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雪融的情况稳定下来后，医院又做了一次检查。


    其实医生早就已经暗示过身体没有什么问题，已经可以出院了。


    最后还是旁边一直陪诊的衡旭不放心，又做了一次检查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才带着人回家。


    燕雪融不算特别爱哭的人。


    难得有一次哭得歇斯底里，这下瞬间放松之后人就有些懵了。


    驾驶位上的男人扭头看过来时就看见燕雪融还是一副呆呆看着眼前景色出神的状态。


    两人无声地看着车行驶进了小区的停车场内。


    汽车停下时的惯性力缓了过来，燕雪融坐稳也有些回过神来了，正打算伸手开门，却听见此时男人开口问她。


    “要回去吗？”


    今晚出现了太多的事情，燕雪融也刚经历了一顿让人后怕的身体状态，此时大脑有些转不过弯来，有些迟钝地应了一声。


    “嗯？”


    男人顿了顿：“送你回公寓找姐姐也可以。”


    燕雪融这才慢吞吞地开始思考了起来，脑内闪过一个念头。


    “你……”


    燕雪融神色复杂，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在医院里哭得嗓子都哑了，现在再开口时的声音也仿佛裹上了两层沙。


    “衡旭……我，”燕雪融皱着眉，“我只是最近事情太多，平日里有事也爱藏心里……”


    “你没有影响到我。”


    想去拉车门，却发现车门还没有解锁。燕雪融有些不解，却刚好对上了男人的眼睛。


    那双乌黑的眸子映照出燕雪融今晚略带憔悴的模样，皱着的眉头与深邃的眸光，仿佛在用眼神告诉着燕雪融……


    衡旭应该是猜到了。


    猜到燕雪融的压抑中，不仅有着燕雪融本能习惯自己独单影只来解决事情的了解。


    还因为衡旭目前遇到的事情，让她更加不愿意说出来，反而造成了这样的后果。


    如果早一些……


    如果能提前察觉……


    不知不觉中，他们都已经是同居了这么长时间的情侣。


    对方还能有什么是他们想不到的呢？


    燕雪融抿了抿唇。


    她微微低头，似叹息般的模样落在了衡旭的眼中，自然也变成了一种无声的默认。


    衡旭扭头回来，像是压抑着对自己的怒火和责备，同样在心里骂了一声“操”。


    接着，车内的引擎发动声再次响起。


    燕雪融愣了愣，便看见衡旭道：“现在这个时间，咱姐应该还没睡，我先带你去找她。”


    “等等……”


    燕雪融乱了。


    能条件反射她就已经抓住了男人的衣袖。


    燕雪融有些着急：“你以为我刚刚是想让你送我回北门公寓？”


    “不是？”


    “我……”


    衡旭沉声：“我以为，你觉得在自己亲人身边会更有安全感。”


    不管什么都好，只要她能缓过来。


    燕雪融摇了摇头，声音放得很小：“不……不是的。”


    她当然很想知道王金林的事情。


    但偏偏就是这个时候她绝对不能去找王金林。


    不能让姐姐知道这件事。


    如果王金林知晓燕雪融因为她的事情而内耗到进了医院，燕雪融都不敢想象姐姐能做出什么事情。


    她太害怕了。


    不管是王金林还是衡旭，燕雪融都不希望看见任何一个人出事。


    她伸手抱紧了男人的上臂：“不想让姐姐担心。”


    “今晚能陪我睡吗？”


    男人顿了顿。


    “真的不要？”


    燕雪融还是坚决地摇头：“已经好很多了，没有当时发作的那些情况。”


    而且……在衡旭身边也能缓解一些。


    最后两人回了家。


    原本桌上的晚餐在救护车来的时候就已经被衡旭顺手盖上了保鲜膜，此时也都已经冷透了。


    自然也没法吃了。


    衡旭不爱吃，也不接受吃剩菜，一般都是会扔掉的。


    燕雪融回家时，进房间路过餐桌旁边看见那已经凝固成固体形状的酱汁。


    忽然有种很难过很难过的感觉。


    眼前被一道高大的身影挡住。


    “身体没什么力气？”


    随着一声，衡旭将人打横抱了起来进浴室。


    毕竟刚进了医院，以防万一还打了置留针，衡旭只是打来了热水帮燕雪融擦了擦身体，又抱着她到旁边事无巨细地帮忙洗漱。


    接着又将人抱到床上，期间燕雪融还偶然挣扎：“衡旭，我没什么事情……”


    症状都缓解了，身体也没有最开始那么僵硬、无法动弹。


    “嗯。”


    男人只应了下来，但手上功夫倒是也没停过。


    “现在什么都别想，先好好睡一觉，等睡醒之后……”


    “睡醒之后你能帮我去查那个监控吗？”


    燕雪融眼中有些焦灼。


    男人帮忙盖被子的动作只停留了不到一秒，又面不改色地继续。


    就像以前一贯张扬的笑容，在这样的凌晨里宛如刚初生西出的太阳，落进燕雪融的眼底。


    “当然。”


    “现在先补眠，嗯？”


    燕雪融钻出一个头：“你不是陪我睡吗？”


    “肯定陪啊。”


    男人本想说去洗个澡。见燕雪融这个状态也只能进浴室飞快地洗了洗，简单洗漱回房间，果然看见女孩辗转反侧地睡不着。


    刚洗过澡之后的水汽宛如在男人宽厚的肩膀，随着衡旭自带的体温蒸发成缭绕的水雾，将燕雪融笼罩了个遍。


    燕雪融抱着他，不知不觉终于睡着了。


    窗外的风景也逐渐变得明亮了起来。


    阳光一点点落过来。


    原本应该平躺着的男人却在这个时候轻轻起身。


    给枕边人又掖了掖被子，衡旭无声地点开可手动可自动的全自动窗帘遥控，房间里的光线这才逐渐昏暗了起来。


    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的脚步。


    静谧的阳台，男人坐在一边，手边还夹着一根烟，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衡旭手上的烟没有点。


    他只有高中压力最大的那段时间里偶尔抽过一段时间。


    大学……很少。


    自从身边多了个人之后更是彻底戒掉了。


    衡旭在阳台沉默了很久，这才伸手打了个电话。


    “怎么打电话过来，你一晚上没睡？”


    衡旭侧着头靠在旁边。


    腾出来的另一只手捏了捏鼻梁：“她刚睡下，我睡不着。”


    电话另一头的程飞白也就大概知道学妹应该出院回家了。


    衡旭其实一直都有些睡眠障碍。


    但自从这小子谈恋爱后，程飞白就明显看见衡旭脸上的气色都没有以前那么像死人了。


    果然是在学妹身边能睡得更安稳些。


    程飞白轻顿：“旭飞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还在这里坐镇出不了什么大事的。”


    “……谢了。”


    “公司不也有我一份，你记得别吞我股份就行！”


    程飞白皱眉：“可学妹怎么出现这么严重的症状，她受什么刺激了？”


    衡旭没说，只是岔开了话题：“吕轩那件事情，帮我多查一个人。”


    “我这几天从调查吕轩的资料上看见了一个有意思的对象信息，和我们两人有关。”


    “我之前就该想到有这件事的。”


    程飞白愣住：“谁？”


    “查一下司盈。”


    程飞白听到这个名字想都没想就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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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怎么可能……等等。”


    “……你怀疑……？”


    电话里的声音已经带着一丝焦躁的冰冷：“查一下。”


    程飞白瞬间闭上嘴巴。


    “好。”


    ·


    燕雪融睡醒之后有些恍惚。


    上次发作的那种惊恐的感受和完全无法掌控自己身体的恐惧无助感，让人非常后怕。


    导致燕雪融醒来之后，感觉自己就和往常最普通的一天一样，被最熟悉的被子包裹起来，抬头又是最熟悉不过的天花板。


    身上还有一道重量，带着一丝冷冽的清香钻进燕雪融的鼻尖。


    她被衡旭牢牢抱在怀里，男人似乎睡熟了，燕雪融醒来后的动静都没能吵醒他。


    让人安心。


    燕雪融已经有段时间没能这样，一睁眼不是旁边已经冰冷的枕头，而是一个温暖的，活生生的拥抱。


    刚刚醒来的害怕也因此消散了不少。


    但身体确实有些懒洋洋的，像是在激烈的情绪后迎来一种疲软的乏力。燕雪融什么都提不起劲来做，躺在床上就只想睡觉。


    直到回笼觉又被男人窸窸窣窣的动作吵醒之后，燕雪融才终于觉得自己睡得差不多了。


    她还想起昨天跟衡旭说的事情。


    “衡旭……”


    燕雪融惊觉：“我电脑上还有那个监控的资料，我现在就拿给你……”


    现在既然已经说了，更是一刻都不想耽搁。


    燕雪融很急迫地想知道这一切的真相，王金林不愿意说，可是她也不想被蒙在鼓里……


    衡旭却拒绝了：“先不着急。”


    燕雪融根本听不得“不急”这句话，对此并不认可：“这哪能不着急？监控要是晚发现一天，姐姐的情绪说不定会更加崩溃。”


    “我想立刻……最好是能多快就有多块……”


    燕雪融越说越觉得着急，就在这个时候被衡旭及时抓住了手。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监控我在你睡着的时候就已经拿到了。”


    “但现在我需要等一个人的出现才行。”


    燕雪融皱眉：“为什么要等人？你要等谁？……”


    “一个很重要的人。”


    衡旭坚持要等，甚至还要拦着燕雪融继续去看那个监控。


    “你现在得先远离刺激源才行。”


    可是燕雪融不去看那个监控，脑海里的所有画面都会变成王金林倒在公寓里的画面。


    她静不下心来。


    衡旭干脆这几天也没去旭飞，两人就这么腻在公寓里，要么陪松松玩，要么衡旭拖着燕雪融出门到各种地方散步。


    实在什么都没做的时候，就开始一直在做。


    直到燕雪融将那些焦虑和压抑都融进她因刺激而沁出的生理性眼泪当中，让情绪也随着发泄出去的眼泪逐渐平缓下来。


    燕雪融也将自己每天两点一线去王金林家里监督姐姐身体状况的事情告诉了衡旭。


    衡旭没阻拦，只是每天都坚持要亲自送她去，期间就在楼下等燕雪融回来。


    姐姐还在上班。


    燕雪融知道王金林是想用上班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但也明显发现姐姐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恍惚和应激的频率也开始变多。


    第四天的时候，燕雪融被送到北门公寓楼下，听到衡旭的手机再一次响起。


    燕雪融忍不住说：“你先接电话，我上去没事的。”


    谁知道刚走上楼梯口转角处，就能听见从她的房号里传来一声尖叫。


    学生多的公寓，有时候因为看到一只老鼠而尖叫起来的事件也层出不穷。


    大部分人都不会因为几声尖叫而走出来东张西望。


    燕雪融却吓得一激灵，想都不想就冲了进去。


    “……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