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没有限制你自由的意思。”


    脱欢笑着道：“他只是担心别吉。”


    “而你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所以才让你去的。”


    额木奇闻言，没说话，只是心底有些苦涩。


    他能理解阿鲁台为什么这么做，只是他从最一开始就跟着阿鲁台，始终都在王庭，现在忽然要走，心底有些不舍罢了。


    “额木奇，你不要想偏了，大汗开始时，并没打算让你跟着别吉。”


    这时脱欢再次开口，立刻吸引了额木奇的注意。


    他并不傻，有些事只需要想一想，就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你是说……因为达瓦……”


    “是。”脱欢点头，继而向前探出身子，压低声音道：“这是大汉给别吉出的题目。”


    “而你和我，是大汉给别吉留的底。”


    额木奇立刻就明白了脱欢的意思，继而轻轻的点头，心中一阵涌动。


    脱欢是阿鲁台部的智囊，阿鲁台让他跟着去海兰珠那，是给魏恒传达消息的。


    至于额木奇，他是部族最受信任的巫医，和海兰珠的私交也极好，便是做脏事的不二人选。


    无论达瓦去海兰珠那边到底是什么目的，阿鲁台都希望他的女儿能完美解决，甚至希望海兰珠能完全将科尔沁的王族吞并。


    但如果海兰珠做不到，阿鲁台也给她留了后手。


    “所以，咱们过去之后，只需听从别吉的命令行事便可。”


    脱欢此时又笑了笑，眯着眼睛看着额木奇道：“至于大汗说让你留在那边，自也是有深意的。”


    “我知道。”额木奇点头：“别吉身边没有巫医，除了古列坚之外，也没有能说话的人。”


    “大汗是担心……”


    “有些话知道就可以了，没必要说得那么清楚。”


    脱欢此时伸手，轻轻地拍了拍额木奇的手背：“大汗对他还是信任的，但有些时候，也不得不防着。”


    “我知道。”


    额木奇再次点头，思绪更深沉了几分。


    阿鲁台做事就是这样，往往一个不经意的举动中，就能带出很多深意来。


    他的有些意思，很多人都是到了事中才能反映过来的。


    像脱欢这样能准确猜到阿鲁台心思的人，整个部族也就只有他一个。


    不过他们都不知道，魏恒也是一个洞察人心的高手，他已经将阿鲁台这个人看的七七八八了。


    但他却从未表现出来过。


    也正如脱欢说的那样，阿鲁台对他是信任的，但有些时候却不得不防着。


    这基于魏恒的身份，也基于他的能力。


    “明天清晨出发，记得好好收拾一下。”


    脱欢此时笑着起身，道：“你的所有东西都可以带走，我会给你安排两辆车的。”


    “多谢了。”


    额木奇起身，再次朝脱欢行礼。


    “到了那面，你我就没有私下沟通的机会了，该怎么做，你心里有点数。”


    “好。”


    那是一个晴朗的黄昏，金色的阳光洒落，将整片草原映得金黄。


    达瓦一直没离开安排给他的毡房，表现得很是谦卑且有规矩。


    他自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达瓦知道海兰珠未来一定会成为阿鲁台部的可汗，也一定会成为草原上第一个女可汗。


    他已经彻底的臣服了，但若想让阿鲁台放心，想让科尔沁人完全融入这个部族，那快的捷径，就是接近海兰珠。


    达瓦很清楚他这么做的风险，一旦行差踏错，死的肯定不是他一个。


    但为了部族，也为了他自己，他还是愿意拼一下。


    至于阿鲁台心中是怎么想的，达瓦现在已无从分辨，更无心去想了。


    他心底的复仇火焰已被阿鲁台那古井无波的目光完全踩灭，他心里清楚，无论他怎么挣扎，最终都不可能跳出阿鲁台给他划定的范围。


    既然根本不可能反抗，那就真心实意地加入吧。


    或许真的能给部族带来一片崭新的天呢。


    从黄昏到浅夜，再从浅夜到深夜，达瓦一直都坐在毡房中，完全没有出去的意思。


    夜深人静的时候，几匹快马的马蹄声撕碎了宁静。


    快马钻入部族之中，最终停在了金帐之外。


    几个人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其中一人双手奉上了被羊皮圈包裹的信件。


    那是海兰珠的信。


    信件第一时间被送到了阿鲁台的卧房中。


    阿鲁台并没有睡。


    到了他这个年纪，睡眠已经不太好了。


    而且现在部族内忧外患，琐事颇多，更让他无心睡眠。


    卧房中的烛火再次点燃，借着烛火的荧光，阿鲁台仔细地看了海兰珠传回来的信。


    看了第一遍，他嘴角上扬，看过第二遍，他眉头微蹙。


    看了第三遍之后，阿鲁台哈哈一笑，将信件拍在桌子上，低声骂道：“这小兔崽子，真有点本事，居然连我都骗了。”


    那天晚上，阿鲁台根本就没睡觉，但精神却有些亢奋，甚至是有些高兴的。


    第二天清晨，脱欢一行来面见了阿鲁台，辞别之后，队伍再次离开王庭，往南方去了。


    他们走了之后，阿鲁台便叫来了混克。


    部族的大事小情都是阿鲁台说了算的，虽然部族有长老会，但那些头人基本都是摆设。


    真到了大事的时候，阿鲁台还是习惯性地要找混克商议。


    这是他多年以来的习惯，也是绝对信任的表现。


    混克这几日过得并不好。


    不是因为阿鲁台答应他的事没做到，反是因为全都做到了，才让他心神不宁。


    终归是要挖坑算计自己的亲儿子，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也是难以释然的。


    混克心思沉重的进入了金帐，看到靠在软塌上的阿鲁台，却是微微一愣。


    阿鲁台此时面带轻笑，竟有中意气风发的感觉，这让混克颇为意外。


    他很久没见自己的阿赫有这样的表情了。


    “混克，过来。”


    见混克进来，阿鲁台立刻摆手，混克迈步上前，坐在了他身侧。


    “阿赫怎的这么高兴？”


    “因为科尔沁人的事？”


    “那算什么大事。”阿鲁台笑着摆手，道：“是海兰珠和魏恒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