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谢野晶子走到机舱。


    她的脚步很轻，安德鲁尚来不及反应就看见了横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


    与谢野晶子冷声道：“别动。”


    安德鲁身子一僵，斜着眼瞟到见来人是个不到自己胸口的女孩，短暂地惊愕后，嘲讽道：“一个小鬼，你觉得你能杀了我？”他嘴角裂开一个扭曲的弧度，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他想自己的同伴是不是太紧张了，一个小鬼能成什么事。


    安德鲁身形一转，已然到了与谢野晶子身后。粗糙沙哑的声音贴着与谢野晶子的耳朵：“这么漂亮的人就这么死了，真可惜。”


    与谢野晶子腰腹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枪，洞口黑黢黢的，下一秒。


    “砰——”


    高速旋转的子弹被强硬地卡在一道看不见的壁障上，不多时，“叮”的一声落在地板上。


    子弹快，与谢野晶子更快。她手腕轻动，三道寒光闪过，安德鲁的肩胛、侧腹、大腿处就多出来三道贯穿伤。


    鲜血淋漓，却并不致命。


    与谢野晶子问：“你不是咒术师？”


    “什么咒术师？”剧烈地痛苦让安德鲁的声音发颤，“老子从来没听过这劳什子的咒术师。”


    “那你为什么要找家入硝子？”


    安德鲁是个狠角色，不仅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失去反抗能力，与其泄密被组织折磨致死，不如死在她的手下。只是……安娜，我失约了。他用手枪对准自己的下巴，狠声道：“你救不了她。”


    又是一声枪响。


    子弹快，【请君勿死】更快。


    安德鲁摸着本应该有弹孔的下巴，呆愣愣地看着与谢野晶子：“你也是通灵者？”


    在俄罗斯，咒术师的民间称号是“通灵者”。他现在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招惹了什么麻烦。不过，就算是通灵者，在导弹下也会灰飞烟灭。他现在要做到的就是拖延时间，等同伴过来。


    与谢野晶子不可置否，手中的匕首又变成了长刀。她用刀面拍了拍劫机犯的脸，问：“你为什么那么肯定我救不了她。”


    安德鲁突然神气道：“老大也是通灵者，而且这里我们的地界，你只有一个人。而且……”他努努嘴，“我们还有人质，你能救他们一次，能救一百次吗？“


    “能救。”这时，家入硝子走进驾驶舱，两声枪响已经将她的神经紧绷到极点。她先看向与谢野晶子，看见她的眼睛依旧，才放下心，“你是我们的人质。”


    “哈哈哈，别开玩笑了，”安德鲁突然发声大笑，笑到眼角都泛出泪花，“你信不信，当着他们的面，杀了我，他们的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是吗？”家入硝子一把夺走安德鲁藏在耳朵里的通讯器，扔在地上碾碎，说，“现在你有机会活下去了。”


    安德鲁忽然沉默，冷冷地看向家入硝子。过了许久，他才轻声道：“你能做她的主？”


    家入硝子：“我能。”


    安德鲁的目光在她们两个人身上转了几圈，笑着问与谢野晶子：“你为什么不治好眼睛？”


    与谢野晶子知道家入硝子在看她，她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家入硝子皱了皱眉，心烦意乱道：“说正事。”


    “把这个交给一个叫安娜的女孩，她在莫斯科。”安德鲁从衣服的内兜里掏出一个吊坠，放在地上，“你们只有五分钟的时间，五分钟后，他们会包围这架飞机，然后发射导弹。”


    五分钟吗？完全来得及。只要将所有人转移到另一架飞机上就可以。


    与谢野晶子准备弯腰扛起他，就又听到他说：“把我留在这里，我不能活下去。”


    他破坏了组织的计划，如果他再活下去，安娜一定会死。


    “我明白了。”与谢野晶子捡起地上的吊坠，五个角——星形吊坠。


    她压低了声音，对家入硝子说：“我会把你们带到另一个飞机上，保证你们的安全，接下来交给我就好。”


    她先一步走进客舱，所有的目光，惊恐的、绝望的、带着一丝微弱希望的，全都聚焦在这个浑身浴血的少女身上。


    家入硝子则在与谢野晶子离开后，问安德鲁：“要帮你带什么话吗？”


    “春天会如约而至。”安德鲁说完，又是一声枪响。


    这次，没有绿色的蝴蝶蹁跹而至。


    家入硝子伸手为他闭上眼睛，也离开驾驶室。


    她刚一走出，就注意到外面的气氛格外剑拔弩张。她看着前方聚集在一起的乘客，冷静劝慰道：“我们现在要换个飞机，大家按顺序一个一个来。不会再出现意外了。”


    与谢野晶子点头默认。秩序井然才能实现最快的撤离。


    时间紧迫，与谢野晶子没有过多废话，在乘客交付信任后，扛起一名女性乘客，猛地蹬地跃起，矫健的身影如同灵猫般穿过舱顶的破洞，稳稳落在剧烈颠簸的客机背部！


    不远处，那架黑红配色的飞机，正贴着客机飞行。


    家入硝子留在机舱内安抚剩下的乘客，与谢野晶子则一次次往返两架飞机之中，搬运乘客。


    她们配合默契，一个接一个地将惊恐万分的乘客、机组人员，以及昏迷的驾驶员，以最快的速度转移到安全的飞机上。每一次跳跃都伴随着呼啸的狂风和致命的颠簸，每一次往返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七八个来回下来，与谢野晶子的额角已布满细密的汗珠。


    家入硝子是最后一名离开客机的人。她比与谢野晶子高一个头，现在她被抱在与谢野晶子怀里，稍微抬眼就看见了那双空洞无物的眼眶。


    这个姿势说不上舒服，但让她安心不少。


    与谢野晶子看不见，却行动游刃有余。她抱着家入硝子站在客机背部，沉着冷静地等待两架飞机拉进距离。


    烈烈寒风中，与谢野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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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的声音沙哑低沉：“抱紧。”


    她手臂用力，将家入硝子牢牢箍在自己身上，然后身体半蹲，膝盖猛得发力，向前一跃而起，翻门而入。


    刚一稳稳落地，她就顺手带上舱门，将寒风隔绝在外。


    家入硝子伏在与谢野晶子身上，好一会儿，一动不动。


    与谢野晶子身体僵硬着，手心微微发汗。她想：“硝子可能是吓到了。”


    正当她犹豫着如何让家入硝子起身，突然听到六道的声音。


    六道看着卫星显示图上出现的密密麻麻的红点，大声叫道：“有敌人！”


    数十架闪烁着刺目红光的军用战舰，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无声无息地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冰冷的炮口死死锁定了这架渺小的飞机！它们构成的包围网密不透风，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杀伐气息。


    很快，这架飞机的控制信号被强行切断，六道脸色惨白如纸地看着屏幕上红色警告和无法识别的乱码，无力道：“与谢野小姐……”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通过飞机上的扬声器强行灌入机舱：“留下家入硝子，其他人，可以离开。”


    赤裸裸的威胁！冰冷的寒意瞬间浸透了家入硝子的骨髓。她看着窗外闪烁的死亡红光，看着机舱内刚刚脱离险境、此刻又陷入更深绝望的乘客们惊恐的脸庞，一股强烈的懊悔攫住了她。是她……是她把这些人卷入风波……这就是自私的代价吗？


    “可以！”家入硝子放开与谢野晶子，对着上方喊道，“我要怎么做？”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她明白自己的价值，他们总不至于将她逼到绝境。


    “明智的选择，远道而来的贵客。”那电子音带着一丝虚伪的愉悦，“请到右侧舱门，为你准备的‘专机’已经就位。”


    飞机的右舱门无声打开，寒风又灌进刚刚暖和起来的舱内。


    家入硝子抬脚欲行的刹那，一只冰冷却异常坚定的手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我和你一起。”与谢野晶子不知何时站在她身边。


    与谢野晶子的声音很小，但在家入硝子心里却犹如雷鸣一般。家入硝子回头看向与谢野晶子。一股酸涩猛地冲上鼻尖，那双总是倦怠慵懒地棕眸此刻盛满了泪水。她摇摇头，掰开与谢野晶子的手。“晶子，我们不是同伴，你没有必要这么做。”


    与谢野晶子一愣，眼眶里又要流出血泪来。她否认道：“我不是与谢野晶子，”紧接着又开口，“你相信晶子吗？”这是她的名字。


    家入硝子望着她，望着这个曾经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同伴，望着她那双空洞的眼眸。这一刻仿佛成了永恒，所有的犹豫、恐惧，被一股全然的信任所取代。“相信！”家入硝子听见自己的声音，清晰而坚定。


    “那就一起。”与谢野晶子握紧了她的手腕，指间的温度透过冰冷的皮肤传递过来。


    她们一同走进敌方那架冰冷、充满监视意味的“专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