁南嘉有些小兴奋,大声回:“走!”
机车极速划过,带着男生女生短暂地逃离一次现实。
两人在一起后,宁南嘉问顾千帆那天为什么会想要带她一起走。
顾千帆放在游戏手柄上的手一顿,眼见着屏幕上的人物被击倒,队友在语音里说他坑队友,问他咋了,叽叽喳喳的。
但顾千帆都没有回应,因为他想起了初见宁南嘉的那天。
为什么会走过去问她要不要走?
因为他当时鬼使神差地觉得那个穿着白裙子,背着黑色斜挎包,扎着丸子头的女生在和他对视时,眼睛里在说话。
他没办法忽视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睛转身走人,所以他走过去了。
——
下午6点,两人准时出发。
今天是司机开车,陈澈和宁南嘉坐在后座。
窗外景象快速闪过,宁南嘉看得出神之际,突然想起个事,她转过头看向一旁阖目养神的男人。
“我待会怎么称呼人?”
她印象里陈澈每次都是直呼其名。
陈澈缓缓睁开眼,眼底幽暗一片,“称陈伟杰为爸,称林美君阿姨,这顿饭要做到表面上的和平。”
“好。”宁南嘉隐约能感觉今天的他比以往还要低气压。
陈家老宅在市中心,在这寸土寸金的土地上,面积极广,进门还得先过一个小院子。
“少爷,少奶奶,老爷他们正在外院赏菊。”老管家恭敬迎着他们往内走。
陈澈脸上的寒霜暂时消解,“这是广伯,以前跟在爷爷身边。”他抬手向宁南嘉介绍。
宁南嘉嘴角微弯,乖巧打招呼:“广伯好。”
老人穿着工作制服,头发虽然花白,但看起来很精神,步伐轻快。
广伯慈祥地朝她笑笑,看着他们2人眼里全是欣慰,“菊园到了。”
宁南嘉抬眼看去,先看人,5个,除了林美君母女,还有3个男人,2个年长,一个年轻。
这是还有别的客人?
反正她都不认识。
陈澈没急着过去,他靠近宁南嘉,右臂微抬橫在她身前。
宁南嘉会意,抬起左手挽住他的臂弯。
两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地往前走。
林美君带着陈果迎了出来,看着他们打趣道:“新婚就是不一样啊,都在门口了还要腻歪一会儿。”
她脸上堆满笑容,这熟稔的口吻,在外人看来还以为他们感情多好似的。
“南嘉毕竟第一次来老宅,我们来打扰,辛苦阿姨。”陈澈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眼底却无丝毫笑意。
“不辛苦!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啊。”林美君暗暗咬牙,这黑心鬼撤了阿弟的2个大项目,她对他是又恨又怕,她僵着脸轻推了推旁边的陈果,“果果叫人啊!”
陈果今天妆容精致,面容沉静,没有丝毫见宁南嘉时张牙舞爪的样子,是端庄沉稳的大小姐。
她就那天去过烘焙培训班,后面这几天都没再去。
“哥哥、嫂子好。”
陈澈点点头就算回应了。
“阿姨,妹妹好。”宁南嘉没她们三能演,这话出口的时候,她感觉手臂上起了一堆鸡皮疙瘩。
到了菊园中心,站在最中间的微胖中年男人,笑眯眯地朝他们打招呼:“阿澈、南嘉来了,快来陪你郑叔他们赏菊。”
一副非常平易近人的样子。
但不知怎么,宁南嘉浑身汗毛倒竖,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很危险,可能是个笑面虎。
“爸,抱歉,我和南嘉来晚了。”
宁南嘉火速跟在陈澈后面叫了声爸。
陈伟杰笑眯眯地摆手,一脸不介意的样子。
“这位是郑叔,爸爸的老朋友,这位是郑叔的儿子,郑元。”陈澈带着她认人。
又是一阵打招呼寒暄后,陈伟杰才带着众人进屋。
在餐桌坐定,陈伟杰坐最上首,他右边是陈澈,陈澈旁边是宁南嘉,宁南嘉旁边是林美君。
陈伟杰左边是郑权,郑权旁边是郑元,郑元旁边是陈果。
从这个座位安排,宁南嘉窥见了一丝端倪。
按正常来说,陈果该是坐在她旁边的。
男士喝白酒,女士喝红酒。
宁南嘉酒量极差,假意抿了抿就放下了。
陈伟杰一直掌控着话题的走向,聊聊行业前景,聊聊老友老事。
除了陈澈和她,其他人都跟着附和着。
她能听懂的也不多,毕竟他们都话里有话。
说着说着,陈伟杰的视线放在了左边的两位小辈身上,“这么看着,果果和阿元很是相配啊,男才女貌!”
被点名的陈果浑身一僵,缓了几秒才勾起唇角笑了笑。
郑权眼里闪过一丝异色,下一秒又恢复正常,“哈哈,长得好看的女生男生怎么看都是相配的,要我说啊,你家阿澈和他媳妇才是真的相配,刚两人一起进来,远远瞅着就像一幅画!新婚快乐阿澈,以后都要和和美美的。”他说完就向陈澈举杯。
宁南嘉可惜地看了眼嘴边的红烧牛肉,放下筷子,手握紧旁边的酒杯,和陈澈一起回敬。
一顿饭是吃得断断续续。
陈伟杰见目的没达成,笑了笑又岔开了话题。
吃完饭,郑家父子坐了会儿就起身告辞,众人出去送行。
陈澈看着远去的车身,眼含嘲讽。
他当然知道陈伟杰在这顿饭叫上郑权的目的,上演一幕父子情深的戏码,不就是为了让郑家安心交出下一轮投资。
一群人回到老宅门口,陈澈抬手作势看了看表,冷漠开口:“时间不早,我们回去了。”
陈伟杰听见声音回头看向他,面上的笑意在郑家父子走后淡了很多,“今晚就住老宅吧,你喝了酒也不能开车。”
“司机在车上等着。”陈澈的意思很明显。
不留。
气氛一时有些凝窒,林美君瞅着陈伟杰越发难看的脸色发声打圆场:“老公,阿澈他们正新婚,肯定是想要2人世界的啊,平常工作要忙,难得周末他们小两口肯定有别的安排啦。”
陈伟杰脸色缓和了些,哼了一声,“我倒是希望他们是真要过2人世界,而不是因为别的。”
说完,他看向陈澈,像是在等着他的肯定回复。
可偏偏陈澈一言不发。
两人隔着寒风对视,气氛越发僵持。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陈伟杰。
他长叹一口气,“你爷爷去世后,你就再也不愿意在老宅留宿,阿澈,你妈妈都去世这么久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他捂着胸口一副伤透心的模样,“可我们毕竟是血浓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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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的亲父子啊。”
陈澈看着他拙劣的表演,眼底的冷意愈发深浓,“她离开很久了,我就该原谅你吗?”
“走的人已经走了,我们活着的人就要好好活着,按你们年轻人的说法,有个词,”陈伟杰挠了挠头,“对,叫活在当下!”
“你妈妈要是知道因为她的事让我们父子两离心,她肯定是不愿意看见的……”
“呵~”
陈伟杰话没说完就被一声极尽冷意的嗤笑打断。
宁南嘉顺着声音看去,陈澈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他明明站在路灯底下,可温暖柔和的黄光却像是被一层寒气隔绝,无法打在他的身上,他冰冷得像地狱修罗,要与身后的黑暗融为一体。
修罗抬头,眼底寒光漫布:“你一个活人怎么会知道一个死人的想法,难道她有托梦给你?”
“可是……”
“你敢梦见她吗?”
“你你你!混账!”陈伟杰像只被踩中尾巴的猫,瞬间炸起,装了一晚上的温柔和蔼彻底不见,一手指着陈澈大骂:“你敢这么和老子说话,你……”
陈澈没心情听他的谩骂,讽刺一笑,转身就走。
宁南嘉马上跟上,将陈伟杰的怒骂声、林美君的劝说声抛在了身后。
一路沉默地回到聆月湾,司机走了,车厢里就剩宁南嘉和陈澈。
白酒的辛辣醇香味隐隐飘在空气中,陈澈今晚喝得不多,远达不到让他醉的程度,可内心思绪杂乱,戾气不断往上翻腾。
每次只要陈伟杰在他面前提起她,他就会忍不住失控。
她去世后,他就很清楚自己以后要走的路,他很坚定,不会被陈伟杰的几句话动摇,只是觉得恶心。
从他那张丑陋的嘴里听他提起她,让他恶心。
他需要点时间平复这种恶心。
宁南嘉再次侧头瞅了眼身侧闭眼休息的男人,想了又想,最后鼓起勇气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手臂。
陈澈睁眼,眼底一片深黑,他压抑住戾气转头。
看见她时,才想起车上还有个人。
她应该是想要先下车,他刚才浑身的戾气没有遮掩,应该把她吓得不轻。
可对面的女生清了清嗓子,问出了一个出乎他意料的问题:“有一天,女娲在池边一边捏泥人一边笑,你知道她为什么笑吗?”[注]
女生可能有些紧张,手指攥紧毛衣下摆,大眼睛清澈见底像波光粼粼的海面,可能他停顿的时间有点久,她睫毛颤了颤。
陈澈心跳有一刻失序,他问:“为什么?”
“因为,”宁南嘉停了停营造悬念感,“女娲说做人啊,最重要的是快乐啊!”[注]
她说完抬眸忐忑地看着他,心里有些没底,也不知道这笑话起到作用了没。
陈澈刚刚那个状态实在是太不对了。
明明车内开着暖气,可和陈澈隔着一个座位的她还是感觉到了刻骨寒意,他们就像身处在冰湖,不同的是,她站在冰湖上,而陈澈沉浸在冰湖里。
她当时就有种感觉,如果她不叫醒他,他就会越沉越深,直到彻底沉入湖底。
所以她叫了。
她知道沉入湖底是什么感觉,她不想陈澈也这样。
只是不知道她叫的效果怎么样。
“还有吗?”陈澈动了动,刚才是头转过来,现在是整个身体侧对着她。
他头靠在头枕上,就这么看着她,眼底寒意开始消融。
还有什么?
宁南嘉楞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还有没有笑话。
她两眼弯成月牙,学他的样子侧过一半身体对着他:“有一天,两头牛在草地吃草,黑牛说草莓味,黄牛靠过来吃了一口,愤怒的喊道你骗我!黑牛轻蔑地看他一眼,说:笨蛋,我说草没味。”[注]
一段笑话女生说得活灵活现,一会扮黑牛,一会扮黄牛。
接着宁南嘉又说了几个短笑话,她的声音温柔软糯,渐渐地,抚平了陈澈往外乱涌的戾气。
他安静地听着,既在听她的笑话,也在听他前所未有的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