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我原谅你
作品:《我在西幻世界做跨界商人》 不到最后一刻,林思绝不认输。
乌列尔深深地看了林思一眼,这个女孩意志之坚定,确实世所罕见。他能透过林思那副瘟疫之龙的皮囊看到她熠熠生辉的灵魂——那是圣界最想得到的信徒。
“想要解决生命之树的污染,至少要一千斤圣水像下雨那样喷洒在精灵之森的每一个角落,才能将其污染除尽。”
林思一听有戏:“那圣界能否提供……”
乌列尔打断她的话:“圣界也没有那么多圣水,况且……”他的话顿了顿,“原谅我我不能将圣水的配方告诉你,这是创世神教的秘密,除非你愿意入教,成为创世神教最虔诚的信徒。”
林思断然拒绝,她不可能做任何人的信徒。
“听说你在农场种植了许多棘棘果?”乌列尔挥了挥手,“如果你描述的灵魂争夺计划可行,并且你自己能提供足够多的棘棘果,圣界可以帮你批量产出圣水。”
什么?计划可行?
林思所说的计划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实现的,至少要百八十年才能见到成效,等到那时候,恐怕整个精灵之森都要亡于瘟疫之下了。
“如果计划顺利进行下去,那岂不是要千百年?”林思试图说服面前的这位天使,“不如现在就让弗兰克在去世之前赎罪,看看效果是否立竿见影。”
乌列尔沉默一瞬:“他的寿命只有不到一个月。”
“事在人为,”林思果断道,“您还可以赋予他光明,让他能够重新作画,作为进入圣界的赎罪券。”
林思继续道:“至于非升即走的神圣考评体系,可以给每个见习天使两个月的准备时间,让他们进行一场答辩。”
“答辩?”
“就是将两个月内的研究成果进行总结和汇报,由大天使们作为评审,我和维因旁听给予意见……您看如何?”
乌列尔思索片刻,颔首道:“这确实是最快看到效果的方法,我同意了,我也会说服圣界的其他天使,这一点,我向你保证。”
听到最后一句话,林思才彻底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也松懈了下来,有些疲惫地靠在椅子上。
这时候,她忽然想念起维因来,不知道天使施展奇迹之后,他的伤势如何了,是否像乌列尔所说的那样,能够下床走路。
想到这里,她起身告辞:“弗兰克只剩一个月的生命,事不宜迟,明日我们就去他家中拜访。”
乌列尔点头。
林思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农场,卧室里,维因脸色苍白虚弱,正在沉睡。林思连外衣都没脱,轻轻蜷缩在维因身侧,注视着他轮廓优越的侧脸,久久出神。
她指尖挑开他胸口的衣料,那处狰狞的贯穿伤已经结痂——真是神迹,那么深、那么大的伤口,仅仅是一点灵光,就能彻底愈合。
她正这么出神想着,指尖忽然被捏住了。
维因闭着眼睛,拉着林思的指尖轻轻亲了一口:“回来了。”
林思不敢靠他太近,唯恐碰疼了他:“你交代我的事情都做好了,你可以安心养伤了。”
一条手臂主动伸过来,揽住了林思的腰,维因缓缓凑近她,眷恋地紧挨着她。这一次生死大劫,让他比从前还要依恋林思了。
“怕吗?亡灵天灾。”
林思摇摇头,回忆着上辈子看过的小说,给维因讲了一个末日囤货流的故事。
维因听得入神:“你说,即使亡灵天灾降临,维多利亚农场也会成为我们的安全屋,我们可以储存很多的食物,直到末日终焉,是吗?”
林思声音轻缓:“别管这个世界烂成什么样,只要咱们还有一口气喘,就要继续往前跑。天塌了当被盖……我不信一本书就能毁灭世界,我们的心脏还在跳动,希望就不会熄灭。只要活着,就有翻盘的可能。”
“要是死了呢?”
林思笑着说了句上辈子家乡的谚语:“人死如灯灭,都死了,哪还管身后洪水滔天。”
维因紧紧握着她的手,抵着她的额头:“我们要一起活下去。”
他呢喃声轻柔,抚平林思的疲惫:“睡吧。”
睡醒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
——
第二日,林思和乌列尔准时出现在弗兰克家中。
接待他们的是弗兰克夫妻。
他的妻子看起来比弗兰克要年轻几十岁,嘴角总是向下,像是一个兔子那样容易惊慌失措。林思同她交谈的半个小时内,她已经惶恐不安地道歉了三次了。
“您是说……我的丈夫长期在精神上虐待我,将我哭泣的样子画出来……他是借此成名的?”
她捂着嘴,眼泪从深凹进去的眼眶流出,喃喃自语:“难怪,难怪……”
难怪她自从流产后,总是闷闷不乐,这样的痛苦持续了数十年,也没办法让时间去抚平伤痛。每当她稍稍忘记那个孩子,丈夫总是无意间提起她曾经流产,并将这件事归罪于她孕期没有好好照顾好自己。
——是她杀死了他们唯一的孩子。
林思不忍心地偏过头去,用目光去谴责弗兰克。弗兰克无法面对妻子的哭泣与林思灼灼的眼神,他忽然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跪倒在地上,痛哭流涕。
上前一步,林思粗暴地将他拉起:“哭有什么用,你现在该做的,是道歉,是赎罪。”
妻子希尔达怔怔落泪,仿佛从来没认识过自己的枕边人。她记得丈夫在醉酒后说自己是他灵感的来源,是他追求美学的终点。当时她还有些高兴,甚至是沾沾自喜。
原来……她的痛苦,她的眼泪,才是那些才华横溢画作的灵感啊。
弗兰克跪在希尔达脚边,拉过她的手亲吻:“亲爱的,原谅我,请原谅我的过错……”
希尔达如提线木偶一般任由弗兰克拉扯着,艰涩道:“你如今向我忏悔,只是为了死后能去往圣界?”
弗兰克愣住,然后疯狂摇头:“不,我是真心悔过!”
希尔达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弗兰克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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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着他一路来到地下室。
林思和乌列尔立马跟上,生怕她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地下室已经蒙上一层尘埃,木门阖上的闷响在圆形的石室回荡。这里有研磨颜料的石臼,排列整齐的画笔。因为弗兰克眼瞎许久都积满了灰尘,唯有覆盖正面东墙的红丝绒布崭新如初。
希尔达颤抖着手,揭开了那层红丝绒布。
墙上的景象让林思呼吸停滞。
数十幅肖像画从地板延申到屋顶——年轻的她,哭泣的她,惊恐的她,绝望的她。有些画在画布上,有些画在木板上。它们唯一共同点就是那种令人心碎的痛苦表情,被捕捉得如此精确,仿佛能听见画中人的啜泣。
每一幅都是她的痛苦,每一笔都是她的绝望。
她擦掉眼泪,不再像画中人那样痛苦到心碎,目光坚定,她仰起头:“我不会原谅你,谁来偿还我这么多年的痛苦?”
弗兰克的神情突然变得脆弱,从胸前摸出一卷羊皮纸,他启开蜡封:“我的遗嘱……我的一切都留给你——房子,土地,金钱,珠宝……你还年轻,还可以改嫁。”
他猛地起身,摸索着从怀里拿出火柴。火苗骤然照亮他灰白的眼瞳——他毫不犹豫地将火柴抛向这些能令他永垂不朽的肖像画。
火焰舔舐边缘,画布卷曲、发黑,缓缓化作灰烬。
弗兰克的呼吸急促起来,耳朵动了动,仿佛在倾听火焰的呼啸声,又仿佛在亲眼目睹自己的灵魂被焚毁。
一幅接着一幅,火焰吞噬了希尔达曾经的泪水、她的绝望、她所有被偷走的痛苦。浓烟在地下室盘旋,像是一群被释放的幽灵。
最后一幅画——她因为丧子而心碎的杰作,燃烧得最慢。火光中,她的空洞面容逐渐变得雪亮,最后化为焦黑的碎片,飘落在地。
弗兰克留下泪水:“现在,你再也不必为曾经的事情愧疚了,你自由了。”
希尔达紧紧抓住了那份遗嘱,像是抓住了余生的救命稻草。不论她愿不愿意原谅弗兰克,这些资产都能让她下半生过得很好。
弗兰克继续道:“我的余生,将会在清贫和痛苦中度过,我会日日为你祈祷……无论我身处地狱还是圣界。”
希尔达抓着遗嘱:“我原谅你,我祝福你不会下地狱,但请你以后不要纠缠我了。”
林思看着希尔达,忽然就明白一件事,过去的伤害固然难以令人忘却。但人更重要的是向前看。
如果不是这份遗嘱,她一个寡妇,没有孩子,是很难拿到弗兰克的全部财产的。按照继承法,八成是要被弗兰克的各种亲戚瓜分。
为了未来更美好的生活,希尔达愿意与弗兰克达成和解。
火焰在红丝绒布上蔓延着,她没有再看丈夫一眼,转身走向地下室的门口。
“希尔达……”弗兰克的声音已经微弱得快听不清,“你还会记得我吗?”
她在门口停顿一秒,没有回头。
“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