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 43 章
作品:《春熙以宁》 庭院旁,花树正盛,枝头繁花温柔依旧,结实的树干上绑了两道麻绳,连接着底下的一块木板,树影婆娑处,细碎的阳光偶尔透过枝头落到麻绳底下缠着的木板上,远远望去竟是一个精致的秋千。
苏以宁呆坐在秋千上,任由微风拂过发丝,花瓣落至头顶,她心事重重坐在那。
旁边就是宴客的厅堂,苏护和萧淮之等人就在旁边的厅堂中,苏以宁所在的地方是他们出门的必经之路,一会不管有谁出来,她都能第一个看见。
片刻前,她几乎是麻木地走出堂屋,走到花树旁,头重脚轻,浑身血液冰冷至极。
张蕴姝说起的贪墨案她有印象,此事应该是真,她不认为张蕴姝的脑子能编出这么完整的故事来哄她。
况且这桩贪墨案她有印象,前世也发生过一回,也许是因为自己重生后的变动,连带着贪墨案竟提前了一年爆发,景恪也被关入了专门处理皇族案件的崇正寺。
她忽然想起之前在院子里见到的,苏禹寂寥伤感的背影。现在想来可能不完全是苏禹在悲伤秋月,她越发笃信景恪是真的出事了,种种事情迸发,苏禹才如此沉闷。
苏以宁本想多套几句话,但更多的细节张蕴姝自己也不清楚,从她那套出来的只言片语并不能全信,她得找人求证一下。
如果从大门处出来的是萧淮之或者苏禹,自己便去问个清楚,如果是苏护......
花树秋千距离门口还有一段距离,她可以转身就跑。
苏以宁沉默地晃动着秋千,心中猜测着,一会先出来的人大概率是苏禹了。
萧淮之是客,会跟着苏护一起出来,而苏禹心中惦记着自己瞒他的事,说不定会想办法往外溜来寻自己算账。
四下无人,她努力的回想着前世贪墨案的细枝末节,却可悲的发现,那时候的她一心都扑在裴含身上,将自己困在了后宅的四角高墙内,根本就不了解这桩案子。
只知道景恪前世性命无忧,可名声从此差了很多,加上后面景恪还有杀妻的嫌疑,名声从此一落千丈,成了阴狠毒辣的代表。
那时她整日最上心的就是裴含喜欢吃什么,穿什么,今天和自己说了几句话——裴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苏以宁初次执掌中馈,要学的地方有很多,其余闲暇时间在处理各种鸡飞狗跳的琐事,每天忙的连轴转,对外界的信息根本就不关注。
远处传来了轻微的动静,苏以宁回了回神,定睛向门口望去。
率先出来的人是个少年身形,紫衣黑发,头发用发带规整束起,整个人透着少年气息。
对方也看见了她,少年脸上姣好的五官瞬间的扭在一起,似乎是怕她跑了,咬牙切齿往这里走。
“苏、以、宁!”
苏以宁停住秋千,几乎同时开口道:“兄长,我有问题要问你。”
“巧了,我也有话想好好问问你。”
“兄长,我先......”
苏禹想也不想拒绝:“我先问。”
苏以宁犹豫了一下,觉得跟他解释总比跟他扯皮来得快,“好。”
苏禹一肚子问题恨不得噼里啪啦全吐出来,一股脑砸在这个小没良心的脸上,却在真正靠近苏以宁后,看到苏以宁捏着麻绳的手心泛着红,脸色变得古怪,问出了一个两个人都没想到的问题。
“你的手怎么了?”苏禹上下打量起她,发现除了手心不对劲外,整个人看起来也怪怪的,像是被暴雨淋蔫了的花朵十分萎靡,猜测着:“方才与人起冲突,被打了?”
联想到苏以宁往日风格,又看她现如今低下头期期艾艾的模样,苏禹心中越发肯定有事。
苏禹正是十八九岁最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少年心气在这个年纪体现的淋漓尽致,心里脑补了一场自己妹妹被人排挤欺辱的场面,当即也顾不上和苏以宁算账了,拽着她就要回去找场子。
他拽了两下没拽动,瞪道:“瞧你这模样就知道是跟人吵架了,说吧,是谁?”
“就是上次那个张家姑娘......我对天发誓,今天是她先招惹我的。”
“然后呢?”苏禹恨铁不成钢,“没吵赢,然后还被打了是吧?你在自己家,今日还赶上萧淮之上门来谢你,他与我都会给你撑腰,天时地利人和让你站完了,你居然还输,出息呢?”
望着她泛红的掌心,苏禹追问:“她都打你哪了?”
“女孩子之间的事你就别管——。”
见苏以宁仍旧盯着脚尖站在原地,苏禹不耐打断道:“说!”
“她......”苏以宁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温吞半天才道:“她拿脸打我的手。”
“呵,我就知道,她居然敢拿......”苏禹戛然而止,难为他一双凤目瞪得滚圆:“你说她拿什么?”
“脸,打我的手,我手就红了。”苏以宁重复。
这下欲言又止的成了苏禹,他几次三番张嘴,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兄长,真的是她先惹我的。”
沉默半响,他对着苏以宁无辜的脸,开口道:“她没去父亲那告你的状,真是稀奇。”
不怪他想岔了,他是实在没想到苏以宁打完人还一副失魂落魄,眼尾发红的模样坐在这,俨然一副出什么事的样子。
“去呗,你不是说今日在苏府府内,萧世子又特地登门来谢我,我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吗?想必该头疼的不是我,该是萧世子和兄长你。”苏以宁满不在乎地微微晃动着秋千,模仿着苏禹刚才的话。
苏禹被噎了一下,找回之前怒气冲冲的想要质问她的感觉了。
在他心中苏以宁被打是一回事,他不能眼睁睁由着别人欺负自己妹妹,可现在成了苏以宁打人,看见自己妹妹学的跟自己一样十成十的泼皮无赖,苏禹还是很头疼。
“萧世子和父亲都聊什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苏禹双手环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听说你侠胆义肝,见到当年重伤流落郊外的萧世子,即便他浑身破烂宛如路边乞儿,你也菩萨心肠的救了他,还给了银钱,又好心找人给他治伤?”
苏以宁微微思索一下,发现如果这么概括倒也行,好像都是避重就轻过的实话。
一个谎言往往需要无数个更大的谎言去圆谎,但实话实说或是这样避重就轻、真假半掺就不用了,反而容易让人信服。
他没说自己是在深更半夜郊外破庙里特地寻到的他,略过了时间与地点,只详细放大了自己给他银钱,帮他治伤。
苏以宁一颗心才放下,这样一来她就不怕苏护会找她麻烦了。
不过萧淮之来苏府这一出也是前世没有的,前世的裴府与苏府结亲,时间还要往后推一推,得是初冬时分,她见到的萧淮之阴郁冷戾,像是开了刃的刀剑,乍看以为是来砸场子的,虽然他撂下足足数箱子铜钱作为随礼的举动,也很像是在砸场子。
正常人随礼都是包好的银票或是物件,谁会送一枚枚铜钱?还是按箱送的!
后面几个丫鬟将东西入库时一枚枚在那数,还是苏以宁叹了口气说不用数了,是三万贯,最后才按照三万贯入库。
难道就因为她没嫁给裴含,与裴府结亲之人变成了林菀,所以萧淮之才上门答谢?
可她嫁人与否跟他什么答谢有什么冲突啊??哪里她嫁了人了,萧淮之就不认识苏府的路了?
苏禹面无表情的继续说着:“他们讲话文绉绉的我不喜欢,不过父亲很受用。”
说到此处他清了清嗓子:“我大概给你总结一下,萧淮之的话译成大白话就是,你很善良,温柔,漂亮,能干,聪慧......”
“总之将你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说你高风亮节,璞金浑玉。”
苏禹只觉得萧淮之瞎了,哪位高风亮节的仁义之士能说出以脸打手这种浑话?
“呵,这位萧世子还是不够了解你,不然断夸不出这种话。”
苏以宁在心中默默反驳。
错了,自己更矫情更无礼的一面他都见过。
他知道苏以宁喜欢吃没有壳的杏仁、去了皮的葡萄,甚至是没有籽的寒瓜。也知道她会三更半夜翻墙出门,从小爬树掏蛋,下水抓鱼什么的都干过。
这些话诚然是他了解过自己的麻烦与闹腾后还自若夸出口的。
说着说着,苏禹突然回过味来。
“先前我们都被罚跪祠堂的时候,你闹得要死要活的非要出去,是不是因为萧淮之?”
“是。”苏以宁有些心虚。
苏禹冷笑一声,脸上挂着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父亲被他的表象蒙蔽了,我可没有,你现在最好如实招来。”
“你与这位萧世子,究竟是什么关系?”
苏以宁一张俏脸憋得通红,又由红转白,最后憋出一句:“没什么关系啊。”
眼看苏禹瞪着眼睛要发作,苏以宁连忙转移话题道:“该问的你都问了,总该让我也问上一句吧。”
眼见苏禹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好歹还是别扭点头,苏以宁才将整理好的几个问题,连带着堂屋内与张蕴姝起的冲突,一一道来。
苏以宁边说着边观察起苏禹的脸色,见他逐渐严肃,便也猜到张蕴姝所言非虚。
“这事我不好同你细说,此事凶险,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苏以宁也是个倔的,苏禹不肯说她就软磨硬泡、死缠烂打,一时间两头倔驴谁也倔不过谁。
两头倔驴互不相让,倔着倔着,其中一头感觉到不对劲。
“你很关心他?”苏禹眼睛一眯,回想起之前及笄宴上苏以宁就跟张家姑娘起过争执,当时景恪还夸苏以宁打得好。
再到后来景恪甚至主动问起过苏以宁,苏以宁今日又十分紧张景恪的模样......前因后果联系在一起,苏禹感觉自己嗅到了一点呼之欲出的苗头,他审视着问道:“你和景恪又是什么关系?”
苏以宁先是迟钝的、慢半拍的“啊?”了一声。
“......也没什么关系。”
苏禹这下彻底怒了,“苏以宁,你打量着我是傻子特别好骗是不?”
苏以宁不肯说,他脑子里自己脑补了一出戏,脸色变化堪称精彩,“你千万不要干什么损人不利己的事啊!玩弄别人感情是没有好下场的,你想想裴含那个狗东西,他肯定就没好下场!”
“哥,不是这样的......”
苏禹痛心疾首,气的恨不得冲上去摇醒苏以宁,根本听不进去:“你不要被裴含伤了心就做糊涂事,会后悔的。”
“哥,等一下,你先别说了......”
“退一万步,你就算要踏两条船,你看着点踏,别人我管不着,你别踏景恪头上啊!”苏禹无法接受自己的妹妹渣到了自己好兄弟头上。
“哥!”苏以宁急忙打断,顺着他身后指了指。
几丈之外,玄衣墨发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秀逸如玉,如青松挺拔,萧淮之静静地站在那里,花树的影子落在他身上,大片阴影下,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
皇宫内。
沉香书案前,约莫五六岁的男孩正在练字,一位美艳女子弯腰俯身,柔声教导着。
乐平匆匆赶来,推开门就看见这么一副温馨的画面。
女子青葱似的指尖捏着男孩的小手,腕骨间的翡翠镯子凉凉的挨着男孩,男孩似乎觉得有趣,注意力一时间分散,望着镯子咯咯直笑。
“母妃,不好了!”
乐平的惊呼声打断了这份温馨,旁边的侍女也追上来,立刻跪到地上请罪:“贵妃娘娘饶命,奴婢没能拦住公主殿下。”
女子终于抬起头,对着侍女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又语气平静道:“乐平,别吓到平儿。”
“您怎么还有心思管他练字呀。”乐平不满的看了眼什么都不懂的稚童,“三哥出事了!”
在她眼中这个弟弟远不及景恪要紧,景平今年已经六岁了,写字还和狗爬似的。
要知道景恪在这个年岁已经能吟诗作赋,出口成章了!
乐平不喜欢小孩,尤其不喜欢蠢小孩。
柳贵妃与她想的完全相反,她一脸慈爱的望着景平,耐心的教他习字。
“慌什么,陛下既然将他关押在宗正寺,就不会让他随便死了。”
话语间的凉薄让乐平都忍不住心惊。
“你前几日不是还与我哭诉他对你如何不好吗?我是管不动他了,且有他去吧。”柳贵妃眉梢似柳叶轻扬,笑起来时自带三分浑然天成的妩媚。
乐平是来告过状,告的就是景恪不许她接近沈文怀的事,她心里不爽,可她没想景恪死啊!
景恪有能力,有权利,她出了什么事尚且能找景恪罩着她,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景恪也不至于见死不救,要是景恪没了她以后指望谁?指望这个大字都认不全的弟弟吗?
“母妃,父皇将他以贪墨案名义关进去,便是给三哥留了退路的!贪墨案本就可大可小,你就替三哥去求求父皇吧!听说中宫那边还替三哥说了几句好话呢——”乐平话说到一半,柳贵妃像是被触到逆鳞,脸上的笑迅速消失殆尽。
“贪墨案本就是子午须有的事,贪墨可大可小,就怕有人贪得不是银钱。”
柳贵妃胸口剧烈起伏,嗤笑一声:“事关中宫利益,中宫那位能真心替他去求情?别做梦了!”
乐平还想再说些什么,对上柳贵妃凌厉的神情后,又默默闭了嘴。
-
日头正顶,白光透过尚书府邸的层层檐角,在青石小径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苏以宁和萧淮之一前一后在青石小径上走着,中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有淡黄色裙裾拂过石板时发出的细微摩擦声。
苏以宁在心中已将苏禹骂了个狗血淋头。
什么脚踩两只船、玩弄别人感情这种不过脑子的话,也只有苏禹能这么大声的嚷出来,最要命的是还被正主听见了!
现在苏禹找个由头就跑了,留下自己在这备受煎熬。
她原本是想找萧淮之打听事的,可有了刚才那一出尴尬场面,她实在问不出口。
她总不能拽着萧淮之,直接了当的问,“好久不见,你知道三殿下最近过的怎么样吗?”
听起来更像坐实了三心二意坏女人的名头。
“听说景恪牵扯进贪墨案,被关进宗正寺啦?”
听起来像她活腻了。
深秋的日光不像夏日那样灼人,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很是舒服,苏以宁却总觉得越照越凉,尤其心里更是凉飕飕的,一片怅然。
“苏姑娘看起来有话想问我。”最后还是萧淮之率先开口,打破僵局。
温润如玉眸子没有半点不悦或是介怀,看的苏以宁有些心虚,讪讪道:“方才真是对不住啊,我兄长是误会了,我定会找他澄清,不叫他乱说。”
“不知苏姑娘口中的乱说指的是哪一句。”
裴含、景恪和自己,究竟哪一个是乱说呢?又或是三者全都没有入她的心。
萧淮之忽然感觉自己处理家事耗时太久太久了,久到景恪已经和苏以宁相知相熟,苏以宁甚至会为他担心,为他难过,为他......以身犯险。
明明自己离开前他们还是完全不熟的。
萧淮之沉寂了好一会,面上是苏以宁看不懂的情绪,她知道萧淮之生的好看,像庙中最洁净的那尊玉观音,不可亵渎,可若细看会发现莲花座下压着无数疯涨的欲念。
一声微不可查地叹息后,萧淮之似是妥协道:“宗正寺贪墨案,景恪暂时性命无虞,你还想知道什么便问吧。”
苏以宁原本已经想放弃回头另想办法了,没想到还有峰回路转,“多谢!我回头一定好好解释,压着兄长来给你道歉,不会损你半点名声的!”
“宗正寺少卿,是萧家的人?可否详细讲讲事情始末?”
萧淮之没有否认,“贪墨军饷、结党营私,罪名足够严重,但不至于直接处死。”
“既然如此,不应该是大理寺处理吗?”
宗正寺是处理审理皇族案件,主管皇族成员之间的纠纷,一般审理的案件都涉及皇室内部的纷争和利益冲突。
苏以宁眉头轻蹙,“即便贪墨案牵扯到了景恪,那也该归档与大理寺,或是移交给户部,怎么会交给宗正寺呢?”
若真是大理寺或户部还好办些......
萧淮之脚步顿住,看向苏以宁的神色多了几分认真。
他原以为苏以宁要问的是景恪过的好不好,什么时候能出来,可她直接问到了一针见血的关键处。
“你真想知道?哪怕会给自己带来危险也在无所谓?”
萧淮之看着少女坚定地神色,神色晦暗不明的吐出几个字:“东宫灯将尽,有人欲剪芯。”
见她神色懵懂,萧淮之又轻声开口,这次说的更加直白:“太子病危,皇帝不愿公开——”
苏以宁飞快堵住他的嘴,萧淮之浑身僵硬了一瞬,将后半句咽了回去。
萧淮之敢说,她是真不敢听。大庭广众之下谈论皇帝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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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意公开的事,把皇家秘辛当家长里短地唠,她有几个脑袋够砍?
印象中的太子病危也提前了足足一年。
苏以宁哪里还不明白,这两件事是连在一起的,前世就是贪墨案结束后不久太子病逝,今世又是与贪墨案一同出现。景恪不是涉嫌贪墨,而是涉嫌残害手足,谋害太子,这才交给了宗正寺去查。而皇帝不愿公开皇室丑闻,故意贪墨掩盖。
“你想救他吗?”
“不,他不需要我救。”苏以宁哑声道:“清者自清,他会没事的。”
“你就这么相信他?”
信,怎么不信,前世人家不就全须全尾的出来了,还顺带狠狠坑了大皇子一把。
前世景恪被放出来后,紧接着大皇子就倒了大霉,明面上也是因为一些莫须有的借口,不过大皇子反应迅速,拉了支持他已久的右相挡刀,这才没被这场邪火烧着。
如果太子的死是人为的,苏以宁心中更偏向是大皇子动手,想栽赃嫁祸给景恪,一箭双雕,最后又被景恪反将一军。
不过景恪名声也因此受损,算是两败俱伤。他虽然脱困,但民间舆论一度认为他“不清白”,直到后面又有杀妻的传言,景恪的名声更是一落千丈;而大皇子为明哲
苏以宁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想,景恪不会是故意进宗正寺的吧??
他明明可以直接拿出证据,为自己力证清白,前世却偏偏要等事情闹大后才出手,苏以宁脑海中没由来闪过一句话。
【苏二姑娘可听说过一句话?做戏要做全套。我可以帮你,不过苏二姑娘要欠我一个情。】
她与景恪自从上次不欢而散至今已有月余,这些日子都在各忙各的事,各扫各的雪,一句话都没讲过。
可她却无端觉得自己接近了真相。
欠他一个情是吧?
她还!
如果她能时隔已久不联系的情况下,完全猜中景恪的心意,又助他破局,这个天之骄子怎么着也得跟她低头道歉了吧?
“不说这个了。”苏以宁含糊道:“今日多谢萧世子答疑解惑,云来客栈新招了位西域厨子,等世子得空,可要一起尝个鲜?”
这是苏以宁第一次约他出去,却是为了别的男子。
萧淮之眉眼低垂,淡淡道了声好。
二人一同走着,在寻锦阳公主地路上,聊起锦阳郡主的事。
萧淮之调整脚步,与苏以宁并肩而行,他近乎能闻到身边人身上若有似无的脂粉香,和上次抱她时的味道一样。
几乎是下意识像苏以宁的腰间看去,淡黄色的裙身勾勒出腰身,很细,捏起来是软的。
萧淮之眸光暗了暗,面上还保持着原先的模样,耐心解释道:“那日在宫里我碰巧看到锦阳在哭,一问才知道是被宫内的婢女欺负了。”
“婢女,欺负郡主?”苏以宁感觉不可思议。
“嗯。”萧淮之轻声道:“太刚则折,太柔则靡,锦阳性子柔和,不善御下,即便被欺负了也不会去告状,有些刁奴就起了心思。”
苏以宁心中五味杂陈,她是个有仇必报,即使自己痛的鲜血淋漓,也要咬下对方一口血肉的性格,她是第一次见到锦阳这样的人,而且对方还贵为郡主。
这已经不是柔和,是懦弱。
“锦阳自己不能随意出府吗?”
“不能,安王管束子女十分严厉,觉得女子不该抛头露面,锦阳性子又害羞,碰上安王铁血手腕更是内敛,安王怒其不争,所以父女关系不是很好,更不管锦阳所想。”
“还好锦阳遇到的是你。”苏以宁百感交集道:“你倒是心善,愿意为了锦阳去说服安王。”
萧淮之眸光闪烁,也没有反驳。
在他讲述的话语中,他其实省去了一段。前几日在宫中遇到锦阳在哭时,他原本瞥了一眼就走开了,锦阳与萧淮之只是互相认识,并不熟悉,光是看那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气势,只觉得萧淮之像寒潭映月,伸手可捞,触之即冻,锦阳不敢找他帮忙。
是萧淮之听到女子微弱的抽泣声中夹杂着自言自语,他耳力向来不错,听到了锦阳口中“苏时语”、“苏府”等字眼。
苏时语,苏家嫡长女,苏以宁的姐姐。
萧淮之记得苏以宁很依赖这个姐姐。
他原本都已经走出几丈远,脚步调转,又走了回去,高大的身影停在锦阳一步之外,缓缓蹲下,平视锦阳通红地眼睛。
锦阳郡主也不知道为什么萧淮之突然愿意帮她,总之萧淮之既然愿意帮她,那在她心里萧淮之就是和苏时语一样的好人,大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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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裴府。
洞房花烛夜,房间内大红云锦喜被铺的整齐,被面用金线绣着并蒂莲,暗处有一角被故意揉皱,仔细瞧去,上面还撒着花生桂圆。
林菀蒙着盖头坐在床边,袖袍下指尖划过床沿雕花,木头上细密的纹路硌着指腹,反而让她有种奇异的踏实感。
远处隐约传来宴席散场的笙箫声,随后一个身影推门而入,隔着盖头能闻到淡淡的酒气。
她知道是裴含来了,轻柔地唤了一声“夫君”。
若是平时,裴含看到林菀如此模样定会欣喜若狂,迫不及待挑开那盖头。但是真到了今日他反而只剩下迷茫,还隐隐有一股排斥。
他从前喜爱的林菀真的是林菀吗?林菀身世可怜,性格柔和,不争不抢,他喜欢林菀这种温柔体贴的模样,也看不惯苏以宁总欺负她。
苏以宁已经有这么多东西了,林菀什么都没有,因此每次二人有什么争执,他总会偏袒林菀一些。
可林菀的模样如果只是装出来的呢?
他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连着数日心烦意乱,在他将事情想明前,不知道该怎样看林菀。
随着盖头揭落,她看到裴含如玉的脸上因为醉酒而产生的薄红,林菀一颗心砰砰直跳。
“我去书房一趟,今日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先休息吧。”
林菀那颗喜悦的心顿时被浇了个七荤八素。
她了解裴含,自然能察觉到裴含的冷淡。
“裴含哥哥!”
林菀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琉璃珠,簌簌落下。压着心底的委屈,她甚至不敢和裴含去闹,像苏以宁那样肆意去发脾气,她从来没有过。
她无法不嫉妒苏以宁,因为她从来不能这样随心的活着。
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苏以宁有一分不满便要表现出来十分,反观她即使十分不满,也只敢表现出一分。
她只能去恨,用满腔的恨意去填满自己,否则她连江南的那几年都熬不过去,面对无数个冰冷的夜,和精神几乎不正常的阿娘,她就是这么恨过来的。
-
锦阳郡主同萧淮之离开的时候,已是傍晚。
苏以宁站在萧淮之旁边,就这么看着锦阳与苏时语在门口依依惜别,难舍难分。
“时语姐姐,我走了。”
这声姐姐叫的苏时语心肠一软,同时叫的苏以宁眼前一黑。
锦阳郡主最终还是一步三回头上了马车,车轮滚动卷起一地尘土,直到马车消失在街角尽头,苏时语才回府。
罢了罢了,阿姊开心就好,她也只要阿姊健康平安的活着。
苏以宁已经下定决心,说什么都不能让阿姊回沛县,前世好端端的一群人出城,回程的却是一人,一棺。大夫只说是苏时语体弱,得了风寒加上舟车劳顿再一场高热下再也没能醒来。
“阿姊!”
苏时语像是有些心不在焉,苏以宁一连喊了她好几声才回过神来,“阿姊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没什么。”苏时语犹豫道:“宁宁,不然我年后还是不回沛县了。”
“怎么突然这么说?”
苏以宁眼睛很亮,眉宇间有些喜不自胜。
这简直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她最近几日才惦记着这档子事,没想到苏时语主动提出不去了!
“不去就是不去了。”
在苏以宁的再三追问下,苏时语又补充一句:“锦阳也不让我去,她说路上不安全。”
“什么??”苏以宁不可思议,这话自己先前不是没提过,苏时语跟哄孩子一样给她糊过去了。
怎么她提这么多回都不行,锦阳一提就成了?
“......郡主说的在理,那阿姊就别去了。”
苏以宁感觉很郁闷,郁闷的她晚上整整多吃了一碗饭,盛饭时特地绕着苏禹走,势比要打破苏禹口中的“伤心不已,食不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