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西山鸾鹤群

作品:《诡秘武林:侠客挥犀录

    日暖风和,纤尘照影,会仙观转眼又到了一天的正午时分,观主元化子已然端坐在静室之中,一卷道经缓缓展开。


    老道士随意瞥上一眼,便知道应从哪个段落开始诵读,在他默颂之时手上也不闲着,从簸箩里抓过前几日晒干的零陵香、茴香、丁香、沉香、藿香、木香等物,放入药碾缓缓碎为细末。


    这制香一道虽非老道人的宗门流传,但元化子在多年潜心研究汉元寿宫香之后,早对此道谙熟于心,向往已久了——


    尤其是在山上那个烦人的假道士携弟子远游之后,元化子总算能够告别蹭饭的局面,沉下心来过上几天安生日子。


    只见元化子虽年岁老迈,动作却精妙而从容,每一步仿佛有定力加持,既不多益也不减损一分,仔细将各种香末按君、臣、佐、辅进行称重配伍,先入沉香为君,再辅以片脑、大黄、丁香、菖蒲等料以调和香性,从而达到合天地而益人的功效。


    晴日照入静室,犹见墙上瘦影,整个过程端严持重,就连呼出的鼻息都不容散乱,元化子额头上已经冒出一层细汉,转眼也到最为紧要的炼泥环节。


    正所谓香泥百炼,炼泥好坏直接决定了香的品质。于是元化子深深吸了一气,沉入丹田之中,竟是连呼吸都强行停住了……


    然而就在元化子施展道家内功,屏息凝神地收集眼前调和香末的时候,蓦然听见屋外传一声来震响,紧跟着简陋静室也传来一阵摇晃。


    元化子被惊了一下,好悬没能闭住呼吸,可正巧面前的尘氛遇震,又扬起了一缕朦胧香雾,径直钻入了元化子的鼻腔中。


    医书言肺开窍于鼻,而肺又转司呼吸,元化子在香粉刺激之下,终于还是深深吸进去了一口气,随后就转化成为震天动地的一声喷嚏,将面前千辛万苦配置好的香粉,化成了漫天飞舞的尘埃!


    “元化**!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元化子被香粉呛得涕泪横流,听到声音怒发冲冠地看向门外,将手戟指着眼前的不速之客,正打算恭请无量天尊祝福他左昭右穆八代先祖,可一张嘴就又是连串的喷嚏,直打得老道士是天昏地暗、求死不能。


    而此时的江闻挟着林平之施展轻功,正好逾墙翻进了会仙观,推门进入后不禁乐了。


    “……您这是治鼻炎呢?”


    —————————


    林平之正置身


    于会仙观正殿,仰视着泥塑三清神像,只觉得这座道观虽然老旧破败,却仍能从神龛香案、柁檩门窗间,依稀看出当年的香火鼎盛。


    眼看师长二人已经入坐,他便侍立于师父江闻身边,模样有些手足无措,而这种拘谨的来源,主要是因江闻一路上对他的描述,与眼前所见存在着严重不符。


    江闻说,会仙观中的元化子老高功,乃是一位清心寡欲、修深功广的有德**,在外丹一道上几乎臻至化境,掌心神雷足以震云障、杀鬼魅,一息之间无所不辟。


    而林平之所看到的,只是个鼻炎相当严重的老道士,个子不高样貌也不出尘,眼睛和鼻子都擤得通红,每说两句话就得停下来给鼻子通通气。


    江闻还说,自己与这位元化子老道长虽然长幼悬殊,彼此却相交莫逆,曾一起出幽入冥、探诡览谲,自己还有大恩与他,只要是自己提出的事情,元化子就一定会倾力相报。


    而林平之只觉得,眼前的老道长神态杀气腾腾,恨屋及乌之下,连带着看自己眼神都颇为不善,而自家师父看似云淡风轻,佩剑却自始至终都不离左手一尺之距。


    “元化**,你要多保重啊,怎么短短几个月不见,身体就亏虚得这么厉害。


    江闻浑不在意地坐在元化子面前,环顾了大殿四周寒酸空阔的模样,继续说道,“如今春寒料峭、乍暖还寒,**您还是得注意保暖,可别在这时候受了凉。


    随后招呼一旁的林平之道,“**,这是我门下的记名弟子。平之,快向老道长问安——


    林平之连忙上前拱手行礼,恭敬说道:“平之敬请老**钧安!


    听到晚辈问候,元化子的神情才稍见缓和,抬眼看向这名彬彬有礼的晚辈,眯起眼睛想要瞧清楚对方的模样,然而刚才喷嚏打得头昏眼花,兼又屋内灯火昏暗不能辨物,便无可奈何地拍了拍手。


    “叫师兄。


    江闻头也不抬地吩咐林平之。


    林平之大惑不解地看着师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刚问候完元化子前辈,就又要管元化子叫师兄——难不成这位老**,实际上也是师父的记名弟子?


    最终出于对江闻的敬佩与尊崇,林平之仅仅迟疑了片刻,还是压低声音对着元化子说道:“师兄好。


    然而就在此时,江闻与元化子中间的那盏油灯,就跟变戏法一样忽地变窜出了一股火苗,四


    周空空荡荡杳无踪迹可循。


    更让林平之感到不安的是大殿中此刻似乎刮起了一股阴风正围绕着林平之周身旋转吹的自己遍体生寒、汗**倒竖让他总觉得桌底墙角、瓦缝砖沿间老有人在窥视着自己。


    “元化**其实我这次前来是又有事情想请教。”


    江闻见油灯亮起露出了一抹微笑随后对许久不见的元化子说道“先前曾听**提起前元时期有位国师名叫首罗王凶威滔天不可一世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元化子手捻颔须略一思忖竟然是对此问询委婉拒绝了。


    “首罗王乃前元旧事匆匆数百年事殊世异早已化为泉下一抔黄土江闻你打听这个却又为何?”


    他深知江闻素来好钩沉索隐、玄门探赜做着一些极为危险莫测的事情而首罗王偏偏是前元百年间最为凶险的人物若江闻执意打听他的下落绝不会有什么好的用意。


    “**你有所不知我前月曾与这位首罗王在佛光金顶殊死鏖战幸好我技穷天人略胜一筹才没让这个狂徒得逞……”


    江闻一脸后怕地说着元化子也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他态度极为端正地敷衍道。


    “世间关于首罗王知晓最为详细之处当属湖北武当山当初三丰**穷搜天下与首罗王有关之物封之于武当派秘殿之中。”


    “可惜据老道所知当初清兵**武当山炮轰玉虚宫武当高手伤亡惨重连铭刻在山壁上的张三丰祖师手书「神佛龙虎」四字和收藏功谱秘笈的金轮台俱毁于炮火恐怕再也无人能窥其全貌了。”


    听到这个消息江闻倒是长出了一口气。


    先前江闻也曾以首罗王之事询问过红莲圣母然而红阳教的传承典籍早在元明两代间便佚失散落得极为严重如今连教中根本经书才都刚刚找回对此自然无法提供任何帮助。


    江闻真心表示毁了好毁了一了百了。虽然他作为武林中人是很想和全盛时期的首罗王一较高下但这不代表他想被人围殴。


    只要首罗王当初留下的伏藏没能流传四海至少江闻不用担心哪天一觉睡醒


    元化子见江闻语气期期艾艾、态度模棱两可更加担心起江闻的精神状况了。


    随即江闻探


    过身子对元化子说道“**那我再请教个问题您是否曾听闻过「值符九星」?”


    如今除了前元首罗王的事情最让江闻在意的便是他口中的「值符九星」


    “那你算问对人了。”


    听得江闻突然发问只见元化子微微颔首、双目含光似乎对于此事相当熟稔江闻连连暗喜果然有收获然而元化子却没有直接回答不容置喙地对江闻说道。


    “生辰八字。”


    待到江闻报上了生辰元化子便不再说话似乎在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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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苦想着什么许久都没有睁开眼。


    江闻也极为耐心地等待着默数着头顶椽檩的数量。


    他此次前来主要是为了躲避骆霜儿这孩子每天跟孤魂野鬼似吊在自己身后临了又一言不发实在是太吓人了江闻想借宫观清净之地避避邪祟而要是能蹭上一顿午饭那就更好不过了。


    可见从进门到现在已经半晌两人说得嘴巴也已经干了面前摆着的建盏却还是一滴水都没有江闻便对一旁侍立、瑟瑟发抖的林平之吩咐道。


    “平之且去倒些水来。”


    而仍旧紧闭双眼的元化子却伸手拦住了林平之。


    “不必。”


    随后以双指轻叩桌案一股阴风袭来两人面前空空荡荡的建盏之中便凭空生出了一泓湿痕随后水线越涨越高在林平之惊骇欲绝的眼神之中正好没过了碗沿的釉线竟然一滴都没有散落出来。


    “平之快说谢谢师兄。”


    江闻对着空无人处呵呵一笑地并朝林平之吩咐道而林平之已经两股战战魂不守舍就差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唔……红鸾劫煞孤辰同柱……你这流年大运颇为不易啊出门须得提防女难并且极易孤独终老啊……”


    在江闻期待万分的眼神中只见元化子将宽袍大袖底下的左手抬起赫然正掐指推算嘴里含混不清得吐出了几个字来。


    江闻猛然抬起头来眉头紧皱——越看前面这个神神叨叨的老道怎么越像是街边算命的老骗子呢。


    “啊?您这是在给我算命?”


    元化子瞬间捋须而坐不怒自威地说道。


    “怎么?你问的「值符九星」出自


    奇门遁甲之术,而老道算命善用的乃是「紫微斗数」,同样也有九宫飞星。命理术数殊途同归,你还敢质疑老夫安身立命的功夫不成?”


    江闻哭笑不得地说道:“**您误会了,我不是来算命的,只是从首罗王口中听说……哎算了算了,怎么感觉今天越扯越糊涂了呢。”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江闻发觉这位老道似乎又衰老了几分,说话也开始有些唠唠叨叨,想来是独居宫观无人为伴,时间久了还是有些不适应,于是伸手一指边上的林平之。


    “元化**,我这个记名徒弟尊师重道、循礼有节,前几日能与棺椁共处一室,颇解道家「撄而复宁」之妙,然而就是这心性未经雕琢,太过朴直易挠。”


    随后在林平之茫然不解的眼神之中,转头又伸手拱向了元化子,“不如我暂将平之寄在道长篱下,平日劳烦您多加教导,顺便也能为**您添茶倒水、铡药扫尘嘛。”


    随着元化子点头,会仙观大殿之中,猛然又有一股阴风侧涌,打着旋儿便围住了林平之,这让林平之愈加确认这座道观里闹鬼,又干脆是面前这个老道士,私下干着什么役使阴灵的勾当,吓得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生怕被下了咒。


    江闻托付完了弟子,便了却一桩心事,起身就要辞别元化子,自己转往别的地方打秋风,元化子也是怒气渐熄,甚至在身后嘱咐道。


    “记住,小心女难!”


    江闻嗤之以鼻,纵身跳过了会仙观的墙垣,细细观察四周确认没再被跟踪后,才朝着大王峰的方向行去。


    他在崎岖山道上刚刚走出两步,便瞧见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娇小身影,正如燕子抄水般朝自己奔来,两人在山路上差点撞了个满怀。


    “凝蝶,为什么慌慌张张的。”


    江闻不用看都知道是自己的小徒弟,跟拎兔子一样将她拎了起来,“放着功夫不练,是不是又要下山偷懒?”


    傅凝蝶悬在半空气鼓鼓地踢着腿,语气中又带着一丝欣喜地嚷道。


    “不许污蔑我!师父,是山下武馆罗师傅遣人捎来消息!咏春姐姐和紫衣姐姐已经来到下梅镇啦!”(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