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炕沿上，她拿着热毛巾，给自家男人敷着。


    “老许，你要不要喝点热水？”


    “不用。”


    许化韵摆了摆手，此时身上舒服了一些。


    看着爱人，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秀儿，你现在怀孕了，那你姐说的高考的事怎么办？”


    “要不算了吧，我都多大了，还去当学生，再说了，家里还有亮亮呢。”


    陆秀秀有些犹豫，她对自己也没那么多信心。


    恢复高考的事，小道消息都传开了，不过上级没宣布，也不知道这事靠不靠谱。


    “秀儿，我的工作恢复了，可以一边教书，一边照顾儿子，你别管我们，多为自己考虑。”


    许化韵握着爱人的手，不想她就这么放弃了。


    他还记得刚见爱人时，爱人向他请教问题的样子。


    “我……我再想想。”


    ……


    十月二十一日，人民日报头版头条，宣布恢复高考。


    陆秀秀此时肚子微微鼓起，看着姐姐给自己写的信，她却还拿不定主意。


    又过了两天，许化韵拿着一封信，一脸严肃地回了家。


    “怎么了？”


    陆秀秀瞧着他的样子，很是疑惑。


    “我爸的信。”


    许化韵本想不收的，可听上级说不影响，这才当着外人的面，撕开看了一遍。


    信里，也没什么大事，父亲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近况，并说想念他了，让他务必回一封信。


    对于之前的事，许化韵心里也没了怨气，只是不想影响了自己的生活。


    “老许，你爸现在怎么样了？”


    陆秀秀对这个未见面的公公，心里还有些好奇。


    “挺好的，他现在是香港大学的教授，还开了一家公司。”


    许化韵摇了摇头，也不愿意多说什么。


    “教授？”


    陆秀秀喃喃自语。


    她懂得教授的含金量，那可是真正有文化的人。


    摸着自己的肚子，她突然下定了决心，“老许，我想参加高考。”


    “好！这两个月我抓紧给你补习！”


    许化韵没问爱人的缘由，一如既往地支持着她。


    “那这两个月，就麻烦你了，许老师。”


    陆秀秀笑着走上前，抱住了许化韵。


    “别胡说，叫我老许。”


    许化韵紧紧地抱着爱人，连手里的信件掉落也没注意到。


    “我要回沪城，谁跟你回老家？儿子我也要带走。”


    “大军，你放心，儿子永远姓李，你要是真心为了儿子好，就签了这个字，沪城可不是乡下地方能比的！”


    “李大军！要让儿子成为沪城人，还是乡下人，你自己选！”


    朱海媚拿着纸笔，“砰”的一声，放到了李大军面前。


    她兴奋地去了里屋，收拾起了东西。


    回沪城，她要马上回沪城，这个破地方，她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她是沪城人，是大小姐，是朱家的大小姐！


    她还有亲戚在国外，回去也不怕没有工作，现在政策在慢慢放开，她以后还是沪城的大小姐。


    终于……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哈哈，哈哈……”


    朱海媚看着手里打着补丁的衣物，只觉得刺眼得厉害，她狠狠地扔到了地上。


    环顾一周，她也懒得收拾这些破烂了，反正回了沪城，也用不上这些东西。


    拿起柜台上的镜子，她看着里边的自己，忍不住又哭又笑。


    ……


    外屋。


    李大军喝了一杯又一杯，可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却怎么也喝不醉。


    “爸爸，你别喝了。”


    李大军拨开儿子的手，拿起酒瓶一饮而尽。


    旁边，一个男孩眼睛红红的，还有些不知所措。


    “红兵，你想跟着我，还是跟着你妈？”


    男孩摇着头，转身跑了出去。


    “哈哈，好孩子，好孩子。”


    李大军大笑了一阵，又沉默了下来。


    看着桌子上的纸张，他拿起笔，手有些发抖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报应啊，真是报应啊。”


    李大军伏在桌上，大哭了起来。


    要不是一念之差，用了别人的照片相亲，他也不会成了如今这样。


    马上就要转业了，再想想现在已经是副师长的庄明诚，他哭得更加厉害了。


    他真是害人害己，活该！


    屋里，朱海媚听着厌烦不已。


    她“砰”地关上房门，等待着和儿子一起回沪城。


    ……


    军区大院，周六。


    一大早，徐进步就带着女儿，去了家属楼的门口。


    见肖婷出来了，他连忙领着女儿，拦在了肖婷面前。


    “婷婷，你……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女儿说想你了，我就带着她过来了。”


    徐进步扶了一下眼镜，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对面，肖婷却是满脸嘲讽。


    她父亲刚有了平反的消息，这人就带着女儿堵住了自己，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当年徐进步露出的真面目，她现在可一点都没忘。


    “婷婷，我这次过来，想……想……”


    徐进步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看向了女儿。


    女孩望着肖婷，怯懦懦道：“妈，爸想跟你复婚，妈，你就同意了吧，我想你们在一块。”


    “呵，徐进步，你还跟当年一样，还是那么无耻。”


    “复婚？去你妈的！”


    肖婷攥着女儿的手，冷着脸大步走了。


    “哎？婷婷？婷婷？”


    徐进步脸上忽青忽白，最后整个人渐渐地丧气了起来。


    娶了肖婷没多久，肖婷他爸就下放了。


    跟肖婷离婚了没几年，她爸又平反了，眼瞅着回来之后，职位可能还会升一级。


    他真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倒霉？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徐进步喃喃自语，他双手的指甲，狠狠地掐进了肉里。


    当上团长之后，他这才感觉到了晋升的困难。


    等肖婷她爸平反归来，就凭这几年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以后还有再进一步的机会吗？


    甭说进步了，说不定……


    打了一个冷颤，徐进步急忙追向了肖婷。


    “婷婷，婷婷，我错了，我不是人，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吧，咱们复婚，我以后会好好待你的。”


    拉着肖婷的胳膊，他一点脸面都不要了。


    “妈，爸都知道错了，你就给爸一次机会吧，爸……”


    “滚，都滚，你们徐家的人，都给我滚！！！”


    ……


    军区大院里，小野驴低头啃了几口南瓜，接着扭头好奇地看了过去。


    见是熟悉的人，它摇着小尾巴，走上前看起了热闹。


    旁边，几位嫂子也在指指点点着。


    肖婷与徐进步当年就闹过，她们还都记着呢。


    “驴驴，驴驴，快回来，咱去公园了，我钓鱼给你吃。”


    家属楼门口，蛋蛋、青青一人拿着鱼竿，一人拎着水桶。


    他们脑袋上还戴着帽子，一副悠闲的样子。


    “哦……啊……”


    见徐进步和肖婷都走了，小野驴摇着小尾巴，跑到了两个孩子身前。


    “驴驴，妈妈说了，要我钓些小鱼带回家煎着吃，你今天可不能都吃了。”


    “哦……啊……”


    “对了，妈妈还说了，不让咱们喝太多汽水，妈妈给我带了凉白开呢，咱今天就不买汽水喝了。”


    “哦……啊……”


    小野驴两个长耳朵耷拉了下来。


    它怏怏地跟在两个孩子身后，往公园的方向去了。