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往青青草原的路上，麦喆内心是崩溃的。


    刚过完一个美好的周末，约了客户洽谈美妆合作，紧接着，就被夏妍电话吼来当保姆……弄得他中午情绪很低落。


    麦喆跟着夏妍的时间，至今三年有余，不算太短。


    当初应聘时，他还是个寄人篱下的穷小子。借住亲戚家里，时间长了讨人嫌，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那些冷嘲热讽：“大男人涂脂抹粉，像什么样子。”


    碰见夏妍团队招助理，麦喆是入选名额里唯一的男生。


    后来时间一长，女助理们受不了夏妍的公主脾气，也就陆续辞职，只有他留了下来。倒不是想上演什么忠心义胆，比起看亲戚脸色的日子，伺候夏妍反而更自在。


    至少能光明正大地研究美妆，存款也够买这辆二手越野。


    麦喆手握着方向盘，瞥了眼后视镜，偷瞧今日造型。发型完美，高光完美，眼线更是飘逸又迷人！


    正得意时，镜面反光里突然闪过一道灰影。


    在不前不后的位置，有辆灰色轿车从闹市跟到郊外，始终跟自己保持一段距离。草原公路空旷寂寥，后视镜里那抹异色，才会显得格外刺眼。


    周末休假的人群早回了城，此时遇见同方向车辆，会有这样巧合的事吗？


    麦喆手心沁出冷汗，脑中幻想到无数社会新闻标题，不禁汗毛直竖。


    他猛地踩下油门，按高速路顶格限速窜出……一直开了许久，也不知道灰色轿车啥时候没的影。危机总算消除，麦喆这才缓缓舒了口气。


    “废物，刚才打你电话一直没人接！还要多久到拍摄地点？”


    手机听筒传来大小姐的雷霆之怒。


    麦喆朝刘海吹了口气，换上好脾气面具：“妍宝，我刚到你发我定位附近，这就过来哈！”


    “哼，这还差不多。”夏妍语气稍缓，“记得把我要的东西拿过来，别被人发现。”


    “是是是，你的美丽秘方嘛，我一定护好机密！”


    挂掉电话，麦喆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


    他能想到自己挨训后的心情不太好，连忙对着后视镜开始表情整理。职业微笑、谄媚大笑、卑微赔笑……没问题，一切都调整为合格助理模式了。


    三年来，他就是靠成熟的情绪管理苟住岗位的。


    镜面忽然掠过一道灰影，但只有刹那，旋即消失不见。麦喆猛地回头，视线里只剩空荡的公路。是他眼花了吗？还是神经紧绷出问题了？


    麦喆甩甩头，打转向灯拐进草原岔路。管它呢，伺候祖宗要紧。


    他一路找着夏妍的粉色帐篷。遇到节目工作人员时，麦喆自然地点头微笑。


    作为美妆界大网红，夏妍招几个助理，本就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何况，好几位工作人员都算是影视行业熟脸，他们先前拍摄广告早碰过面。


    要不是手头上的东西不方便被撞见，麦喆原打算好好叙叙旧。


    “妍妍，你要的‘补妆用品’到喽！”


    麦喆晃了晃手中包裹，钻入夏妍帐篷，探出半个脑袋来。


    “怎么才来！快别吱声！”夏妍一把抢过包裹，把麦喆拉了进来。


    两人嘀嘀咕咕，商量了会儿悄悄话。


    帐篷外，工作人员来来往往，谁也没注意那包“化妆品”里露出的半截针管。


    ……


    与此同时，温念念要请的帮手已经悄然到场。


    节目组的帐篷围成圈，还有茂密的青草作掩护，以至于有不少视线受阻的地方。在圆圈的外围阴影处，一个干瘦身影正低头编辑信息：【姐，我到了。】


    发完也不等回复，贼溜溜地四处张望。


    不同于早被驯化的职场人，刘本强没念过几年书，更没正经上过班，江湖混子最讲究“见钱眼开”“有奶便是娘”。


    要不是温念念开价够狠，好说歹说了一番，他才不会摸了辆快散架的破车来这荒郊野岭。


    来了之后发现，没吃亏啊。之前在别墅进不去，这个野营地倒是比想象中好100倍。没有监控，营地后厨还摆放着免费的牛羊肉和奶制品。


    他顺手捞走半盘羊肉，油手在帆布上蹭出几道污痕，好不自在。


    这破节目组，安保跟筛子似的。刘本强咧嘴笑了，黄牙缝里还塞着肉丝。今天可算是捞着了！


    不远处传来集合喇叭声，他哧溜钻进空帐篷，手指在油渍斑斑的裤腿上搓了搓，小眼睛闪着精光。


    温念念的报酬要拿，顺手牵羊的机会更不能放过。


    .


    “大家上午骑马受惊了！”董PD拍着手宣布，“现在请享受我们准备的民俗体验环节——草原盛宴！”


    牧民们端着铜盘鱼贯而行，烤全羊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原本欢聚一堂的氛围，却被夏妍的叫喊突兀地打断：“节目组穷疯了吗？给我的肉，就只有半块？”


    麦喆小跑着，过来打圆场：“没事没事，我去后厨再拿点。”


    见助理麦喆忙前忙后，大夏天急得满脑门子汗，叶小鱼默默将自己完全未动的肉递了过去。


    夏妍瞥了一眼：“谁要吃你口水喷过的？”随手将肉甩给麦喆，就像打发看门狗喂食一样。


    【夏妍最近脾气暴躁，是不是夏天给热的】


    【辛苦我们妍妍了！堂堂美妆博主，这个天气跑草原上挨晒】


    【小助理接肉好娴熟啊，最爱看他俩的默契互动】


    【没人觉得这个动作很不礼貌吗？有点‘嗟来之食’的感觉】


    【楼上少玻璃心！他俩都合作3年了，从来都是这么宠的，嫉妒可以别看】


    【但她对叶小鱼确实没教养】


    【默默+1，你说出了我不敢说的】


    牧民们的歌舞仍在继续，欢快的鼓点掩盖了这场小小插曲。在东道主的盛情邀请下，不少节目组嘉宾都加入其中，场面十分热闹。


    此情此景，原本极其适合出风头，可温念念竟一反常态地稳坐角落，低头在手机上飞速敲击。


    见竞争对手迟迟不行动，夏妍不免躁动起来，将方才的阴霾一扫而空。


    机会来了。


    「只要温念念不跳舞，等镜头推中近景的时候，整个屏幕就是我的统治区了。」


    「让这帮墙头草观众们看看，脖子以上，究竟谁才是绝对女王！」


    夏妍等待着时机，等摄影师们围着跳舞的人群转了一整圈，缓缓推近到她这边时，立刻摆出精心设计过的侧颜托腮，好展示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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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粘的婴儿睫。


    不料，弹幕风向似乎并没按想象中预演：


    【感觉夏妍最近没以前好看了】


    【对啊，不推近景还没看出来，以前轮廓更分明来着】


    【是不是节目组伙食太好，给吃胖了吧？】


    【圆乎乎的脸盘，都凸显不出妆容的精致度】


    【介是幸福的婴儿肥，乃们不要嘲笑妍妍】


    她嘴角的弧度瞬间僵住。


    其实这些评论背后，并没有太多恶意，顶多算调侃一下。但在要求苛刻的夏妍眼里，就跟天塌了似的。


    不得不说，夏妍能一路过关斩将，承接住泼天富贵，跟自身性格是分不开的。


    往好的方向想呢，她对谁都一视同仁，对自己在事业上的筹备相当肯下狠手。但坏处也很明显，这种刻薄和肚量，很难容得下众人非议。


    她无法接受数以年计的努力，面对冰冷的危险瞬间，就换来句“吃胖了”。


    上次敢在夏妍视频里满嘴乱说的粉丝，早被她拉黑清除一条龙了。


    可现在，她只能对着镜头强撑笑脸，假装没看到那些戏谑。


    ……


    “妍妍！”助理麦喆小跑着追上来，额角挂着汗珠，“干嘛提前一个人跑出来啊？谁惹我们家小公主不高兴了？”


    他本来在帐篷里跟着节拍摇头晃脑，刚清闲没几分钟，扭头一看，夏妍位置上没人影儿了，这才着急忙慌地追了出来。


    夏妍转身瞪了他一眼：“我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带齐了没？”


    “带是带了，托我朋友的亲戚好不容易搞到的，但……”


    麦喆搓着手，显出几分为难，“妍妍，我特别不建议你这么干，私人操作实在太危险了……”


    “少废话！记住你的身份！”


    夏妍指甲几乎戳到他鼻尖，“还要我强调几遍？你的定位是助理。说好听了，你是咱们团队帮手；说难听点，我是主你是仆，能懂？！”


    帐篷外头的阴影处，几乎没什么固定机位，夏妍也就彻底撕下伪装，把话净往难听了说。


    饶是他这样战战兢兢的好脾气老油条，听了都难免不悦。


    麦喆深吸一口气，职业笑容重新挂上脸：“是是是，妍妍可是咱们公司的摇钱树，包括运营剪辑文案在内的好多人，哪个不是指着你养活？”


    他凑近轻声哄着：“别生气了啊，生气长皱纹哦～”


    到底是跟了3年的贴身助理，麦喆懂得她的脾性，更懂往哪儿精准按下命门。


    一说起会长皱纹，夏妍下意识摸了摸眼角，这才把毫无道理的迁怒稍稍收敛几分。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刚刚你看弹幕了吗？那群眼瞎的，都在说我轮廓的事情。”


    夏妍刚进粉色帐篷，就把高跟往屋里一甩，“我三个月前才打的溶脂针，他们懂个屁！肯定是上节目老做运动，导致成分消解了。”


    “居然有人说我脸圆不精致了，这咱能忍吗……”


    麦喆小跑着跟上，从一堆杂物里翻出自己带来的包裹：“妍宝消消气，估计镜头畸变嘛。”


    “放屁！”夏妍抢过包裹，“甭管他们是不是温念念买的水军，看我往下巴上补点，谁能再硬扯出些有的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