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坠落
作品:《我方阵营全员恶人》 “凭什么我不能是玩家!搞歧视是吧!”
“你以为被系统绑定是什么好事?你是参与创造《天灾》的人,规则之上的规则,营养价值极高,堪称十全大补丸,裹上面粉炸至金黄,隔壁异常都馋哭了。”
零和冷笑。
纪采:……
脑内的对话转移了纪采大部分的注意力,当哨声停止时她的反应慢了一拍,一脚踩在前面同学的后脚跟上,把人家的鞋都给踩掉了。
前面的女同学脑袋拧了一百八十度,青白的脸庞对着她,眼眶里哗哗淌血。
零和突然出声:“不要说话!”
纪采吓得差点当场跪下,听到零和的警告,大气都不敢出,连忙低头,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她听见“咔、咔、咔”的骨骼摩擦声,是前面的同学一点点把脑袋拧回去的声音,像是什么老旧卡顿的机械。
因恐惧而飙升肾上腺素退去,被掩盖的疼痛重新蔓延四肢百骸。纪采捂着自己的嘴,艰难地呼着气,跟随队伍缓慢地离场。
“为什么不让我出声?会触发杀人规则吗?”纪采在心底问零和。
“你看看你周围就知道了。”
挨挨挤挤塞了几千人的运动场,热闹又寂静。音乐声一停止,周围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垂着头不说话。
行尸走肉摩肩接踵,纪采身不由己地被人流推着走。
“山河中学推行‘无声校园’的管理策略,务必使学生们将所有时间和精力都用在读书上。它禁止学生之间所有与学习无关的闲聊,只能在教室内说话。”
零和说:“规则书的提示到此为止了,剩下的规则要你自己去发现。”
纪采只觉得不可理喻:“不是?这个规定的意义在哪里?这是人能想出来的规定?这规定已经不仅是变态的程度了,根本就是反人类了吧!”
“的确是人能想出来的规定,因为制定规则的人从来不需要遵守规则。所以才生搬硬套,画虎不成反类犬,东施效颦,贻笑大方。”零和冷冷地说。
纪采第一次听见零和用这种冷冰冰的语气说话,惊奇道:“骂得好骂得好,你骂人都不带脏字的,像我就只会骂他傻【哔——】。”
零和:“……”
消音了,但是又没有消音。
纪采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的同学钻进了教室。她感觉人们像是工厂流水线上死去的沙丁鱼,翻着白眼躺在传送带上,然后身不由己地填进铁皮罐头里。
教室里的桌椅从头塞到了尾,只留下一道道狭窄的空隙,纪采要侧着身子才能挤过去。寒冷的清晨吞掉了五六十个人散发的热气,纪采的脚趾头冻得发僵。
门窗紧闭,却留不住温暖,只让二氧化碳堆积在室内。人的体味随着汗水一同蒸发,挥发在空气里。
现在明明是冬天,她却仿佛闻到了大夏天发酵的垃圾堆散发出来的酸臭味。
奇怪,怎么会这么臭啊?他们到底多久没洗澡了,才臭得像尸体?等等……有没有可能,他们本来就是尸体?
纪采被熏得头昏脑胀,泡在一群人的排泄物里,空气里漂浮着灰尘、皮屑和细菌。教室是一个密封的罐子,废物和脑子被一同塞在里面发酵、酸化、腐烂。
她也在慢慢地、慢慢地腐烂……
“你的脑电波很不对劲。任何不同寻常的想法都有可能是来自里世界的精神污染,不管你在想什么,快住脑。”
零和冷酷地说:“五秒之内回答我,一千二百三十五加上四百三十六等于多少?”
纪采:???
“什么?你为什么突然让我心算?”
“五,四,……”
“我数学烂得要死!从小到大我就没及过格啊大哥!”
“三,二……”
“你是魔鬼吗!”
“一……”
“一千六!一千六百多行了吧!”
纪采负责数学计算的那根纤弱神经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惨叫。
“正确答案是一千六百七十一。”
零和淡淡地说,清脆的声音带着一股非人的无机质感,“要对抗精神污染,清空大脑是一种有效的手段。”
随后他声音一转,语带揶揄,“对于像你这样的数学残废,一些简单的计算就能占用大脑的全部运行内存,在另一种意义上清空大脑,实在是快捷有效的不二法门呢~”
呢~呢你个头啊!
纪采甩了甩脑袋,缓解眩晕感。她环顾四周,发现所有人都拿着一本书,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大声地读书。
为了随大流,纪采试图找到语文课本,读读课文来缓解尴尬。毕竟翻来覆去地朗读数理公式真的很奇怪。
纪采把座位掘地三尺也没看到一本语文相关的书,包括历史、政治、地理——总之,文科连根毛都没有。
“这是想要美术生死是吗?我一个美术生,选理科?”
纪采无语地翻白眼,“文科不配活着吗?政史地就算了,语文都不学?怎么,理科就清高,理科不用发论文?”
“在这个里世界的设定里,语文教育的目的是让学生能无障碍地阅读和写字,在初中之后就会结束课程。”
零和说,“至于政治历史地理嘛……我看看,噢,山河中学是纯理类学校,不让学生选这几门呢。”
纪采沉默了好一会儿:“这个里世界的主人做了多少数学题啊,疯成这样?”
凌晨六点,早读铃打响。老方背着手,踩着黑沉的天色进了教室,光滑的大脑门像颗明亮的灯泡。
进门之后,老方示意大家停止朗读。他说:“同学们,你们在原本的初中也是成绩优异的佼佼者,现在你们升入高中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希望大家都严于律己,不要懈怠,永远做一个优秀的人。”
“但是!今天的早操,发现了很多同学无故迟到、缺勤!对于这样的情况,我们感到无比的痛心,进行了严厉的惩处!”
“令人痛心和震惊的是,这些同学顽固不化,毫无悔过之心!不仅顶撞师长,还妄图暴力抵抗!这样的学生不配在山河中学读书!没有恒心、没有良心,吃不了半点苦头!他们应该为自己的劣质、堕落,感到内疚、感到惭愧、感到耻辱!”
纪采猛地抬头。
“玩家?那些反抗的人是不是玩家?”
老方在讲台上唾沫横飞:“这个社会不需要烂人!不需要残次品!垃圾就只能待在垃圾桶里!你们的父母辛苦工作十几年养大你们、供你们读书,就是为了让你们变成废物的吗!你们对得起家庭、对得起社会、对得起自己吗!”
“是的。这一次是非常罕见的突发性异常入侵事件,名副其实的天灾。异常的领域在三分钟之内吞噬了整个上阳一中,被卷入的受害者有近三千人,而目前觉醒了异能、能被称为玩家的只有几十个。”
零和说,“从五点半开始,到现在六点,里世界的三十分钟已经污染了三分之一的人。时间越长,受到的损伤就越难以逆转,脑死亡成为植物人还算得上是比较好的下场。”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们进学校,不是来享福的,是来吃苦的!在学校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应该用来学习!那些与学习无关的事,统统都不要想、不要做!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砰地一声巨响,有什么重物落地了。
纪采下意识地扭头向窗外看。
明明她应该看不清的,可是她却清楚地看见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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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过来的人脸,只有一瞬。泪水逆着风升起,身体像是流星坠向大地。
“嘀嗒。”
纪采清晰地听见一颗小小的水珠落下的声音。像是泪珠撞在窗上粉身碎骨,也像是水滴融入了河流。
室内的热气扑在被寒风吹冷的玻璃上,凝结成一串串圆圆的水珠。水珠滚落下来,拖着一道道长长的轨迹,像是湿润的泪痕。
每一扇窗户都在哭泣。
老方的声音逐渐变得遥远,纪采听不太真切,仿佛隔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人群分明沉默着,悲切的哭声却隐隐约约地响起。一开始稀稀拉拉,但越来越多的哭声慢慢地加入了进来。
不同的嗓音,不同的声调。有的尖细,有的嘶哑;有的抽泣,有的呜咽。哭声像是葬礼上的哀乐,人声吟唱着悼亡的歌谣,管弦乐器演奏起低沉婉转的曲调。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仿佛永不停歇。
“纪采!”
老方一声暴喝,“为什么不听讲?站起来!”
“咔嚓——”
闪电像尖刀一样划破了漆黑的夜幕。
纪采如梦初醒。
有人,跳楼了?
纪采一个激灵,蹭地一下从座位上蹦起来:“外面有人跳楼……”
“你怎么跟个死八婆一样?别人跳楼跟你有什么关系?很好看吗?看了能让你考上好大学吗?这种零碎的时间,你不知道用来背几个公式定理吗?人和人的差距就是通过无数个不被重视的零碎时间拉开的!我三令五申,让你们不要想与学习无关的事情……”
寒意从纪采的脚底爬上腿骨,渗透进四肢百骸。阴冷的蛇在她耳边嘶嘶吐信,颤栗的电流从耳道击穿头皮。
她的班主任,老方,在里世界看上去和往常无二,却做着他绝对不可能做的事,内里的芯子已经变成了怪物。
被里世界污染,在现实世界是不是会死?即使在现实,她身边的,会不会也全都是尸体?
她其实陷在了死人堆里!
“七万五千八百二十点五减去两万六千零十七等于多少?请在五秒之内作答。”
纪采:???
纪采连零和念了几位数都没得数清楚,偏偏零和像复读机一样逼问她,唠唠叨叨地一定要把这道题心算出来。
纪采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挣扎良久,神情痛苦地闭上眼。
纪采气若游丝:“我的脸好烫,我是不是被精神污染了?我怎么感觉我的脑仁儿都烧坏了?”
“这次异常可没有把它的想法强加给你,是你自己和它的意念产生了共鸣。它只是放大了你的悲伤,造成了类似精神污染的效果。换句话说,是你自己主动寻求精神污染的。”
“失去记忆,变成了怪物,也会感到难过吗?”
“为生命的逝去感到悲伤难道不是人类的本能吗?异常曾经也是人类,就算记忆被掏空了,执念和本能也还在的。而且,说不定有些人就是因为太难过了,才会变成怪物的呢?”
谁的执念会是山河中学这样的学校?那个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异常?
“……早饭时间结束后会进行本月的月考。我们依然实行末位淘汰制,根据成绩分配学号和班级,希望各位同学全力以赴,取得好成绩。”
纪采:“……怎么都到里世界了还是逃不掉考试?!”
纪采来来回回地咀嚼着苍白干瘪的数学公式,麻木得像是一只嚼着草梗的老黄牛。
老方的两只眼睛探照灯似的在教室内逡巡,一发现谁有走神的趋势,就恶狠狠地瞪过去,然后毫不留情地吐出人身攻击的话语。
墙上挂钟的时间走到了六点三十。铃声响起,所有人都拔腿就跑、夺门而出,好像身后有狗在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