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青山遮断红尘路(补发)
作品:《诡秘武林:侠客挥犀录》 (原章节因操作失误被删除,现改为免费章节补发)
1963年冬天,列宁格勒大雪纷飞。
每当寒冬再次统治这一片白色土地,白茫茫的世界就只剩不远处工厂烟囱的浓黑颜色划破天际,在漫天风雪里眺望着远方。
随着公交车打开门,康杰米尔·卡努科夫裹着厚重的呢子大衣,毡帽上也落满了雪片。他来到一栋古老的建筑面前,推开冷杉木做成的大门,掀起重帘子,雪花就融化成水不知不觉地打湿了帽檐。
在列宁格勒里,像这样独具历史气息的建筑还很多,但大多经过妥善的修缮维护,只有面前这栋疗养院还保持了苍老古旧的外形,就连外墙上的弹孔破损都没有补好。
那是几十年前,脚下这座城市曾上演那段悲壮的历史的见证。德军将这座城市围困了872天,苏联人挺过来了,却有64万人死于饥饿与严寒,还有两万多人死于德军的空袭与战火。
这栋位于涅瓦大街的建筑在那段历史中,也曾经被征辟为列宁格勒医院的病房中心,直到硝烟彻底散去,才被改造成为如今的退役军人疗养院。
“达瓦里希,我来见列昂尼德·罗德佐夫医生。
前台的女招待似乎耳朵不太灵,康杰米尔说了两次,才拿起前台电话和对面确认访客信息。
“前面三楼第二间办公室,带上这张来客单。
含糊不清地说完这些,短发女招待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目光投向了走廊尽头黑洞洞的、通往二楼的楼梯。
如今这座建筑,并存着属于沙俄时期的浮奢和如今的破败,使康杰米尔忽然浮现出一些夸张的幻觉,似乎许多摇着羽毛扇、提着纱裙边的年老淑女,随时可能从楼梯上走下来,然而厚重的粉底却遮不住衰老的斑纹,时代的车辙也毫不留情地从她们身上碾过去。
“请进。
罗德佐夫医生比康杰米尔想象的要年轻不少,以至于他在敲门后犹豫了几秒钟,才和面前的医生打起招呼。
罗德佐夫医生没有抬头,只是从抽屉里翻出一张病历卡,拉长语调再次确认着对方的身份。
“您是——康杰米尔——卡努科夫,苏联战斗英雄、卫国战争勋章获得者卡尔迪·卡努科夫同志的孙子?我们有一些老人的遗物要转交给你。
康杰米尔脱下呢子外套搁在手弯处,缓缓坐入了医生对面的椅子里——在对方此时略显锐利的目光下,他总觉得面前的医生在审视、诊断着他。
“
医生我是康杰米尔·卡努科夫。上午接到您的电话就过来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需要这么紧张?”
康杰米尔有些迷茫地看着对方注视着白袍胸口的劳动红旗勋章。
“况且我祖父已经去世好多年了我也从来没有接到过通知。或许你们可以考虑自行处置……”
可罗德佐夫医生并没有听进去。
这位即将踏入中年的医生有一张大理石切削般棱角分明的脸双眼中闪烁着意志品质的火花康杰米尔只看了一眼就能判断对方从未像城里的其他人那样被酒精、烟草所侵蚀。
一个黑色箱子从桌子底下被搬出来累累的封条痕迹明显箱体布满了磨损与磕碰划痕。
“你的疑惑我或许可以解答。由于他特殊的身份老人死后的一切遗物都要经过内务委员部审查后来安全职能被安全委员会接管两边又因为移交产生了额一些争执……”
医生缓缓说出的一些内容就已足够让康杰米尔不寒而栗。
内务RM委员部一般被称为内务部而安全委员会又被称为KGB相信在这里没有人愿意和这两个部门扯上一丁点关系。
“罗德佐夫医生我觉得这里面的东西还是由你们保管比较好……”
康杰米尔仍在试图说服对方接受自己的观点毕竟他只是列宁格勒国立大学的一个普通大学生在主修经济的同时试图攻读历史系
黑箱子被摆在了桌上罗德佐夫医生也坐回了位置上语气平缓地说道:“不用想太多这里面的东西已经经过彻彻底底的审查——如今的它比这街上大多数人的脑子和眼睛还要安全可靠得多。”
随着箱子打开露出了一张张泛黄的稿纸上面的墨色并未随着时间褪消反而油亮到刺眼。
“说到底这里面只是一些老人暮年的狂想记载的东西也没有什么意义。如果我能早到这座疗养院几年我一定会建议卡尔迪老先生去做一下精神鉴定避免他在漫长的疗养生活里可能产生的幻觉妄想。”
康杰米尔疑惑地拿过一张稿纸审视着上面熟悉又陌生的字迹。在爷爷生命的最后几年他与家里的联系便只剩下了杳杳书信。
这张纸用略显潦草的字迹写着一段没头没尾的故事似乎描写了一场激烈的战斗白匪从四面八方包围了部队而英勇的政委带人埋伏在戈壁上屏息等待着猩红的月光于荒漠上照耀那将会是反击到来的时刻。
罗德佐夫医生以专业人士的角度说道:“我猜测卡尔迪老先生是想写一本自传,可严重的精神幻觉已经影响到了记忆,以至于里面出现了很多偏离现实的纪录。”
康杰米尔又拿起一张稿纸,上面被涂黑了很长一段,又用小字补上了一些潦草的讯息。
很奇怪的是,上面的文字有时并非俄文,而是一种疑似藏语的文字。
“你可能不清楚,你的祖父曾经是秘密行动部门的政委。这些行动信息虽然已经过了保密期限,但也会因为各种原因遭到审查封口。因此这些手稿即便只是胡言乱语,也不可能作为回忆录被发表,只能留给家人成为情感上的寄托。”
罗德佐夫医生似乎试图说服面前的年轻人拿走这些资料,于是继续说道,“老先生临终前曾说过,希望能把这些故事手稿交给家人,而疗养院的院长一直记着他的遗嘱。”
眼见窗外的风雪越来越猛烈,此时想要离开绝不是什么好选择。
康杰米尔沉默了下来,仔细盯着眼前的手稿陷入了沉思,医生办公室里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医生,这个编号3394号藏品是什么?”
康杰米尔仔细阅读着手稿,忽然指着上面落款的地方说道。
罗德佐夫医生接过稿纸,斜睨了一眼身边安静无恙的电话,小声说道:“你爷爷说的应该是‘黑僧侣’的头颅标本,如今被秘密保存在列宁格勒一座彼得大帝时期的建筑物里。你爷爷临终前曾多次提出要检查藏品,但是内务部统统驳回了他的申请。”
康杰米尔沿着这张稿纸继续看下去,他曾阅读过东方文献的记载,1912年在蒙俄的交界处,突然出现了一个人称“黑僧侣”的强盗。他带领数百帐牧民不请自来,于黑戈壁占山为王。
1912年8月,黑僧侣在向城池发起著名的科布多城攻坚战之后活下来。据说在激烈厮杀后,黑僧侣从衣服掏出了一大把已经变了形的弹壳,而他的大衣上也一共有28个弹孔,而他却毫发无损。
怪异的是到了1924年,这个风云一时的人物突然销声匿迹,谁也说不清他的下落,他的大批人马、积聚的巨大财富也随之消失。
按照爷爷卡尔迪的记载,这名神秘莫测的“黑僧侣”的消失,却和他有着直接的关系。
手稿上写道在1924年,Mongo军警与苏联组成一支远征军,其中由苏联的战争英雄卡尔迪·卡努科夫担任特别行动小组的教官,特工南兹德巴尔为主要执行人,Mo
ngo内务部长巴勒丹道尔吉则亲自率领100精兵,一同执行这次越界刺杀任务。
那一路上,行动部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黑风暴,运载的牲畜也不同程度地变得狂躁易怒,时常有人看见不祥的幻影游荡在四周,仿佛这片黑戈壁土地都在抗拒着这群外来者。
道路上的种种艰难险阻,导致行动部队人心惶惶,Mongo内务部长巴勒丹道尔吉不止一次向他们诉说起流传在这里的故事。
当地人把长老、高僧尊称为“僧侣”,实际“黑僧侣”丹毕坚赞根本没有研究过什么密宗,也不是长老、高僧。
1912年春,由巴依特旗的商人布尔杜科夫确认,黑僧侣曾对他说过自己并不会什么神秘学本领,他所依靠的是去过很多地方,特别是在雍和宫的衙门里,为六个大僧侣中的一个做过事。
这样的说法在很多方面也得到了印证,因此即便丹毕坚赞被当地领袖哲布尊巴尊称为呼图克图,民间却仍一直称他为“黑僧侣”,而黑僧侣就是假僧侣的意思。
人们都知道他经常**,除了Mongo人以外的所有人,乃至于猎杀落单在戈壁上的苏联士兵——常有人说,这就是他法力的来源。
卡尔迪的记载到了这里,忽然极度丰富详细了起来。
鉴于人员的困倦紧张及沿途盗匪的袭击,他们决定放弃先前的攻坚计划,改扮成特意前来的使节,大部队则潜伏在堡垒外待命。
特工南兹德巴尔与两名特工化装成僧侣先行抵达碉堡山。他们对岗哨说,他们从库伦的德里布僧侣那儿来,要拜见丹毕僧侣,还说库伦政府需要他的合作,请他出任驻全权大臣。
就这样他们顺利地进入了要塞,黑僧侣出来接见了他们,但保镖终日不离左右,显然黑僧侣不相信这几个人,而在与黑僧侣周旋的同时,另一套大胆的方案开始实施了。
南兹德巴尔一连两天没有起身,似乎已经奄奄一息,他请求在弥留之际得到呼图克图的祝福。接到库伦客人的请示,身经百战的黑僧侣竟然放松了戒备,只身来到客房,俯身向垂危的“病人”摸顶。就在此时,南兹德巴尔趁机袭击了黑僧侣,随后提着黑僧侣的头并吃掉了黑僧侣的心,向黑僧侣的部下大喊他**。
随着城堡外的攻城开始,黑僧侣的部下终于选择了投降。而为了防止黑僧侣转世,他们将丹毕坚赞的头颅带回了苏联,保存在一座人类学博物馆中,编号为3394。
……………
“你祖父在去世前,一直
反复向医护人员说起这段故事。”
罗德佐夫医生似乎从他的表情判断出了什么忽然开口说道“但越到后面他的描述里就添油加醋了许多骇人听闻的细节。比如特工南兹德巴尔在1938年的斯大林格勒曾和他说当时自己的刀刺入对方腹部时随着鲜血流出了许多的蠕动触手黑僧侣的脸也狰狞可怖了起来从嘴里流淌下许多的黑水。”
“特工南兹德巴尔害怕他引来卫兵当即割断了他的气管用刀继续戳刺那些试图缠绕他的触手。他听见黑僧侣胸口拉风箱一般的杂响持续很久门外有人打**守门的特工闯进来却不约而同地跪倒在地。”
康杰米尔瞠目结舌地听着这个故事果然从稿纸被涂抹删改的潦草字迹中找到了这些故事的增补痕迹。
这些字迹像是有心无力般乱作一团东一个词西一个词若非提前知道故事的梗概绝对无法从中拼凑出有效的信息。
“医生你觉得这个故事是真的?”
罗德佐夫医生用笔敲了敲稿纸。
“如果是我我会认为是紧张的幻觉与某种特殊的肠道寄生虫。但这些不重要因为后面的故事已经彻底诞罔足以证明这是老人精神上的幻觉——他口中的特工南兹德巴尔早在1936年的肃反运动里已经被处决了绝不可能出现在1938年的斯大林格勒。”
可康杰米尔又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可是医生我有一点想不明白的地方为什么特工要吃掉黑僧侣的心脏?”
话音落地罗德佐夫医生也深深地皱起了眉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这可能有一些宗教因素影响。在某些东方巫术中吃掉心脏代表着吞噬对方的法力而作为一个具有超凡法力的僧侣肉体死亡并非生命的终结因此必须有其他方式终结。”
康杰米尔喃喃自语着双手无意识地揉搓着稿纸:“肉体的死亡并非生命的终结在亘古中就连死亡也会湮灭……”
“达瓦里希你在说什么?”
罗德佐夫医生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自顾自地说道“关于这一点按照卡尔迪老先生的说法南兹德巴尔曾告诉他黑僧侣的手下当时冲进了房间冰冷的膛口也已经顶住他的脑袋却惟独有一个黑僧侣的侍从捡起刀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切开了黑僧侣满是纹身的胸口迫不及待地掏出了血淋淋的心脏。”
“屋里的Mongo人视若无睹忽然念诵起古怪的经颂长长的吁叹在狭小的房间里嗡嗡作响
人心神恍惚。南兹德巴尔仿佛看见尸体残缺不全的黑僧侣又坐了起来俯身出现在了人群影里被砸碎了四颗牙的嘴豁着也虔诚而邪祟地一同念经。”
“根据南兹德巴尔的描述在空气中某种晦涩不明的影响下他忽然领悟到了一切的来源。他开始不顾一切地挣扎将黑僧侣还在微微蠕动的心脏撞落在地。耳边全是嘈杂的叫嚷声、吵闹声、枪响声但他依旧趁乱抢到了那颗肮脏的心脏不顾趴在地上撕咬着将心脏生吞了下去。”
“你祖父也曾经提到过过南兹德巴尔在那之后经常自言自语面对着隔壁的方向陷入沉思甚至莫名其妙地从屋里失踪了两天才自己走了回来——这些后来也成为了肃反运动中他从事秘密刺杀罪的证据。”
康杰米尔忽然站了起来双拳不明地紧握着目光炯炯地看向了医生:“我知道了根据当地流传转世重生的说法像那样被称之为呼图克图(大HF)的家伙
罗德佐夫示意对方冷静下来两人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后才继续对着纷繁浩帙陷入了对峙。
“我本以为像你这样的大学生是不会被这些超自然、非逻辑的言论所蒙蔽。不过这样的话你应该也就能够理解安全委员会的人为什么会审查了这么多年了吧?”
康杰米尔一时语塞。
他刚才不自觉地将自己代入了那个环境里顺势得出了一个看似“最为合理”的结论而这一切似乎只能归结于群体狂热的非理性宗教氛围所产生的诞罔联想了。
“抱歉医生我只是有点好奇。所以爷爷写下的东西已经无法考证只剩这个编号为3394的头骨了吧。”
康杰米尔被屋里的暖气熏烤得有些胸闷暖气片中也隐约有股怪味飘散这使他总想不顾一切打开窗户让西伯利亚远到的寒流给自己一丝清醒。
罗德佐夫说道:“不需要过多联想你能想到的东西都已经调查过了。就在你祖父去世前的几年地质学家奥勃鲁切夫教授为了自述著作也曾探望过他想要探听一些细节。”
“哦?他难道相信祖父的说法?”
“事实上他完全不相信。奥勃鲁切夫教授在1924年的那段时间也在黑戈壁附近进行着考古挖掘听闻黑僧侣被剿灭的消息就第一时间赶到了碉堡因此也是事件的亲历者之一——只是和你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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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前后脚错过并没有成功会面。”
罗德佐夫医生慢慢说着从书架上拿出了一本硬皮精装书籍上面
用烫金字体写着《中亚细亚的荒漠》。
“这就是教授到访后赠送的书籍。但他记载的那段历史整个故事却截然相反。”
翻开书本在《中亚细亚的荒漠》一书写到了黑僧侣的另一个结局:
【主人公从额济纳黑城考古时返回塔城碰巧经过被解放的黑戈壁。他专程到马鬃山的要塞探望是因为离去时黑僧侣曾请他们在额济纳河的农区为自己买一些粮食粮食就驮在骆驼背上。】
【黑僧侣还曾向他索要一本解闷的书籍而这书籍也是他从黑城的文物之中找到的。】
【敲开了要塞的门一个老人告诉他们:前不久黑僧侣**了一个商队得到大笔银子就遣散了部众带了4个伙伴到雍和宫去解救亲人了家里的骆驼、绵羊、山羊都是黑僧侣留下的。显然他认为黑僧侣迟早还得回到黑戈壁继续做绿林好汉。】
【主人公听老人说完留下粮食并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离去了。黑戈壁的故事曲终人散。】
“医生这个故事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黑僧侣被我祖父带队击杀这件事应该是没有疑问的才对吧?”
康杰米尔疑惑不解说道。
罗德佐夫医生沉默了一会缓缓合上了书本的回忆著述同样疑惑不解地说道:“本来编号3394标本已经说明了一切
“从疗养院离开的时候奥勃鲁切夫教授怒骂你的祖父是个骗子他将写信向最高委员会举报。而你的祖父则恼怒且沉默心率一度飙升到常人的三倍几乎要进抢救室。也是从那天起你的祖父开始反复抒写自己的回忆似乎想从海浪前濒临倒塌的沙堡中找到金子。”
“我在奥勃鲁切夫教授再次到访时也和他谈论过这个事情——当然是瞒着你的祖父——教授欢欣鼓舞地对我说道他已经找人重新回到了黑戈壁。那里的居民告诉他黑僧侣那天其实是让副官扮成他**自己则骑快马逃走随后在天山的南麓里过着游牧生活。还有个马鬃山老牧民边巴也说在1950年期间有个老流浪汉到处讨吃的大家都说他是黑僧侣……”
“哦对了黑僧侣手下当时割花面部剜出心脏这个行为也让奥勃鲁切夫教授更加确认这是一场贪图名利的巧合与谎言……”
听到这里,康杰米尔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对着医生气势汹汹地说道:“怪不得祖父一直惦念着编号3394的黑僧侣头颅珍藏标本!因为那是唯一可以证明他曾经功勋荣誉的东西!他是个战斗英雄,不应该在临死前还受到这样的诬蔑!”
罗德佐夫医生无奈地摊开双手,眼睛又一次看向手边的电话,仿佛期待又警惕着某一通本不该出现的来电。
“你可要知道,奥勃鲁切夫教授是苏联科学院院士,还是苏联地理学会名誉会长。五次获得列宁勋章的他向委员会提供了一批珍贵的文物,其中就有来自额济纳黑城的东西。他十分确定黑僧侣也曾去过那里,并且拿走了一些东西——因此国家委员会只能继续搜索,而这一搜查就是十年之久。”
桌面上烫金的书籍沉重无比,就像是一块压在康杰米尔胸口的巨石,他想要开口询问,张开了嘴时却说不出话来。
罗德佐夫坚毅的脸庞神色平静:“我相信你的祖父,我也相信他击杀了当地人心目中无所不能的‘黑僧侣’。但是这么严重的历史偏差,足以让大家提高警惕,谨防某些不该出现的东西混入。”
“可是……可是……”
康杰米尔还想说些什么。
“抱歉,今天的我太紧张了。就连两年前,我在南极科考队给自己做阑尾手术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可能是为了缓和气氛,罗德佐夫医生吐出一口气口气,略带戏谑地对康杰米尔说道,“你要知道,南极科考可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记忆,那儿吞噬过的探险家,已经多到够搭建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梯了……”
房间暖气的异味越发明显,门外走廊也响起了咔嗒咔嗒的推车经过声,让康杰米尔联想到了冰冷的太平间运尸车——在列宁格勒战事最为惨烈的日子里,这座古老建筑从未断绝过这样的声音。
空气中隐隐约约飘荡起了防腐药水的味道,有某种恐惧正攥紧了他的心脏,即便窗外列宁格勒的风雪更加猛烈,遮天蔽日地席卷而来,康杰米尔却无比强烈地想要离开这里。
他在这里似乎只渡过了五分钟,又好像渡过了一整个昼夜。
“医生,如果没事的话……我得先走了。”
康杰米尔紧张地看了看表,收拾好手上的呢子外套决定离开,目光也落在了门边的衣帽架上。
罗德佐夫医生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他将手稿放进了黑箱中封装完毕,缓缓叹气道,“路上小心一些,像你这样的学生可是苏联的未来。今天看到你,就
让我想起了岛上的亲人们……
康杰米尔疑惑地问到:“您家住在喀琅施塔德岛?
这个小岛在芬兰湾东端,东距列宁格勒仅29公里,一直作为重要港口要塞和卫星城被建设着,“那里不是舰队的地方吗?
罗德佐夫医生摇了摇头:“不,她们在更远的岛屿,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回过家了。
康杰米尔似懂非懂地沉默了,因为他发现罗德佐夫医生打开了刚才封好的箱子,准备再放一个火漆蜡印被拆开的褐色信封进去。
“医生,你手里的那是什么?
“一个纪念品,奥勃鲁切夫教授生前除了移交文物,还送给我一件东方的小礼物。我打算转送给你,作为化解你们两家矛盾的细微努力。正好他跟我说过里面的故事。
罗德佐夫医生打开信封,露出了一**印得十分精细的照片。通过朦胧的黑白色调也能分辨出上面有一尊造型古怪的东方神像,来自古印度的佛陀双身合一,却顶着两个共用脖子的头颅,默然各注视一方,双唇紧闭成一条线,手势显得静谧而深邃。
“这是一尊古老的雕像。传说这是佛陀释迦摩尼觉悟之后,来到鹿野苑向国王父亲派来的五个随从讲解佛法,首次渡化僧侣时显露出的奇特模样。
“五个随从问佛陀,觉悟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佛陀告诉五个人,他在觉悟的时候曾真正睁开眼睛,向无穷黑暗的深处看了一眼。但就像这样似看非看,整个宇宙的混沌深渊就已经将他淹没,第一眼看过去他**,第二眼看过去他才又活过来,站在这里向他们传法。
“为了说服五名僧人剃度出家,佛陀第一次显露了双首双身像,一边浑身化为晶莹剔透的白骨,喻指着洁净的灵魂,另一边是剖腹肠流的惨烈样子,象征随时可以舍弃的肉身。
“五个随从当场发了疯,又当即恢复了过来。佛陀从肚子里拿出了一枚珍贵无比的宝珠,抛向了空中,对面前世上唯独的五个僧侣说道……
“切记,这就是一切僧人过去、现在,未来都不可辜负的宝物。
“僧宝……
康杰米尔神色恍惚地看着医生,嘴里冒出一个奇怪的东方词语。他似乎听出了医生的言外之意,于是捧着箱子站在门口,既想有些要继续问下去,又踌躇不安地想要立即离开。
“人人都想要的宝物,那一定是非常珍贵的东西吧……
康杰米尔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罗德佐夫医生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