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不可转也(六)

作品:《簪笔集

    “这我知道。”另一人不屑道,“齐王与今上可谓冰火相煎,星月争辉,百年之后终成千古怅叹。”


    而后他们二人就开始唏嘘了起来,袁琢默默地收回了自己偷听的注意力,他们接下来说的他全知晓。


    今上萧桓和齐王萧檐为先帝郁贵妃所出的二子,二人少年之时共习诗书兵法,情谊深厚。


    庆元年间,今上萧桓登帝位,诛杀齐王萧檐羽翼党锢,外放其至岱州藩地。


    终不似,少年游。


    至于其中的细节,例如二人为何走到如今这一步,今上对齐王是什么态度,齐王对今上是什么想法,他不知道,也懒得知道。


    思及此处,他收敛心神而后看到了身旁呆愣愣发呆的祝昭。


    直到身旁的袁琢拿胳膊肘点了点她,祝昭这才回过神来。


    “从入席到现在一直在发呆,怎么回事?”袁琢望向她,眉目微挑,小声问道,“可是方才闲逛时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


    此刻殿内帝后未至,外邦未进,周围充斥着健谈之人的絮絮低语,祝昭看着他的眉眼愣了一瞬,却听殿外远远地响起了悠长唱和的声音,她随后摇了摇头,低下头来理了理层叠的雪蓝色衣裙,袁琢收回目光轻轻颔首算作结束询问。


    大殿外日头高悬,身着甲胄的天策卫沿着汉白玉阶次第而立,太阳稍移,日晷指向午时。


    “陛下驾临——”


    “四海升平,敬贺圣寿——”


    在鸿胪寺卿的唱赞声中,席上众人皆起身恭迎圣驾。


    “四海升平,敬贺圣寿——”


    祝昭随众人一道低头行礼,却忍不住微微抬起低下的眼眸瞄了一眼,因为头垂得很低,故而她看不见皇上和皇后道脸,但隐约能瞧见帝后二人迤逦的龙袍与凤袍。


    步伐一致,看起来如传闻中一般和睦默契。


    今上如今到了不惑的年岁,仍旧气质高雅,眉目儒雅又威严,他与皇后同行,落座后见众人俯身,于是似笑非笑地随意抬手,示意众人起身。


    圣上坐下后,手就覆上了身旁皇后的手,感受到了她手中的冰凉,忍不住摩挲了几下,转头关切问:“可是衣物穿少了?还是前些日子风寒还未养好?怎的如此冰凉?”


    孔珂也转头含笑地抬眼迎上他关切的目光,回握住了他的手,自然而然地也攥紧了些,低声道:“无妨,陛下还是快些开席,莫要误了良辰。”


    帝后二人落座后示意众人平身,祝昭这坐好后这才偷偷摸摸地又瞧了几眼。


    比之方才在藏书阁见到的素雅的皇后娘娘,如今她已然换上了沉重繁复的朝服,满头珠翠,簪钗熠熠,珠玉欲坠。


    完美得像是一尊石像,神圣却不鲜活。


    此刻龙椅上的圣上看着皇后标准的笑容,手微微有些顿了一顿,恍惚了片刻,而后收回手道:“含玉说得是。”


    说完,他收回了目光向前方望去,高堂之下有他的孩子,有他的臣子,有他的子民,过不了多久还会涌进一堆来向他贺寿的外邦人,于是他心情又好了起来。


    什么都是虚无的,只有权利是永恒的。


    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微微扬起了头颅。


    “使臣进殿——”


    又在一声唱和声中,祝昭看到所谓四方使臣带着珍宝入殿,她看了一眼就收回眼神开始专注地盯着眼前食案上的食物了。


    有些饿了。


    用完早膳在皇宫逛了许久,后来又在藏书阁和周涤费了些许口舌,再是见到了皇后,虽说皇后娘娘平易近人,但是她是头一回和这样的大人物打交道,说不紧张那都是假的。


    故而如今她有些饿了,只是大殿之上尽是献礼和恭维祝贺之声,不知何时她才能动筷。


    礼官唱和声,万邦来朝,咸来相贺。


    祝昭抬眼望向外邦使臣进贡的奇珍异宝,听到他们操着还不地道的大雍话说出来的恭维语句,她再度偏目看向高座中的当今圣上。


    有那么一刻,她突然心生悲悯。


    真是奇怪,她一个无名小卒竟然在这样一个顶好的艳阳天对拥有无上权利的君王产生了怜悯。


    天家无情,何须怜悯?


    她默默收回目光,余光却不小心扫到了席间的一个女子。


    雍容华贵,高傲无双。


    她微微昂着头,面上带着不易察觉到笑容,却让祝昭看得不寒而栗。


    “那是平康公主。”袁琢顺着她停顿的视线望过去,小声道。


    平康公主......


    平康公主年方二十,庆元元年圣上登基下嫁平康公主于参知政事孙休次子孙湛,然公主鄙其庸碌,闺闱多龌龊。


    祝昭想到了自己听到的这些坊间传言,当她再次望向平康公主时,忽然不觉得她让人害怕了。


    平康公主身旁的人便是驸马孙湛,貌平性拙,言少怯懦,祝昭能猜到圣上将其尚公主的用意。


    孙休是两朝参政,庆元元年圣上初登大宝,皇权不甚巩固,这时候一个公主的姻缘便是笼络住孙休这柄利剑大网。


    袁琢见她没有反应,又轻声道:“平康公主刁蛮,你往后若是见到她绕道行。”


    祝昭抬眼,戏谑:“如何?我们无所不能的中郎将摆平不了?”


    “能摆平。”袁琢静静看向她,“只是有些麻烦。”


    “行吧。”祝昭漫无目的地扫过面前的吃食,随意接了句,“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说完她又再次百无聊赖地看着众人献礼,却感到有一道视线一直在注视着她,她皱着眉偏头,见到是袁琢低头看她,不禁疑惑,用眼神问他为何一直看她。


    袁琢像是这才意识到自己看了她许久,眉目微挑,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祝昭见他移走视线,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却听到了他说:“可以添麻烦。”


    祝昭定定地保持着方才的姿势,有些僵硬地转头看向一旁端坐的青年,不确定地问:“什么?”


    一旁的青年面不改色,祝昭却细心地观察到了他微红的耳廓。


    面不改色地袁琢沉默了片刻,而后微微张嘴想要说话,却见旁边的女郎突然回过头匆匆扔下一句:“好了我知道了!”


    就再也不看他了。


    袁琢将要脱口而出的话没了用武之地,他微微一愣,而后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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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度坐正了。


    进贡献礼已然结束,宴席正式开始,祝昭盼了许久的进食环节可算来了,她立马两眼放光地拿起了案上的玉箸。


    周围充斥着丝竹管弦的声音与时不时传来的交谈声,吃累了一抬眼就能望到舞姿曼妙的歌姬。


    祝昭望得津津有味,也吃得津津有味。


    实不相瞒,自从上次进宫吃了皇后娘娘寿宴上的吃食,她就对皇宫里的御膳房念念不忘了,也不知为何皇宫里的厨子做饭就是好吃一点。


    祝昭吃得差不多了,左右看了看了面前果盘里的水果,正想要去拿果盘中的葡萄,这种水果她只听人说过,远远地在画册上看过,还从未亲自品尝过呢。


    她刚拿起一个葡萄塞到嘴里,却看到有一个文质彬彬的蓄着胡须的文官站了起来,对着陛下就是献诗一首,引起了圣上的赞赏,得了几件珠宝。


    祝昭刚想回味那首事,脑中思维却被口中的涩味给呆滞住了,她默默低下头吐掉了看看口中的葡萄,万分不解这么难吃的水果为何会受天家喜爱?


    祝昭悄悄吐了吐舌头,妄图吐走舌尖上的酸涩,再度抬起头来却见一小盏圆溜溜的绿茵茵的堆成小山的被剥了皮的葡萄被放在了她面前。


    袁琢坦然地接受了她的注视,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上的葡萄汁水:“葡萄应该剥皮吃,否则酸涩难入口。”


    祝昭刚想开口,却听到了周涤中气十足的一声:“陛下,臣斗胆为陛下献诗一首。”


    高位上的圣上乐呵呵地笑了笑,看了看坐在宴席左下首位的太子萧竟一眼,道:“太子自幼与周公子一道研习经史,不若就与周公子一道和诗可好?”


    太子萧竟闻言,躬身垂眸,言辞恳切又不失风度:“父皇抬爱,灵洗饱览群书、博古通今,于诗词之道造诣深厚,儿臣自幼便心向往之。诗之一道,贵在畅意抒怀、见微知著,儿臣虽勤学不辍,然与灵洗相较,仍有云泥之别,但既蒙父皇旨意,儿臣自当竭尽所能,虽不能胜,亦愿以诗求教,望灵洗不吝赐教,亦请父皇指正。”


    于是祝昭就吃着葡萄看着太子与周涤二人有来有去对了四五个回合,却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灵洗诗才卓绝,此番连出妙句,当真是棋逢对手方知趣,这般对下去,恐要到月上中天了!”太子负手而立,唇角噙着从容笑意,朗声道,“还记得上次母后寿宴,祝家长子与灵洗棋逢敌手,堪堪将佳句接下,今祝公子远游未归,祝家有女亦不让须眉,闻说祝四姑娘才思敏捷、腹有诗书,不如由她代兄长接招,既不负父皇雅兴,也让我等一睹巾帼风采!”


    祝昭咽下去了嘴里的葡萄,一脸意外地看向望向她的太子,而后又看到了同样有些意外地周涤,愣了片刻忙起身行礼。


    陛下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满意地看了看太子,而后眼中含笑对祝昭道:“朕觉得甚好,我大雍文运昌隆,不分男女皆可展露才学,今日难得雅兴,你若愿接下这诗局,既显女子风骨,也为宴席添彩,莫要推辞,大胆一试,朕与满座臣工,都等着见识巾帼才情!”


    祝昭望着笑吟吟的陛下和一旁神色莫测的皇后,她忽然明白了如今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