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怎样的画面呢？


    扶止也许这辈子都忘记不了。


    破败巨大的柱子上悬挂着粗壮的锁链，锁链上泛着繁杂的混乱的光。


    而祂，高悬在夜空中，厉鬼在狂笑，群神在狂欢，厌往手腕，心口，无一不被刮出巨大的口，只是神躯会自动愈合，可这并不是什么好事，祂的伤口会一次次被割开，放血。


    群神厉鬼受了蛊惑一般，在下面虔诚地接着血，痴狂地喝着。


    是力量，是神权，贪欲驱使着他们想要更多。


    “诸位，今日，我们剖祂心，喝祂血，共享神权！”


    祂的父神犹如最高大上的神明宣告着，却没看见，诸神哪有尊敬之意。


    扶止看着祂，祂好像所有的力量，所有活着的存在，都系于手中染了血的红绸。


    扶止微微皱眉，也是这时候，祂感知到了什么，抬头，撞向扶止的目光。


    慌乱，害怕，甚至试图擦拭祂脸上的血污。


    要是祂变丑了，她肯定更不想见祂了。


    扶止却没有去救祂，只是幻化出神座，慵懒地躺着，手支着头，恹恹地看着祂。


    祂也是，直勾勾地盯着她。


    “你想要我献祭？”


    这声音只传到了厌往耳中，厌往邪魅一笑，


    “果然，你很聪明，我的真面目，被你发现了。


    接下来，是要杀了我吧。”


    扶止双手一摊，


    “我只是有些不解。”


    “不解？”


    “我不解，为何你总是记不住我说的话。”


    也就在这刻，扶止听到一声跨越了时空，轻抚她心的话。


    扶止，能听到的话，就回来吧，我不值得。


    接着她锁骨处的衣襟湿了一处，可她却没听见一声哭泣，这更让人抓心挠肝，希望祂能够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扶止没发现，她眼神中的戾气愈发浓重，看向底下诸神和厉鬼的眼神都有些不耐烦。


    “秩序在混乱中崩塌，


    公正在不公中泣血，


    伟大的公正之神，


    我以灵魂为引，


    召唤您的降临，


    踏碎每一寸黑暗！”


    随着扶止空灵的吟唱，【变数】这张卡牌燃烧殆尽，毫无声息地停留在她的脑海之中。


    此时此刻，厌往的眼神死死地钉住她，听不清她的吟唱，可是看到流光倾泻而下的时候，


    你果真是公正神域的神，迟早，你会是我的神！


    卡牌的功能，叠加扶止在专属卡牌空间的神力，威力巨大，顷刻之间，厉鬼损失大半，诸神一时不察受了重伤。


    目光都看向了扶止，祂的父神厉声斥责，


    “公正神域的人，未经邀请踏入地狱神域，天道规则，必不容你！”


    似乎是在印证他的话，扶止猛地吐了一口血，厌往怔住了，疯狂地挣扎着，想要挣脱专门为他打造的锁链。


    扶止摇头，


    “天道规则？


    呵，


    那我便逆了这天又如何！”


    语罢，扶止手中的是非剑斩断了厌往的锁链，在祂急速坠落的过程中，接住了祂。


    “我说过，你开心就好。


    你开心，便值得。”


    厌往拥住扶止，感受到了扶止破碎又重组的身躯，而在未来时空的厌往，迅速察觉到了本体的不对劲。


    未来的厌往，也听到了这句话，好像在回应着祂之前的话，此刻，祂溃不成军。


    现在的祂拼了命想要拼凑回去，可是祂没有这个能力。未来的祂眼睛红了一圈，那无助的记忆汹涌澎湃地击打着祂的心，好在，回涌的神力，能愈合她。


    可是太慢了。


    几乎是同时，未来与现在的交织，祂划伤心口，喂养了心头血给扶止。


    扶止的眉眼之间黑气萦绕，那是神力过载的迹象。


    扶止一把推开了厌往，素手一抬，厌往不受控地被举起。


    只有她，被厉鬼诸神撕扯，用剑横扫着他们。


    一步一步，走到祭坛之上，


    抬头望着厌往。


    “嘿，厌往，看来你早就算计好了这一切，连献祭地点都选这么近。”


    厌往听着这调笑的声音，祂却笑不出来，万般算计皆是祂图谋，什么父神母神的折磨，同辈人的折磨，祂要是真心想藏，她又怎知。


    孟阿婆的行动，祂如果是真心想阻止，又怎会任由她去找扶止。


    算计来算计去，祂不想要了，不想要这虚无的权力了。


    扶止看出了祂的想法，厉声呵斥，


    “厌往！你胆敢辜负我的付出，九泉之下，我必定与你不死不休！”


    扶止用是非剑划了掌心，她不是神，血止不住的流，掉落在祭坛的花纹之上。


    诸神厉鬼闻到了鲜血的味道，疯狂向她涌来，诸神又岂是等闲之辈，一道道神力刮着她的皮，她的骨。


    筋骨剥离？


    这是最轻的疼痛。


    十八层地狱的万般疼痛她都在遭受着。


    当初蟒女经受的，她也在经受。


    可她们，不一样。


    她扶止，绝不求饶！


    啊——


    仰天长啸之下，扶止神力外泄，身躯濒临碎裂。


    未来的祂直接挖出了祂的心，喂给了扶止，低声呢喃着，


    “这下，我们永不分离……”


    被扶止束缚在高空中的厌往眼睛通红，一滴血泪划过眼角，挣不脱，逃不离。


    “扶止，我错了，我不要了……


    什么神权，


    什么地狱之主，


    我都不要了，


    求求你了。”


    扶止头也没抬，怒声一吼，


    “晚了！”


    祭坛塌陷，空了一大片地，变成滚滚熔浆，诸神厉鬼，通通掉落在其中。


    扶止拽住祂父神，往熔浆里一甩，


    “你的阻碍，我替你清除，厌往，你欠我的，恐怕要偿还很久了！”


    扶止任由是非剑暴乱，一剑钉穿她，冲进熔浆。


    不属于地狱的是非剑，与她，溃散于熔浆之中。


    “不！”


    厌往挣脱了扶止的束缚，扯住她的衣摆，抓住了她的手，要与她永坠深渊。


    “嘿，你不会以为我要死了吧，过那么个几百年几千年啥的，我们就重逢了。”


    厌往知道，厌往知道，毕竟溯命给的预言中说过，她们会相见，可是祂也知道，祂不愿意。


    扶止掰开了祂的手指，没有神力的祂，对上有神力的她，犹如，蚍蜉撼树。


    这一次，少年神明的心中，种下了一颗，变强的种子。


    扶止用力推开了厌往，与是非剑共生死，她的身后，帝斯的身影赫然出现，护住了她的心脉。


    只是无人看见。


    “成神吧！厌往！”


    这句话，刻入了厌往的骨髓，刺痛着祂，从未停歇。


    也在这一刻，厌往的神力回归，却再也找不回消失的她。


    发了疯的神明践踏了天道规则，闯入了公正神域，遇神杀神，犹豫神力不稳，暴躁了很多，知道对上那一个拿着是非剑，强装着主持大局的少年，祂顿住了。


    周围根本没有扶止的气息。


    祂本想一剑了结了这个神，夺回她的剑，谁知溯命的信，送来了。


    而祂，被天道规则惩罚，大病一场。


    一场思念，持续了千年才得以在那个拥抱中，撕咬中缓解的片刻，又翻山倒海般汹涌着。


    那时候，祂真的很久没见到她了，只是她不知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