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天赋

作品:《岁岁平安

    “……哈哈穗穗,你怎么会这么想呢?”蓝鄞被汤穗穗如有实质的眼神盯得不太自在,下意识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她不知道对方突然的发言究竟意味着什么,但却没由来地紧张。


    她胸膛中的心脏跳个不停,和方才上台比试的那种感觉截然不同。她慌张地眨了眨眼睛,想要压下自己的真实情绪,不自觉地咽下口水,手上不自觉地攥紧衣摆又松开。


    山风恰好吹来,即使是日头高悬,但凉意还是钻入了衣服里,让她浑身生起鸡皮疙瘩。而在她身旁的汤穗穗并没有感受到这些。


    清风带起汤穗穗脸颊旁的碎发,她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她只是觉得蓝鄞师姐回避的动作十分明显,说话的内容也有几分欲盖弥彰。


    “难道不是这样吗?”这些动作都让汤穗穗不太理解,她跟在蓝鄞的身边,低垂着头,一步步踢着地上的石子,“我以为蓝师姐你应当是非常喜欢的。”


    “‘非常’吗?”蓝鄞无意识地重复着,她的声音放的很轻,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


    其实她的内心远不如脸上表现得那么平静,不停扇动的眼睫和攥紧导致的褶皱将其矛盾的情绪展现得一览无余。


    ——蓝鄞自己也说不上来。


    在她曾经的经验来说,她的人生不应该出现这样极度表达喜好的词语。


    ……然而不可否认,在那一刻她泛起了一些甜蜜的情绪,几乎掩不住嘴角露出的笑容。


    “也没有很感兴趣,也就是一般喜欢。”蓝鄞抿了抿唇,将那些欣喜的情绪全部压入心底,松开了攥紧的衣摆,“……我只是想学习阵法,就仅此而已。”


    汤穗穗却不这么认为。她还记得蓝鄞之前就提及过,现如今宗门的阵法学习已经式微,如果不是某些就简单的阵法强制学习的话,藏经阁中保存的阵法书籍早就落灰了。


    可是蓝鄞师姐所表现出来的对于阵法的熟稔与好奇,绝对不是被强制学习的模样。


    也因此她没有理会蓝鄞的嘴硬,她转了个身来到对方面前,仔仔细细地观察对方脸上的神情,认认真真地开口:“蓝师姐,你是喜欢的吧。”


    虽然是带着疑问开口,但是汤穗穗却用的笃定的语气。


    “你啊……”汤穗穗的话语一层层地钻入到蓝鄞内心的最深处,她望着面前这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少女,无奈地伸手捏了捏对方的脸,“非要刨根问底是吗?”


    以往怎么就没发现,这个小姑娘居然是这种不好糊弄的性子。


    蓝鄞手上的力度并不大,只是稍微扯了扯她肉乎乎的脸颊,脸上佯装愠怒。


    汤穗穗应付蓝鄞更是得心应手,她笑着扑上去,赔着笑脸说了几句好话,哄得对方脸上的笑容一点都收不住。


    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两人就这样说说笑笑往藏经阁的方向走去。


    汤穗穗问起蓝鄞对阵法学习的由来,蓝鄞心情正好,也就提炼了点这些年的经历对她开口。


    当年她因为家族的关系和乾坤宗有所联系,而她本人对阵法十分好奇,也就从此上山学艺。然而她入门的时机很不巧,已是邓娇一行人遇难之后,宗门内也没有那股学习阵法的浪潮。


    好在,藏经阁里的书籍很多,她的师傅对阵法的研究也不浅,也带着她在继续在阵法上探索了许多。


    可惜没过多久,师傅便出了意外。关于阵法的学习,她也只能恢复到小时候那种自学的状态。在那段时间里,藏经阁阵法书籍里那些不知名前辈的纸笺,也领着她往前走了许久。


    蓝鄞不是没做过自学成才的天才梦,然而越长大越认清自己无能平庸的事实。


    当她又遇到瓶颈的时候,同门师长也无法解答她的问题,也就只能一直搁置着。


    不过,她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在拟真境遇到宋璋——那个无数次在书页上为她指点迷津的前辈,在秘境中又一次越过岁月,为她答疑解惑,敞开目前的困境。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宋璋前辈短短的几句提点,已经让她茅塞顿开,对之前的知识也有全新的体悟。


    与阵法结缘的故事就到此结束,汤穗穗在身旁听得认真,也没有打断对方。


    蓝鄞想起真实世界里诸位前辈的经历,也不由得感叹一句“世道无常”。


    她下意识地掏出已看完的书籍,望着留在纸笺上的笔迹,轻轻叹了口气:“只可惜这位天才陨落后,不知何时才会出现下一个天才。”


    汤穗穗捕捉到蓝鄞此刻的落寞与沮丧,她抱着对方的手臂笑弯了眼睛安慰道:“话虽如此,蓝鄞师姐,我觉得你一定能取得非常大的成就——甚至远超宋璋师姐。”


    不过她这番发自内心的话语,对方却没有当真,只当做是吹捧。


    “你可真会说好话。”蓝鄞伸手点了点她的脑门,不以为然,“阵法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学,我这种天赋平平的人,那赶得上宋璋前辈。”


    “只有天才才能够学习阵法吗?”汤穗穗歪了歪脑袋提问道。


    “倒也不是,我们寻常人也能学习。”蓝鄞知道汤穗穗的意思,但她依旧觉得天赋是至关重要的,“只有拥有顶级天赋,才能走得更远。像我这种天赋平平无奇的人,我怎么能跟宋璋师姐比?”


    “……我不觉得。”汤穗穗站定在原地,微微抬头看向面前的蓝鄞师姐,否定对方有些自暴自弃的话语。她不理解蓝鄞的纠结,“蓝鄞师姐,为什么一定要有天赋才能去做这样的事情呢?结果为什么比不过呢?”


    “要是如果没有天赋,又能做出来些什么呢?如果没有天赋,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可是师姐,为什么没有天赋,就等于没有意义呢?”汤穗穗这样反问蓝鄞,她觉得蓝鄞师姐的想法很奇怪,为什么要给“意义”划分个三六九等呢?


    不同的位置都会有不同的风景才是。


    就拿乾坤宗来说,山下是熙熙攘攘的烟火人间,半山腰是隐匿的世外桃源,而她们所处又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难道只有宗门里的同辈师长们的人生才算是有意义吗?


    这不对,山下百姓照样活得有滋有味。


    蓝鄞望着面前这位面容青涩的少女,她的眼眸是对自己话语的不认可、是尚未被污染的纯洁——那一瞬间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或许也正是这样纯粹的时候,才能拥有那般无畏的勇气与决心。


    那时的她刚入山门,问起师傅为什么不继续去学习阵法。


    师傅缓慢地摇了摇头,发出沉闷的叹息,语气里满是对宋璋的遗憾与可惜,手指从书页上眷恋地划过,轻声呢喃:“天妒英才,早早陨落。阵法的修习只会更细微、不入眼,终觉无法成为大势。”


    “天才难道就很了不起吗?”她还带着一身傲气,不认可地开口反驳。她比如今的汤穗穗年岁更小,却凭着一股狂妄自视甚高。


    “那当然了,”师傅似笑非笑地看向她,“吾等庸才,又能掀起什么浪花呢?”


    那是第一次有人跟她强调天赋,这句话也成了后来无数次陷入迷茫时的自我怀疑,与最后臣服于平庸的论证。


    ——是啊,庸才本就不如天才。


    蓝鄞垂眸压下心中几不可查的不忿,将这句话平静描述给面前的少女。


    两人脚下的身影被日光混杂在一起,拉长得分辨不清。


    “不是这样的。”汤穗穗想起当时无意翻阅的书页,上面工整娟秀的笔记,记录下那些为后人答疑解惑的词句,“倘若宋璋师姐知道,她一定也会这样反驳的:天才与平庸是有差距,但不代表平庸就被剥夺了学习的权利。


    “蓝师姐,我不知道你在犹豫什么,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在否定自己,一直在说服自己没有‘天赋’、不如旁人。……可是蓝师姐,你喜欢它,你也能做好它,这就足够了。”


    蓝鄞望向身旁的面前的少女,对方的话语在她的心中久久回荡,无法平静。她眨着眼又一次撇开目光,下意识地回避对方所说的话语。


    她望向前方,不远处就是高大的藏经阁,也是她曾经最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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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地方。她想抬步抛下汤穗穗走过去,但她又想留下来听对方再说些什么。


    “……虽然我刚刚说你比不过师姐,”汤穗穗顿了顿望向身边的女人,露出了不好意思地神情,“可是蓝师姐,你依旧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如果是你的话,为什么不能取得、甚至是超越宋璋师姐的成就呢?”


    “如果我没能做到呢?”


    “那就更正常了!”汤穗穗睁大了眼睛,理所当然地开口,“要是真的能像我这样,三言两语就做到的,那不就早就做成了吗?……我不知道师姐你怎么定义‘意义’,但我始终觉得,意义与天赋无关,只和每个人的自身相关。”


    “啧,你嘴最甜了。”蓝鄞不免失笑,眨着眼睫压下眼眶的泪水,伸手按在汤穗穗的脑袋上,半真半假地开口,“真是的,你怎么不能是我师妹呢?”


    “那不行,坚定‘一个师姐’原则。”汤穗穗认认真真地摇头。


    蓝鄞站在阵法相关的书架旁,掏出自己上次借阅的书籍放了回去。指尖划过某本之前觉得生涩难懂的书籍,将其抽了出来,书籍内一如既往夹着许多宋璋师姐的笔记。


    或许正如汤穗穗所言,其实宋璋师姐早就做到了:她将自己的感悟书写在纸笺上,供一个又一个后来者阅读、帮助她们更快地理解其中的内容。


    即使她身为阵法天才,但是从不吝啬去分享自己的感悟,也乐意探讨其中的奥妙。


    时至今日,蓝鄞才觉得她的师傅太片面了,庸才也能掀起独属于庸才的浪花。她这样想着,单手托着书籍,自然地摊开书页,另一只手的手指在师姐的字迹上划过,脑海不自觉想起以前的事情。


    她成长在一个辉煌的家庭中,那些人不止一次跟她强调,她只能成为“最优秀”的那位,否则她将辜负他们的期许;她不能表现过多的“自我”,以免被旁人算计;她不能去做“没有意义的事情”,那是辱没她的身份……


    那些条条框框约束着她,压迫着她的胸口,闷得几乎喘不过气。即使和那些故人已经分别了好多年,却依旧在无形中被影响着,也让她几乎摸不透自己的真心。


    可方才汤穗穗的话语冲击那道无形的壁垒时,她才猛然惊醒,她依旧被自己困在那个千方百计想要逃离的环境当中。


    她一直没有走出来。


    其实正如汤穗穗所说的那样,人生本没有那么多枷锁。


    只是因为热爱所以去做了,是被允许的。


    即使平庸,也可以努力学习,获得独属于平庸的意义。


    想通了这些,蓝鄞的心情随即变得轻快,肩膀松下莫须有的担子,做了个深呼吸,轻轻地呼出那口闷气。


    当她再一次看向手中的书页时,上面所写的内容不再晦涩难懂,只扫一眼就能轻松领悟。


    或许陷在所谓‘瓶颈’的,不是阵法,而是自己的心。


    蓝鄞笑着摇摇头,将书籍合起来,准备带回自己的住所再仔细翻看。


    但没想到,当她刚从藏经阁走出不远,就听到了锐利的哨声——那是有人需要宗门援助的信号。


    蓝鄞下意识往分发任务的地方跑去。那个位置离藏经阁很近,她没一会就跑到了,周围陆陆续续也有其她人赶来。


    但蓝鄞没有管她们,她望向正锁定求援信号的师长,径直地开口:“在哪里,我去。”


    “师姐,你要放弃明天的比试吗?”周围不乏有一些没能入选正式赛的同门,“我来吧,我的能力也不低。”


    众所周知,蓝鄞师姐一向将比试排名看得很重。这次求援的信号也不算紧急,在她们看来,让能力不俗的蓝鄞上阵多少有些大材小用了。


    被周围人提醒的蓝鄞这才想起来,自己明天还有一场比试。如果去援助的话,就一定会错过这次的正式赛,最后连名次都排不上。


    如果是以往,她内心更侧重比试的名次,还会因此心生犹豫。


    “不比了。”但现在的蓝鄞只是摇摇头,坦荡地笑着耸肩:“没有什么比正在等待援助的人,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