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裹挟着狂风，在玛利亚医院的玻璃幕墙上撞出狰狞的水痕。


    倪振半靠在病床的金属栏杆上，喉间就发出破碎的呜咽，右手的石膏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白。


    倪狂肥硕的身躯深深陷在沙发中，灰色衬衫被冷汗浸透，晕开深色的水渍。


    他浑浊的眼珠布满血丝，青筋在脖颈处突突跳动，活像条濒死挣扎的章鱼。


    “报警！就算你进去蹲几年也要彻底解决掉这个隐患！”


    “不，不老豆！” 倪振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石膏重重磕在床头，发出闷响：


    “咳咳咳....刘八爪.....会...会搞死我，我更不想去蹲祠堂！”


    “你....当时也出现在现场，还让经理打了电话，你也逃不了干系啊！”


    “闭嘴！” 倪狂猛地踹翻脚边的垃圾桶：“当劳资是痴线吗？有没有干系我分析不出来？”


    “打电话能证明什么？只能证明我去找你，单凭这个就想定罪于我？”


    “发梦！”


    他越说激动，仿佛想用音量证明自己的判断：


    “真当我倪狂是吃素的？惹急了我，我就回鹰酱谴责！”


    倪振将头深深埋进枕头，泪水在石膏边缘晕开深色痕迹。


    他太清楚父亲此刻的色厉内荏 ，那刻意放大的咆哮声，完全暴露了内心的恐惧。


    窗外闪电劈亮倪狂扭曲的面容，肥胖的双下巴不住抖动，活像被踩住尾巴的野兽。


    他确实有些怯场，完全不清楚自己会不会牵扯其中，更不敢贸然去赌。


    但他又怎能将版权拱手让人？这是要他的命啊！


    所以，这个警还得报，至少要试试对方的态度。


    如果对方就此怕了，那危机自然解除，反之，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


    而且这事必须让刘八爪知晓，还得做出一副闹大的架势，逼着这扑街买下一部分版权。


    事情由他而起，凭什么受伤的是我父子俩，必须让他付出些代价！


    根据倪振所说，周慧敏去nBd做工，衣着用度大变，显然是做了小三。


    而华人置业把总部让给了nBd，明眼人都清楚这是认了怂，否则刘八爪不可能把命根子出售。


    再结合刘八爪的录音到了今晚这两人手中，这两人又是为周惠敏而来，由此他得出一个结论：


    搞倪振和上次搞刘八爪的人，一定和nBd脱不了干系，说不定就是同一个人！


    那将今晚的事告知刘八爪，他必会乱了阵脚，到时由不得他不给钱。


    倪狂暗自盘算着这些，却依旧不敢轻易下决定，他担心刘八爪和nBd联手一起搞他们父子俩。


    这两方一个要版权，一个想偃旗息鼓，自己妥协是他们共同想要的结果。


    如果是这样，那儿子真得折进去，连跑都成了奢望。


    更令他惧怕的是，这件事会不会让自己也牵扯其中？


    倪狂左思右想，觉得不能冒这个险。


    眼下，还是先报警，然后和儿子回鹰酱，远程观望一番再说。


    打定主意，他迅速与倪振说了计划，并安排他打999。


    倪振听闻，空洞的眼神中燃起一丝希望，抓起老豆的手机就准备拨号。


    然而，不等他按下最后一个9，病房门突然被推开。


    倪振和倪狂下意识看向门口，只见一个护士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个信封。


    “那，门口唔知边个放了一封信。”护士说着，走到倪狂面前，将信递给他。


    倪狂茫然地接过：“就放在门口吗？


    “系呀。”护士边说边转身走向输液架，调了调阀门：“输完按呼叫器。”


    倪振死死盯着父亲手中的信封，随口应道：“我知啦。”


    护士没再说什么，迈步离开病房。


    “啪嗒....”


    不等关门声完全落下，倪狂就急切地撕开信封，只听“哗啦”一声，照片散落一地。


    当看清画面的瞬间，他喉间发出濒死般的咕噜声，整个人像被钉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照片上，自己臃肿的身影在1202房门前佝偻着背，肥厚的手掌悬在门把上。


    另一张照片，他缩在消防通道拐角处，警惕地窥视着走廊，活脱脱像一只偷食的硕鼠。


    “不！不可能……” 倪狂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身躯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


    病床上的倪振，盯着照片里父亲鬼鬼祟祟的模样，早己惨白的脸上渐渐变成了青灰色。


    此时，他心如死灰，有这些照片在，父亲百口莫辩。


    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你为什么会出现在1202，还躲起来观察？


    想救人？


    那为什么不报警？反而给经理打电话？


    被人引来找儿子的？


    谁引你来的？证据呢？


    这一连串的疑问，在他耳边响起，首到他身体都开始止不住颤抖：


    “老豆… 我们家…完了…”


    “不！不


    可能，我一定把幕后人揪出来！”


    倪狂的嘶吼带着哭腔，豆大的汗珠顺着双下巴滚落。


    倪振好似完全没听到他的嘶吼，一只手死死攥着床单，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


    “我们完了…百口莫辩…… 他们早就准备好了……”


    “轰隆隆....”


    窗外的惊雷炸响，闪电照亮倪狂扭曲变形的脸。


    他踉跄着扶住窗台，看着暴雨中模糊的街道，他清楚自己早就进了别人的圈套。


    而他却只能在暴怒过后，留下一声声哀叹。


    更令他绝望的是，连离港都成了奢望，恐怕不等到机场，差佬就己出现在面前。


    可眼下该怎么办？真把版权送人吗？那是自己毕生的心血啊！


    “不！不！”


    倪狂在心中嘶喊着，任由额头上的冷汗滴落在脖间，仿佛在述说着不甘。


    绝不能将版权送人！这是他此时唯一的心声。


    他脑海中快速思索着对策，过了许久，他眼中渐渐闪过一丝决然。


    “眼前的局解不开，那就不解了！”倪狂低语一句，缓缓转过身，看向倪振：


    “阿振，你走吧，老豆来面对这一切。


    “不，不老豆，我再不是人也不能干出这种事。”


    倪振疯了似的摇头，心中却己开始盘算老豆的计划是否可行。


    倪狂苦笑一声：“有这句话，老豆就知足了！”


    不等话落，他己大步走出病房，丝毫不理会倪振虚伪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