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啊，问问她，和她男朋友的感情怎么样？”


    “这你都管？”


    “你这话说得......我和她好得也认了快两年了，我们是好朋友，不得关心关心她，万一以后男孩子欺负她，我还得给她出头。”


    陈嘉树脚步一滞，但没停，张爽追着他问，“埃，如果覃乔被欺负了，你管不管？”


    对于这个问题，陈嘉树不想回答，他加快步伐，张爽边笑边追赶他。


    “哐当！”


    一辆快停到路中间的自行车被陈嘉树踢倒。


    陈嘉树对这种突发状况以习以为常，面不改色地弯身将它扶起来，仔细查看了没有磕碰损坏，他再将自行车推过去放好。


    两人回到店内。


    现在店里包括小萍有两位收银员。


    店里上个月小小改造过，本来分隔隔壁间的这堵墙就是房东后做得，打通后，原来的操作间靠西面墙。然后做了三个房间，厨房、可淋浴的卫生间和杂物间都在最里面，外面打了柜子放大小电器。


    陈嘉树先进去洗澡，出来后换了平常的衣服，他走到学徒小光身后，看着他修手里这台电视机。


    小光来这里工作有半个月，十八岁，外地人，挺勤快的，就是很容易紧张，尤其是陈嘉树站在他身边的时候。


    这几个月，前后一共招了四名学徒，要么觉得店里修的太杂太累，只待了一天不告而别，要么学几天对自己没信心辞职，小光已经坚持十五天，陈嘉树还是蛮看好他的。


    所以昨天小光说起家里奶奶生病，需要预支工资，陈嘉树不带犹豫的把他一个月的工资都先给了他。


    “烙铁温度350度左右，上下浮动在三以内。”陈嘉树轻声提醒他。


    随后他走到修手机师傅旁边的椅子坐下，转身拿了架子上的笔记本电脑放到台面上。


    刚拆开电脑后板，小光站在他身后说，“师傅，我想学修电脑。”


    陈嘉树在椅子上转身，扬起脸耐心地对他，“电脑板比较复杂，还需要一些专业知识，你想学我也会教，再过段时间，等你对线路和修理工作有个初步认识，我会推荐你几本书。”


    “修理电脑需要看书？”小光不是很理解，“不是应该多练吗？”


    “看书和练不矛盾。”陈嘉树回道。


    维修师傅老汪听着他们的交谈不自觉地放慢手速。


    等陈嘉树和张爽带着顾客去看电器，老王停下手里的活，转脸对小光压着声音问，“你知道为什么维修店都喜欢招学徒吗？”


    小光放下手里的电焊头，凝眉沉思，还是不解，求教道，“为什么？”


    老王从鼻子哼出一声笑，“我来这里三个多月，加你一共招到四名学徒，都干不长，你算干得久的。”他似笑非笑的目光从小茫然的脸上扫过，“学徒便宜，一个月才五百块，你们勤快什么活都抢着干。”


    *


    又到了周一。


    覃乔在工位上细致专注地整理稿件。


    并没注意到已经站在桌边的文唐，文唐屈指叩了扣桌子，覃乔有被吓到，抬起眼，“文姐。”


    文唐把她叫到茶水间，倚着背后的壁橱，对她说，“我们接到群众投诉，说是《世纪城》里面多家商家存在售卖二手翻新电器，我和组长的意思这次想派你去暗访。”


    《世纪城》是一家老牌电子商城，里面驻扎了近百家大小电器商铺，集批发、零售为一体，地址在在澜川市新北区。覃乔两年前和几个同学有去那里买过台灯，就因为听说那儿便宜，专门坐公交车，倒了两路耗时三小时才到的那里。


    “暗访？”覃乔一听到自己可以独立出行任务有点小激动。


    “对，你的脸比较面生而且就是个学生样，不容易被人发现。”文唐又说，“台里还会派给你一位搭档，他会在楼下等你，记住你的任务是暗访，有任何情况先联系搭档。”


    覃乔怀揣着激动地心情往工位走，在半道上遇到迎面而来的顾栩，他好像就是来找她的，对她招招手，让她现在来办公室。


    “前天你去KTV做什么？”


    顾栩靠在办公桌前，双手反撑桌子边缘，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覃乔想不到他专程把自己叫来就问这个，但毕竟人家是领导，她如实回答，“朋友生日。”


    “陈嘉树生日？”


    “不是他。”她从顾栩眼睛里读出仍想探究的意思，索性自个儿交代，“是另个朋友。”


    修长的十指轻轻敲着桌面，像是他无意识地动作。顾栩薄唇抿了下，话锋一转，“台里给你特批了正式名额这事，你爸妈知道了吗？”


    “见义勇为”事件在顾栩操作下，与五月十二日一夕之间扭转乾坤，甚至连国台都关注、介入报道。


    这起事件最终成就多赢：顾栩通过这次事件，树立了一个冷静、理性、有担当的公众形象。职业声誉、公众影响力得到提升；


    省台收视率暴涨，广告收入激增，还赢得了政府的认可；国台的一锤定音更是直接将陈嘉树见义勇为的行为定性成为全民学习的榜样；


    而她因采访报道陈嘉树受到表彰，省台更是破例特批给她正式名额。


    可覃乔怎会不知，这种“撕开伤疤，再一刀刀凌迟”的出名，陈嘉树根本不想要。是，对他们而言是胜利，唯独对他，这个‘赢’字下面淌着血。


    感受到对面男人落在自己脸上问询得目光，显然已经很久了，覃乔抽回思绪：


    “前天已经和他们说了，他们很高兴。”


    顶灯白光下，覃乔肤白若雪，她剪了刘海，为本身温婉清淡的气质上添了几分娇甜。难得穿了一条衬衫连衣裙，浅绿色竖条纹，腰间还有一根米白色腰带，裹出不盈一握的腰身。


    顾栩缓抬眸，视线再次回到她的脸上，“问你个私人问题，在学校里有男朋友吗？”


    覃乔微微一诧，迎着顾栩的眼睛，答，“没有。”


    顾栩，“我只是好奇是什么原因让你愿意留在澜川市，你的家乡不是在江市吗？爸妈舍得？”


    “我爸妈很尊重我。他们总说，‘小城市装不下大梦想’，所以从小就鼓励我往外走。在澜大读书的三年，我爱上了这里的文化氛围，也遇到了很多引领我的师长朋友。”覃乔微微一笑，“可能人总会对‘让自己成长的地方’产生第二故乡的感情吧。”


    顾栩若有所思，“第二故乡......我初中毕业后去的英国，我在那里待了十一年，那时一天都没有想过家乡，倒是后来——”


    覃乔还期待他说下去，顾栩像是意识到什么收住话头，转而轻轻感慨，“人总是受伤后想起家乡，好像家乡就是颗“止疼药”。”


    覃乔等他说完再说，“我爸妈曾说了一句和您差不多的话，他们说‘走得再远，家永远是你退路，尽管往前冲。’”


    顾栩手臂一抻，站的笔直，点点头，“说得不错。”


    *


    次日上午八点，覃乔坐车到达《世纪城》。


    商城一共有三层，占地面积非常广，平面就有两个操场这么大，覃乔回到二楼，锁定了一家叫《新新电器》的商铺，里面有电冰箱、电视机、洗衣机.....品类众多。


    覃乔带了两只录音笔，一只在牛仔裤侧边口袋里，一只在身上黑色双肩包外层有拉链的口袋，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大学生。


    “您好，想看什么电器？”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妆容时髦的女销售迎上来。


    “我家里的电视机坏了，想看看有没有价格实惠的电视机。”


    覃乔抓住两根肩带，转着眼睛打量着店里的电器。


    女销售，“预算大概多少？”


    覃乔想了想，小声问，“一千以内可以买到吗？”


    “这边请。”女销售引导她往电视区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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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千以内只有国产的两款电视机。”


    这家店里面比想象中的更大，分了好几个区，穿过空调区域，到了电视区。


    有一整面墙的玻璃窗正对着楼层过道，刚才她正是这条过道拐进店里的，午休时间，商城里来往的路人不多，偶尔有人在窗外停留片刻，应该是在看正对窗外展示的几台电视机。


    “这台电视只要899.”女销售指着角落那台贴着989标签的21寸电视机。


    覃乔惊叹，“比市里的那些店便宜好多呀。”她又问，“送货收费吗？”


    “包送的，厂家保修。”


    ““康顺”这个牌子我没听过......。”覃乔有些犹豫。


    女销售看出她确实想买，就为她做起讲解，“这台电视国产品牌，色彩度不比那些牌子差，我自己家里三台电视都是这个牌子........”


    覃乔面向女销售，从窗外看进去她是侧站着的，由于听得投入，完全没有发现过道上走过去又退回来的陈嘉树。


    玻璃擦的很干净，少女嘴角噙起淡淡的笑意，头顶白色灯光落在她微微拂动的刘海上。


    早在前天他就发现到她换了发型，她的脸型很小，刘海一遮这张脸蛋真就他的手掌大，但真的很好看，为以往清婉的气质上平添了几分活灵活现的甜美。


    其实......她什么样都好看.


    屋内的覃乔终于感应到有人在看她，一转头，玻璃窗外过道上空荡荡。


    女销售员一长段介绍念完，覃乔问，“你们为什么可以便宜这么多？”


    这时一名高大的穿着深蓝色POLO衫的男人走过来接话，“因为我们店里卖的都是‘展示机’外观有点小划痕，但里面零件全新，保修卡都齐全，享受全国联保。”


    “瑕疵就是说别人用过的？”


    “小妹妹我说的是展示机，放在全国各地展厅轮流，统一退回放在我们店里售卖。”


    覃乔心猜男人应该是店老板。她走到这台电视机前，俯身凑近看电视机后机盖，上面的拔插孔明显有使用多次的痕迹。


    覃乔犹豫不决，“网上有人说这种便宜的电视机是翻新机.......”


    “怎么可能？”男人一听不高兴了，“小妹妹，话可不能乱说，翻新机那是修过的二手货，我们这是正儿八经的展示机，只是外壳有点小瑕疵。”


    “就是像手机官换机一样对吧？”覃乔没听男人的话，碎碎念道，，“外壳可能不是全新的，但里面零件都是原厂的......那这些电视机是不是也经过工厂重新翻新组装？”


    “就是工厂统一翻新——”一旁的女销售顺着她的话道，结果话刚出口脸色就变了。


    男人的脸彻底阴沉下来，磨着后槽牙，女销售自知失言不敢看老板的脸。


    覃乔直起腰，攥紧背带，表情始终泰然自若，“我就要这台吧。”


    突然。


    左肩一沉，紧跟着剧烈的疼痛来袭，覃乔扭脸就见一只粗黑的男人手仿佛一对钳子夹住她的肩膀。


    男人磨着牙齿问，“你是记者？”


    覃乔强忍剧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男人伸出另只手，就来抢夺她的背包。覃乔竭尽全力举起双手推他一把。


    男人猝不及防后退撞到展示柜上的液晶电视机。电视机摇摇晃晃的倒下去，在慢镜头般的坠落过程中，男人条件反射地松开她，转身去接那台价值数千元的机器。


    覃乔拔腿就跑却被不知何时到小门前的女销售拦住去路。


    女销售穿着恨天高，覃乔使出全身力气撞向她，她稳不住身子向侧后方栽下去，整个人撞到门框滑倒在地，痛得嗷嗷叫。


    覃乔像只受到惊吓的野兔，直直往店门口冲，却在拐出空调区域时，结结实实撞到一具身体上。


    柔软中带着坚硬的触感，让她的心头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