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烟火前
作品:《来啊,皇权路!》 梁小少爷很快就知道了,靳衷的“没事”不一定有事,但嫂子的一丁点事必然有人要倒霉。
使节入京有皇命期限,先前在云北耽搁了几日,为了赶路马车速度快上许多,颠簸的眼前图纸都花,梁来之用力闭了下眼,睁开一边悄悄挪到钟锦边上。
“……大鸢,真的要不回来吗?”
他自以为声音压得低,没收那木头疙瘩的某王爷也浑似没听见,只有下针时手重了一点,疼得钟锦拧眉看他。
莫上麟:车太晃。
钟锦:……
工部并上梁首府的下属人数颇多,四辆马车外都是脚步和喘息,车里也就不算安静,梁来之没察觉到压迫,又把图纸举到钟锦面前喃:“没有模子干算,真没问题吗?”
回答他的是车轱辘压过一块石头,钟锦方看清那纸上的字又险些被颠下座位,脸不自觉往撑住自己的手处偏了偏:“定然是对的,关键要算清材料造价,户部看银子看得紧,眼下战事又歇,陛下不一定会答应……”
话未毕,她没忍住干呕出来,梁来之哗啦护住图纸:“乖乖嫂子你不会有喜了吧!”
抚她背的人顿了顿,唇角带上一点玩味,被钟锦冷冷白了一眼。
“滚蛋,我晕车。”
马车又不是什么高级底盘的越野,不防震不防摔,更别提强撑着看了小半刻的字,她早上吃的粥都溢回嗓子口。只是钟锦不说,又被人皮掩盖住面色,不适的反应还没针刺的大——除了无法控制的颤动的唇。
莫上麟神色彻底冷下来。
“停车。”
整个人被宣王扶下来往路旁密林去,钟锦听见梁来之嘀咕了一句“这居然是殿下”,就被刀片唰地唬在原地,扶胸直呼对味。
后一辆马车上,梁阎开帘看了一眼,噼里啪啦拉回去了。
钟锦觉得有意思,再被新鲜的草木气吹散胸闷,半晌后按住莫上麟揉自己内关穴的手指:“离皓京还有多远?”
喝过水后她冷汗止了,那边定定看了一会,道:“至多两日到南凤门。”
谁都知道这位爷行为偏僻性乖张,都远远歇着,钟锦点头:“离家多时啊,王爷嫌快嫌慢呢?”
她还没完全缓过来,不过是说话时习惯性挑起眼,不晓得自个儿这会儿眼角红成一片,撩人心火。
一根手指居然堂而皇之伸进面具,带汗脸颊和温热人皮立刻包裹住指节,因为湿热上下吃得很紧,钟锦左手去拦:“你疯了。”
吻迅速落下,很轻很快地抿去那一小片上的汗珠,从车队处看就是宣王突然俯身在靳大人耳边说了句话,虽然好像……小靳大人被雷劈了一般。
嗯,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大家颇爱惜眼珠子地转开头。
“六小姐什么时候能不带这个?”缝隙被服贴抹平,莫上麟瞧着她眼里的不满压了下眉眼,继而发觉恐吓无用,啧声,“宠坏了,没良心。”
钟锦示意他有事快放。
淡笑,莫上麟提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人:“你娘亲现在很安全。”
林子被风吹响,好像藏了人似的。她腰腹倏地一绷,迅速察觉不对——居然已经半月没收到过花禾溪的消息!
沉声:“殿下,我说过,别动她。”
“阁下当真觉得,京城大乱之时,你那点人能护住她?”莫上麟语气未变,似乎又觉得钟锦这种紧张实在新奇,带了点恶劣,“还是说你有把握,让简梨回来救人。”
钟锦眼眸渐渐沉下去。
是,简梨的离开是计划之外,但花禾溪的危险自始至终都只来自于宣王。她挑眉:“怎么,殿下大闹皓京还不够,要把冶阁也拉下水?抛、亲、弃、友,首府大人还不知道吧。”
莫上麟微微倾身,一只手仍落在她背上,却是如箭在弦:“那如果本王告诉梁阎,前朝那位华妃,还有……”他停了一下,最终没有点出那几个字。“怎么选呢,六小姐。”
眼前这人仍是微微笑着,甚至连眼睛都瞧不出一丝一毫地杀气来,可钟锦忽然觉得自己被一盆冰水浇到底,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她有一瞬间不认得夜夜往自个儿榻上爬的那个人是谁,继而又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因为扇的位置离心尖太近,疼得浑身都哆嗦,不过没显出一分一毫。
继而她低头笑了:事到如今还假模假样在这儿商量,大概还是因为这点情分。
侧身让开他的触碰,钟锦透过人望向树林:“殿下要我做什么?”
莫上麟的手在空气中蜷了一蜷。
一方妥协,目标达成,这位爷反倒是不说话了,收回手后抱臂仔仔细细瞧了她半晌。这张脸现在很平静,看不出方才头昏的难受,下针后手臂的刺痛,连遭遇背叛的惊疑和愤懑都一闪而逝,快得好像早演习过无数次一样。
他摸了一下躁动的心口,怪冷的。
“真是,自讨没趣啊。”
声音随笑哼出来,钟锦怀疑自己听错了,紧接着那双没分寸的手就锢住她腰腾空几步跃上马,朝等候已久的队伍比了个手势。
他还是掩掉了一些事:“冶阁不安全,她不能藏在那里。”
“所以?”钟锦紧绷神经还没卸下,莫名其妙。
“所以离家多时,本王嫌这脚程太快。”他说着,腿肚却用力一夹,生生把这一匹极普通的马驾驭出战马的气势,冲向前面的上山路,“再陪本王多玩几天。”
身后大乱,意思意思的那种。她肩胛骨贴着莫上麟胸口,前襟被风吹乱,紧接着发现那挂在马侧的猎弓,骤然意识到这一切都“只是”三殿下突然起了玩兴带娈童跑马,收肘在他小腹用力一磕。
“你炸我!”
莫上麟大笑,压根没管她猫儿力道的疼,甩下尾巴入群山险道:“小殿下当年还未得封号吧,第六皇女嘶。”
腾出一只手捉住她腕,笑意在她耳廓啄了啄,然后嘘了一下。
钟锦睨向山崖之上,耳边莫上麟轻声。
“天时。听见了么?”
人气到一种程度真的会笑。
她抬手,天际中两道银色铿锵猛撞,下一支袖弩已入槽,舌尖碾过侧牙——
弹指把竹箭退了出来。
“怎么?”
“不玩了。”
她把整副袖弩卸下来,动作是丢盔弃甲,牙尖却狠,给唇角咬出一个白印。
回身点了点他胸口:“王爷,谁玩谁上啊。”
马仰蹄嘶鸣。
对话只是瞬息,莫上麟避开乱石路上绊马索,指尖在牙印上带过。
“是,那谁惹六小姐生气,不该咬谁么?”
钟锦冷笑不理。
离皓京区区三百里,若不是今年处处天灾,断不会放任山匪不管,更遑论甫一交手便知都是些游勇散兵,所仗不过地势。
这些,对于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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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便给皇建帝谋天下的莫上麟,实在没什么难度呐。
吹箫刀出鞘,他转腕打散流矢,继而瞧见钟锦看他招式,嘴角一提。
前面转崖,山后路树皆不得见,他突然连人带马松开控制,上崖一刀割下偷袭。藤蔓中数道身影跃起来拦,莫上麟直接借力荡过,便要回山后道的马匹。
然后瞳孔倏地一缩。
“钟——”
缰绳一掠,马跃下悬崖。
变故太快,紧跟于后的甲末立刻跳下,余下人被莫上麟横手拦住,刹那间神色几变。
吹箫狠狠剜开山匪心口。
“直、接、攻、寨!”
令出,原先左右受敌的御林忽然暴起,一队极整肃地攀崖而上,顶上那些射箭的视角显然受限,刚低头骂娘,脑后突然炸响。
最边上一个回头,原来这声音离自个儿还有点距离,看位置是……寨子?!
惊愕间又一次地动,火光直接跃起,尚没人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玩意,那爆炸居然跟炮仗似的不要钱地炸起来!
为首的啐了一口,跺脚掩饰控不住的腿抖,眼皮狂跳。
他姥姥的,抓到那几个不是说是回京的文官吗!!
不过他没时间思考,一道风踩着人脑袋掠过他身边,耳膜天崩地裂,然后他在碎草泥地上看到一颗兄弟的头。
怎么只剩头了……
血滑落吹箫,莫上麟没有看尸首半眼,人已站在山寨最后一角完好之处。
“……靳衷。”
铜丸在冷兵器的时代嚣张得热闹,甲末不敢让人伤到,补刀尽职尽业。火光中的女子闻声回头,弯眼:“靳衷?谁是靳衷?”
继而看见三进堂里跑出来几个人朝莫上麟喊主子,她夸张地恍然大悟:“原来王爷早就探明底细了呀。使团受伏,生死未明,在城外多呆几天的好机会被我弄砸了,怎么办?”
指尖摩挲过最后一枚铜丸,她笑:“那只能辛苦王爷,真见点血!”
几个暗卫皆是一愣,未及反应吹箫已脱手掷出,竟是与铜丸隔着毫厘擦过,劈开一支精铁箭。
随后惨叫骤起,铜丸炸开之处分明是巨石崖壁,居然有人!
甲末:“主子。”
“追。”
他犹豫了一下,梗在二人之间的刀收走。
钟锦嗤了一声。
满地狼藉鲜血,独她一人快意立于其中,左臂袖子裂开一道大口,血顺着手背流出来。
明明痛在她身上,却带着报复的疯。
莫上麟一步一步走过来。
他走得很慢,那滴落指尖的血就印在漆黑的瞳孔里,扎得满脸每根筋都抽疼,可这个人自己根本就不在意。
她知道怎么让自己不死,也知道怎么让他,撕心裂胆。
真的是,天生就很会杀人。
莫上麟伸出手,钟锦先退了一步。
“诶,扯平了。”
他颔首,紧接着固住钟锦的动作完全不似面色那般不咸不淡,低头含住她唇。
两道呼吸都骤然急促,莫上麟太知道钟锦喜欢怎样的侵入和掠夺,他甚至怀疑这是某天她绝然离去后唯一会怀念自己的东西,可他居然一点办法都没有!
继而一只流血的手揽住他腰,温度将所有恐惧和无力都烧成一片,只剩下遮面挡心的滚滚浓烟。
他彻底无可救药地扎进去,狠狠咬住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